今天算算,萧琰该是休沐,沈宴昭本想邀请他一起去玉面川逛逛,这样就算明天他看不到初选的盛况,他俩也算出去散心了。但是萧琰似乎有些感冒了,早晨吃早饭他都是让人送到自己的屋里去的,沈宴昭放下不下,去探望他,他握着她的手说了一会儿贴心话,然后进了一碗药,就乖乖休息了。
这么说来,今天沈宴昭就没有什么大事了。突然,她想起之前顾沉璧有说已经到了旭都附近,应该有几日了,不知她收拾停当没有?沈宴昭压根就呆不住,于是带上三个人就出了门。
萧琰听得她出门的动静,这才起身,他心里有一丝苦笑,以前都是沈宴昭装神弄鬼,蒙混出府,现在竟然轮到他,堂堂的瑞王这么干了。
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今天的行踪,其实本来他可以带上萧无双,但是萧无双还是跟着沈宴昭让他放心,她性格果断但是有时候欠缺考虑,萧无双是个慢性子,可以制约她;但是他又为什么这么放心一个男人跟着沈宴昭呢?他也不知道,估计就是一种感觉吧。
他的书房挂着的丹青后面,其实是一条暗道的,这条暗道他都是十万火急的时候才会用到,也只有他几个生死之交才会知道。玉楼春的辛老板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他郁郁不得志,父母的冤情不得申,顾皇后一派又对他明里暗里监视,他没有办法,只能装作百无聊赖的浪荡模样,整日大摇大摆的出入声色场所。麻痹敌人也是麻痹自己。不过辛老板当年还是公子哥,他是家中幼子,上面有七个姐姐,人都说辛老爷子是做脂粉生意,所以得了七仙女。也是因此,老爷子对这个能够继承家业的老来子格外疼爱,双绝楼能占据这么好的地理位置和老爷子的圆滑手段是分不开,上上下下的疏通打点,加上经营有道,这才能财源滚滚,本来辛家希望这根独苗能够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也好摆脱脂粉生意这一行当,谁知辛公子读书不行,偏偏就对做生意十分上道,老爷子感叹一声,也只得由他去了。
萧琰那时候在临江仙喝酒,也不敢带着暗卫,恐怕被人看出他的防备之心。愁苦无处可诉,这位辛公子本是见有客落单,本着人本主义的关怀精神来拉拢生意的,便着了一身便装,叫人看不出来。辛公子生意头脑好,口才也好,说起段子来那是口若悬河,而且亏得他读书不好说起段子来却不是粗俗下流之类,而是以乡野民间的逸闻趣事和山河地理见闻居多,萧琰自幼苦读诗书,学的都是正统儒学,甚少接触这些,但是他本身对这些颇感兴趣,就好比其实沈宴昭之前在燕归来说话本子,他其实也想好好听听,可惜都被端木祈坏了兴致。
辛公子和他聊得投机,便屡次相约饮酒谈天。辛公子本性豪爽不羁,后来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改了之前的态度,不过辛公子也不是没有见识,双绝楼的生意敏感,周旋打点他都学着,精明自然不在话下。屡次劝说萧琰要早作筹谋,不要坐以待毙。萧琰也是从那个时候感受到有人在支持他,后来,在辛公子引荐下,他也认识了几个人,还顺带把原来母家陈家的人际重拾起来。也才有了现在的他。
他也是前一阵子太忙,忘了和老友相聚,不过今天不仅为了相聚,更是为了萧澈的事情。他沿着地道走了许久,到了一扇机关门前,他上下移动一格门棱,门扉开启处,老熟人的面就出现了。“哈哈,你看来是贵人事多,把我们这些江湖朋友都给忘了!”辛老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之气毕露无疑。“其实,我早料到你要见我,本来我也该送信给你说明情况,不过前段时间你中毒一事,实在蹊跷,我思前想后,还是面谈为好。”
说话间,已从这暗道上到一处雅间,这雅间本无暗道,是萧琰和辛老板熟了以后,恐怕宫里的眼线特意修的。辛老板不为别的,就因为聊得来,为他这个落难王爷鞍前马后,也未曾和他约定什么交易。就凭这点,萧琰信任他。
一壶好酒和几碟小菜早已上来。“快快,先尝尝,这还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小菜,开个胃。”辛老板说着就先给他斟满酒。不一会儿,佳肴就上齐了。小二退下,关上雅间的槅门。辛老板这才开口:“宁王前些日子过来,一眼瞧上个姑娘,之后又是为她改名又是捧她做头牌,还专为她包下一件顶层套房,叫做醉美人。据说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像余大将军府里的千金,就是那个旭都第一美人余向晚。”
“真所谓机缘巧合啊,怎么他一来,就看上个长得像大将军府小姐的姑娘。”萧琰怀疑萧澈别有用意。
“宁王这人太傲气,不过他使了银子,我们也就照办,不过是个姑娘。不过,其实我也纳闷,这姑娘我之前都不曾在意,他怎么一来就给发现了。”辛老板也有几分疑虑。“不过,他和余小姐的事情暂且不说,我觉着,他有些怀疑咱们了。”
“怎么说?”这才是萧琰关注的重中之重。
“先说这姑娘,本来在玉楼春默默无名,别说我没见过几面,就连底下几个管事的也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是很清楚了。之前做个清倌人,姿色尚可,也会弹琵琶,也曾有客人点名,不过既然是清倌人,自然就不能出陪。”辛老板夹了一口菜,又爽快干了一杯酒。“宁王那天来,起初我陪着几个客人在这吃饭,后来是伙计来报,说是宁王看上了个姑娘,要给包场。我这才赶回来,后来才知道宁王来了,这姑娘是挨个看了个遍,瞧到这个姑娘,就不再看了,直接要求包场。”
“这么说,他有备而来?”萧琰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担心。
“我也正是这么想,以前宁王过来的少,我这的姑娘水准自然一流,尤其是当值的那几个,比起公府小姐也不差分毫。按理说,不至于让宁王一个都挑不上。兴许,我这人多,有这个。”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萧琰会意,“那我们今天见面的事?”
“这个应该不会,我也加强了防范,我方才过来之前,拿了账簿去了自己房间对账,临来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看,见没人盯梢我才过来。”
“那这个女子现在如何呢?”萧琰想从侧面打听。
“她倒是没什么,原先就会琵琶,如今宁王捧她做头牌,要选今年的花魁。我自然请了人教她诗句琴画,还有胡姬舞蹈。这姑娘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怎么,你怀疑她?”辛老板又给两人斟满酒,“来,再干一杯。”
“这倒不是,我只是觉着萧澈此番举动古怪,余小姐和他其实情投意合,不过碍着大将军,至今没成。他若觉得和余小姐无望又放不下,大可以赎身带回王府,反正做个侍妾,也没人闲话。”
“千说万说,这事大意不得。我也派了我的人去看着她。她明天就要初选,你可过来看看?”
“萧澈来否?”萧琰直切中心。
“定然,不过自然也不会让人知道,”辛老板指了隔壁“那个包厢清净,观景极佳。”
萧琰见状也不再多问,两人吃吃喝喝,又谈了些奇怪趣闻。聊得兴起,再抬头时,已是日落时分。萧琰恐怕沈宴昭过来看他,便匆匆告别,临别前,辛老板告诉他:“你的王妃,是不是和那位余小姐走的很近?”
“是,怎么了?”萧琰有些好奇,辛老板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之前瑞王妃以颜昭之名名传旭都。我手下有人在燕归来见过她,前几日,看见她一身男装打扮和余小姐还有府中一位暗卫,还有……那个燕归来的老板端木一起。”辛老板见得多,瑞王府的暗卫跟着自然是保卫,不过出来游玩还带着端木祈,这看上去就不是闺蜜出游这么简单。何况下人来报,那个暗卫的脸色十分难堪。他和端木祈也是熟识,端木祈不太像是那种撬人墙角的不义之人,这中间有什么厉害关系他并不知道,或许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不过他觉得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哦,端木祈。”萧琰的口气听上去有些不自然。“我知道,他们一起合伙开了燕归来,估计是一起出来看看有什么话本子的素材。”萧琰也不知道,明明自己厌恶端木祈和沈宴昭在一起,但是他此刻还要帮他说话是为什么。
“那就好。”辛老板坦然一笑,大手一挥,“再会!”
沈宴昭见到了顾小姐,因为顾县令忙着去任上,顾夫人见他丢三落四,便收拾妥当随后也跟着去了。沈宴昭便得以进入顾沉璧的房间。
“方才真是见笑。”她秀气的脸庞上满是歉意的笑,一旁的丫头上了茶就退下去了。“父亲性子急,常常落下东西没带,母亲只好跟着给他收拾烂摊子。”她浅浅一笑,虽是责备,软糯语音间却是满满的羡慕和温情。
沈宴昭并未见私人宅邸见过曾经的顾尚书,如今的卫戍顾县令,她见过的都是一幅官腔的顾大人,不过私下这么一看,顾沉璧之所以性格温和讨喜,估计也和父母关系极为融洽有关。
“父亲其实是惧内,家中大事竟是我母亲做主的多些,除了那次,母亲本意是按下风头就好,结果父亲急了—其实也是为我好。就擅自做主犯下大错。不过否极泰来。如今全家安安稳稳,就是幸福。”她一手端着茶杯,极有规律的转着,声音就像泉水涓涓流淌一般,让人觉得恬静舒适。
沈宴昭感觉听她说话,自己也放松下来,她一点都没责备自己,而且她这份恬静,真是自己修都修不来。素芷和阿若很明显也是喜欢,一点也不拘束。
“对了,宴昭,上次你给我的回信,你真是有心了。”她转身从精致的梳妆台上取过那封信,“这兰花清新典雅,我最喜欢。”沈宴昭突然想起,经过院子时,是看见好几株兰花。
“那可真是太好,我也是灵光一闪,就觉得兰花和你最配。”沈宴昭很得意自己的第六感的灵敏。一旁的素芷和阿若也表示赞同,点了点头。
“谢谢你。”顾沉璧笑的清甜,“那么,宴昭,你是什么花儿?”她以为沈宴昭以花喻人,是个雅兴。其实沈宴昭并没有想过自己能是什么花,她想过狗尾巴花,她觉得这个比较贴切。
“宴昭,我觉得,山茶和你十分相配。”顾沉璧应该是专门替她想了,可能那天回信之后顾沉璧就比较在意。不过沈宴昭觉得很意外,山茶花色繁多,品相秀美,她不觉得风风火火的自己能和山茶相提并论。
“山茶雅称“岩客”。不惧严寒,直面风雪,却又高贵美丽。这不正是你吗?”顾沉璧缓缓道来,“敢于在朝堂上直言不讳,你这样的女子可能还是第一人。再说,你贵为王妃,高贵美丽,和山茶真是匹配。”
这一席话让沈宴昭很不好意思,她可没想过自己能得到这般美誉。弄的她一时间反而害羞不已,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你可知道“花想容”?”
顾沉璧一脸茫然,沈宴昭就把来龙去脉都给说明白了,她是诚心想要邀请顾沉璧,就把有关花名的部分着重阐述了一下。“你瞧,是不是挺风雅的?”
这下素芷可有话说,她觉得这个顾小姐人好,柔和的很,就把自己那天的惊奇全给抖出来了。听得顾沉璧不住的掩嘴轻笑。
听说余向晚也要去,顾沉璧好奇问了句:“听说余小姐和堂姐一向亲密,难道堂姐也去不成?”她之前闹出事情,到底还是有些羞于面对族人。
其实沈宴昭完全不会去邀请顾芊寻,她一时间也不知道顾沉璧的真实想法,就试探问她是不是需要也邀请一下顾芊寻。
“不必刻意,我怕我见到堂姐,羞愧难当。”顾沉璧说着垂下头去,她也许忘记了那段伤心的感情,可是她还需要时间来面对众人。
“这你放心,明天我们换了男装去,不会有人认出你,而且,你堂姐也应该挺忙的,没时间参加这种活动。”沈宴昭为自己的机智圆场在心里默默点赞。
“也好,我也不能总是沉溺过去。出去走走也好,我这里过去玉面川很近。那我就打扰你们了。”
“这是什么话,大家之前也都认识,再说了,就当是一次春日出游,只管放开心怀,好好开心。”
沈宴昭和顾沉璧约定了时间地点,在顾县令夫妻回来之前告辞了。
坐在马车上,素芷若有所思:“这用花来形容人,还真有一些学问。”“怎么说?”沈宴昭挺好奇的。“小姐你瞧啊,余小姐像海棠,漂亮的不得了,又有学问,就是有些娇气。这方才的顾小姐像兰花,温柔的就像这春天的风。至于小姐,也真挺像顾小姐说的,做什么都厉害!不过我们小姐也漂亮。”素芷最后赶紧添了一句。
沈宴昭佯装生气,打了她一下,车厢里便笑开了。
回到府中,萧琰似乎“病愈”了,正在埋首伏案,沈宴昭怕他过于操劳,陪着他直到熄灯,叮嘱他好生休息,这才回去。
萧琰躺在床上,嘴角不自觉的牵出一缕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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