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林珊在足球场上没有看到本该训练的徐睿,猜想他可能又下乡调研去了,在艺术体操队训练完之后,没有去图书馆,直接去了自习教室,赶着完成第二天要交的机械设计图。
没有想到,徐睿偏偏从下午起就在图书馆里等她,甚至于没有参加当天下午的队里训练,他急不可待地想把一个特大好消息告诉林珊。
就在当天的下午,系主任告诉徐睿,他被保送进中国社会科学院攻读硕士研究生,而且他现在做的毕业课题,也将合并进一项国家重点项目。这正是徐睿梦寐以求的事,他一直盼望自己能正式参与到这项研究工作里,能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在这个领域里取得发展。现在终于得到了这个绝好的机会,他欣喜若狂,急于想把这大好消息与林珊分享。
他左等右等,不见林珊的出现,去运动员的小食堂找她时,碰到陈石,得知林珊刚刚离开,急忙赶到女生宿舍楼,俞玫告诉他林珊没有回宿舍,她去自习教室了,徐睿兴冲冲地直奔林珊的自习教室找她。
林珊正在专心致志地埋头画图,何小君轻轻敲打了一下林珊的图板,做了个鬼脸说:“你的书童在门外!”
徐睿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往里张望,看到林珊抬起头,急急地挥手示意让她出来。
林珊非常吃惊徐睿的突然出现,他平日里是不会直接到她的自习教室来找她的,他不喜欢林珊班里男同学的不友好,也怕给林珊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林珊刚出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徐睿一把拉住,拖起就走。看到他一脸的急切,想必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乖乖地跟他来到了教学楼侧花园边上的那片小树林。
到了僻静的小树林,徐睿还没有等林珊站稳,他转过身,双手握住她的双手,看着她,脸上洋溢着喜悦,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闪着灼热的光芒,“我想跟你说件事。”徐睿目光炯炯地望着林珊。
如水的月光洒落一片温柔的光华,月光下的林珊,显得格外楚楚动人,一双乌黑的眼睛流盼生辉,含情凝睇,那一份妩媚柔情的清丽,使徐睿不由心中一动,凝神了一会儿,脱口而出:“答应我,做我女朋友!”说完,他自己也惊呆了!他原本想告诉林珊他被保送研究生的事情,没有想到竟然脱口而出说了这爱的表白,这么直接,这么热烈!
林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胆表白愣住了,他俩之间这种朦朦胧胧,就这样被徐睿突然撩开。林珊像洞房里被撩开红盖头的新娘子一样,羞涩地红着脸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娇俏含情的模样和满脸洋溢的幸福已经回答了所有的一切,不需要再用任何语言表达了。
徐睿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拥抱着她,感受到她小鹿乱撞的心跳声,嗅着她发梢里的清香。
在整个下午急躁的等待中,他突然明白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最害怕失去的是什么。他知道他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眼前这个女孩,他愿意与她分享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在她的面前,自己是这么的舒坦,不需要任何掩饰,不需要任何伪装,她的纯真和善良让他坦然自若地选择该走的路,她的恬静让他找到了远航归来可以停泊的港湾。
“做我女朋友!”徐睿双手紧紧环抱着她,不愿松开,又强调了一遍。
林珊把头往他胸前埋了埋,听见他胸口有力的心跳声,就让他这样抱着,越久越好!
林珊一直等着他的明确表白,那种没有一丝一毫杂念的、可以地动山摇的表白!
现在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刻,静静地、俩人相拥着……
“我……”徐睿正想开口说话。
林珊用小手盖着他的嘴,不让他破坏此刻的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林珊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徐睿说:“再等几个月,等到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就答应你,好吗?”
徐睿右手握住她的手,左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地在林珊的前额亲吻了一下,生怕惊扰了怀中的女孩,又像是盖上了一个认证的章印,说了一句:“你保证?”
“我保证!”林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非常肯定,并伸出小手指做了个拉勾状。
徐睿也伸出指头,勾上了她的小手指,紧紧地拉了一下。
“好吧,你要好好的!我等你!”徐睿不舍地放开她,这才发现她没有来得及穿大衣外套,就被他匆匆拖出来,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拥着她。
把她送回自习教室之后,徐睿满心欢喜地回宿舍了。
林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幸福,一种说不出的美妙洋溢在她身上,她像一只轻盈的彩蝶走进自习教室,脸上笑出一片温柔的幸福,谁都看得出来,只有徜徉在爱的海洋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甜蜜的笑容。
她手中的笔也神奇般地飞舞起来,原本枯燥乏味的机械图也变得有趣了许多,她极具效率地完成了设计图,装着满满的甜蜜,想回宿舍与俞玫分享。
林珊低头走在回宿舍的小径上,专心回味着刚才每一个幸福的细节,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挡在她前面的刘亦杰。
只见他脸色铁青地挡住了林珊的去路。从徐睿来教室找林珊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所有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他们在小树林的那一幕和林珊回来的所有表情都像一把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地割痛着他的心。
他喜欢林珊,这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林珊不知道,自己的告白也被她含含糊糊地对待。他原本以为已经大四的徐睿迟早要离开学校,他俩之间的若即若离也会随着时间而淡却。今天的这一幕让他非常痛苦,他认为林珊是完全被幼稚地欺骗了,他一定要拯救这无辜的小女孩。
“林珊,你不能和他好!他是在耍你的!”刘亦杰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声说,生怕唤不醒这糊涂的小女孩。
“你不知道他有好几个女朋友吗?!他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骗你玩呢!”
平日里非常关照自己的他,此刻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咆哮着。
这是怎么了?林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莫名其妙发飙的刘亦杰,不明白他这一出是从哪里而来,活生生地破坏了她的美好心情。
“莫名其妙!”林珊低声说了一声,侧身打算逃离他,不希望让他破坏自己此刻甜蜜的心情。
“我喜欢你!是我先对你表白的,我可以等你!”刘亦杰看着林珊要闪过他,急急地表白着。
今天是什么日子?在两个小时之内两个男孩子来表白?林珊呆站在那儿,一瞬间不知如何表达才能做到“不伤害”,又非常希望自己能清楚表达出自己的内心。
“我们做好朋友吧,我有男朋友了。”林珊轻轻地说,生怕伤到他。
“你怎么这样傻啊!谁都知道他在骗你,他马上要毕业了,你们俩走不到一起的!”他完全无法控制愤恨的情绪,爆发了!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林珊终于也怒了,他凭什么咒呀!
说罢,林珊正欲急步离开。
刘亦杰一根筋地还要继续,见林珊快速离开,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书包带,林珊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就在这一刻,林珊突然觉得自己右侧有一个黑影扑过来,闪电般朝着刘亦杰头上就是一拳,“哎呀!”刘亦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突然遭遇的一记重拳狠狠落在鼻梁上,顿时血一下子迸浆出来,林珊的脸上也溅到腥腥的液体,她本能反应地向后闪退,书包脱落在刘亦杰手中。
刘亦杰反应敏捷地抡起手中的书包,狠狠地砸向对方,只见那人左臂弯起抬过头部,护着头,右手继续狠狠出拳,身手极快,一拳一拳狠狠地击在刘亦杰的头上,血花乱溅。
刘亦杰快速后退,拉开空间,手中的书包挥舞着,变成了一个伤人的利器,只听见书包砸下时“怦怦”的重击声。
等林珊反应过来时,看清楚那黑影子是陈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双方都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拳头,林珊根本无法靠近这两个厮打在一起的人,只能在旁边竭尽全力地大喊:“别打了!别打了!住手啊!住手!”
没有过几分钟,周围的人迅速围观过来,大家一窝蜂地上去,把他俩拉开来,只见他俩鼻青脸肿,衣服褴褛不堪,脸上流着鲜血,都已经精疲力竭,互相仍然怒视着,愤愤的样子。
林珊上前一把拉住还想挥拳的陈石,一边喊“别打了!”,一边用手去擦他脸上的血。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女生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些不怀好意的男生哄喊着“打!打!”,林珊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架势,恨不得马上逃离,一刻也不愿意停留。
陈石看见林珊无比难堪的脸庞,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拉着困窘万分的林珊离开了现场,护送她到宿舍楼下,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林珊惊魂未定地回到宿舍,浑身上下的斑斑血迹吓坏了俞玫,急问林珊是否受伤,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林珊被吓傻似的,只是喃喃自语:“他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呢?”没有人明白那个“他”是谁。
林珊脑子完全乱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想不明白陈石为何会突然出现。
其实,陈石已经在她的自习教室外面转了许久。徐睿兴奋地回到宿舍,激动不已地告诉陈石自己今天双喜临门!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徐睿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到林珊答应做自己女朋友时,陈石脸上划过了复杂表情。陈石真心实意地为哥们儿高兴,但心里明明白白地揣着闷,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情感。他走出来透透气,却不知不觉地来到林珊自习教室的楼门外。
陈石看到林珊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来,看到她被刘亦杰堵在小径上,虽然听不太清楚刘亦杰在咆哮着什么,但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对待林珊。当他看到林珊闪身要离开,却被刘亦杰拽住了书包,差点儿摔跤,陈石无法再容忍了,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拳脚相向,浑身上下原本无法发泄的情绪全部凝结在拳头上,一拳拳重重地打出去,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厮打之后,肉体上的疼痛为精神上的痛楚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暂时给了自己一个自我救赎的理由。
陈石回到自己的宿舍时,嘴角边还流着血,他推醒已经进入梦乡的徐睿,只简单地通知了一句:“我把那个欺负林珊的小子给揍了!”
任凭一头雾水的徐睿怎么问他,陈石再也不说任何话。
徐睿非常担心林珊的状况,明明知道这么晚是进不去女生宿舍楼的,他还是披上大衣,来到女生宿舍楼下面,在门口打转转,希望碰到晚归的认识人,带话儿进去,叫林珊下来。
林珊在水房冲洗脸上的血迹,听到几个无聊女生在说难听的流言蜚语。
“哎呀,真是能耐呀,四角恋啦!”
“好像有一个头都打破了,去校医务室了。”
“看不出来啊,平时细声细气的,故作清纯嘛。”
“这可真是大新闻啊!学校规定不准谈恋爱的呀,还打起来了。”
林珊实在听不下去了,逃回宿舍,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她太委屈了,没有明白自己今天撞到了哪个黄历日子,把自己推上了过山车的顶端,又无端地狠狠地摔下来。
突如其来的这一堆事情,没有给她一点儿反应的时间,就这样悲剧式地发生了。
晚归的小君在楼门外碰到了着急上火的徐睿,她回到宿舍,传话给满脸泪水的林珊。
这时候的林珊大脑一片混乱,她不知道为什么徐睿这么快就知道,如何向他解释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她此时此刻只希望能躲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逃离这个烦恼无序的世界。她已经心力交瘁,实在没有任何心情去解释什么,央求俞玫下楼去打发徐睿离开。
林珊逃避似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解释,对于徐睿来说,就像心里的一个结。
结,一旦缠上了,不去解开,就永远都困在那里,被束缚着,时不时地抽出来,刺痛一下。
此刻的林珊大脑完全真空,没有智慧去分析,就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土里,希望事情能慢慢地淡去。
可是事违所愿,一场厄运正在慢慢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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