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初-现实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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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珊回到家乡小城,在市工业局开始了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在这清闲无趣的小衙门里,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人注意过这文静的小姑娘,偶尔有人提起她,也是以“那大学生”为称呼,很少有人记得她的全名。

    林珊倒是乐得清静,上班时躲在一旁,读起英文,让书本来充实自己。

    她知道这儿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望着天空,心里装着远方,她爱得那样义无反顾,执着地等待着自己爱情的结果,她有自己的规划。

    她给徐颖打过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回到姑苏工作,也从徐颖处得知,信封里的资料是非常关键的证据,专案组经过认真调查,发现了他们里外勾结诬陷徐睿的罪证,还了徐睿的清白,但仍然认为徐睿的“失踪一周”是无故旷工,违反单位纪律。虽然最后的处理结论还没有下来,但目前情况说明一切正在出现转机,往乐观方向发展。

    让林珊一直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徐睿一直没有给自己写一字半句呢?难道他真的是要这样分手了吗?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仍然怀揣最简单的期望,相信她的意中人,总有一天会踏着七色彩云来迎娶自己的。

    她带着改不了的痴,怀着说不出痛的牵挂。白天望着蓝天白云,是一种酸酸的无奈;夜里守着明月星光,是一份切切的期盼。每逢夜深人静时,仰望星空,品味着孤独,想象着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承受着孤独,远方有一位孤独的盟友,也在思念着自己。

    其实她想要的并不多,和世上所有女孩子一样,只是希望天天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跟他撒撒娇,一起买菜做饭,散步看电影,过着“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日子。然而现在,这一切对于她都是奢侈品,她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摸不到的虚无人物和缥缈无望的幻觉世界。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唯有把自己扎进书堆里,让自己埋在浩瀚的知识世界里,时间才变得飞逝如梭,心才得以安静下来。

    喷泉之所以漂亮是因为她有了压力,瀑布之所以壮观是因为她落而不衰,人生亦是如此。林珊学会体面地与过去告别,爱过伤过,她开始思考将来的路,开启下半场的人生。她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给哥哥写了一封信,了解美国大学情况,第二件事就是报了托福班,每天下班后从城西赶到城东,上托福课,风雨无阻。一旦有了追求,日子变得充实而忙碌,人也变得精神起来,加上妈妈精心的照顾,林珊脸上有了红晕,人也渐渐丰润起来。

    经过了夏的炎热,秋带来了明媚温婉的静美,它在姹紫嫣红之后,留下了风轻云淡的背影和永恒不变的芬芳;走过了夏的喧嚣,秋蕴藏着安宁温暖的渴望,它在无声无息之中,伴着浅浅淡淡的悠闲,和生命沉淀的美丽。

    终于,林珊在这坚守中等到了徐睿的来信!信中的他没有了年少时的轻狂和浮躁,没有了争强好胜的冲动,多了历经风雨磨炼的温厚,多了看透世事风景的从容,也多了世故人生的成熟。

    林珊带着一颗放飞和思念的心,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在嘈杂喧闹的接站人群中,林珊几乎没有认出她日夜思念的徐睿。他清瘦许多,原本就高大的身材显得更加挺拔,林珊需要抬头仰视才能看全他的脸,他戴了一副宽宽的眼镜,罩住了三分之一的脸,眼睛藏在镜片后面,眉眼间多了些玩世不恭的沧桑,似乎增添了男人的魅力,又似乎透着深不可测的内涵,林珊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珊珊,喂,珊珊!”他站在她面前大声喊,把呆呆不动的林珊唤醒,他的眼睛深邃而专注,嘴角微微地向上翘起,似乎是在微笑。

    “你戴眼镜了?”林珊就是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最近一直看书,比较伤眼睛。”徐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

    “啊!你剪头发了?”林珊又发现了新大陆!徐睿理了一个寸头,看上去精明能干。

    “在里面时不方便,昨天刚刚剪了头发,可能是短了些。”徐睿笑着摸了摸头,“精神不?”

    “像刚出来的。”林珊不合时宜地开了一个玩笑,话刚说出口,后悔来不及了,好在徐睿没有在意。

    有人来接站,就是幸福!林珊想起上次一个人到站时的凄凉,不由分说地挽上他的胳膊,生怕他再把自己抛下,紧紧地贴着他,又闻到一股男人身上的味儿,真好!

    林珊侧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俩直接回到宿舍楼,林珊俨然已经成为这里的知名人物,宿舍楼里的人几乎都听说过她的名号,侠女般的传奇被添油加醋地放大流传。经过楼道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来打个招呼,他们好奇地想来看看徐睿身边的这位女孩。徐睿例行公事似的不停介绍躲在身后的林珊,但显然没有了上次的热情和兴奋。

    是什么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是什么让他失去对生活的激情?生活正在改变着他们俩,也许此时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晚上宿舍楼的哥们儿过来聚餐,大家一通儿热闹,林珊不适应北方人用大碗喝着白酒,对别人的敬酒总是推托:“我不会喝酒,我对酒精过敏。”

    徐睿唯恐薄了哥们的好意,主动代林珊喝敬过来的酒,渐渐地他开始主动往自己的碗中倒酒,或是向别人要酒喝,话也慢慢多了起来。当林珊看到他端酒碗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仍不断地怂恿别人喝酒时,她试图阻止他少喝,他已经不听劝地陶醉在酒精带来的兴奋之中。

    “哥们儿,你、你、你真不够朋友,满上满上,怎能是半杯,来,走一个!”

    “小李,来……来,哥敬你!哥在里面,全亏你照顾!来,喝!”

    “张老师,我明天把那文章赶写出来,您过过目,指导一下?敬,敬,敬您一杯!……哪里哪里……你还是第一作者,来喝!”

    “啊哈,陈科长,恭喜恭喜您,谢谢您能来,多多提携,敬您敬您!我先干了呵。”

    他转圈地敬酒,与人交谈甚欢的身影忽远忽近,林珊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徐睿,他的毕恭毕敬,他的游刃有余,与以前的高冷孤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林珊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他,生活教会了他生存的技能,是他改变了?还是自己改变了?

    席终人散,林珊看到满桌杯盘狼藉,眉头微蹙,起身收拾残羹剩饭,徐睿微醉,依在床边闭目养神,他室友见状怪异一笑,卷起被褥,离开宿舍。

    师姐宿舍已经住进了一位新分配的大学生,林珊无法入住,她不知如何开口问徐睿自己今夜的住宿,静静地等徐睿酒醒。

    过了许久,林珊去打了一盆水,想给徐睿擦一擦,让他醒醒酒。她刚想用拧干的毛巾给他擦个脸,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地把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酒气让林珊有点透不过气,本能地想抬头挣扎出一个呼气口,徐睿把头重重地贴在林珊脸颊旁,对着她耳边,轻轻地说:“谢谢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来?傻姑娘。”

    林珊诧异为何他会如此说,直眼看着他,只见他双眼紧闭,似醉似睡。

    也许他是真醉了,胡言乱语,林珊快速帮他擦了一把脸,他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她,“你一定也累坏了,又闹了一晚上,你睡我这儿,早点睡吧。”

    “那你?”林珊又在冒傻气。

    “我到隔壁找空床,你睡吧。”徐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就像蜻蜓点水般,没有一点儿温度。

    林珊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起身离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林珊突然感觉到他可能根本没有醉,因为他离去的步伐是那样的稳健,背影是这样的决绝。

    她的心一抽,不会的,她迅速地坚定地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

    睡吧,明天将是新的一天,不是吗?林珊躺下,嗅着被子上熟悉的味道,沉沉地睡了。

    她太累了,没有了思考。

    早晨,林珊听到了徐睿的敲门声,才醒。徐睿给她买了许多早点,煎饼果子,豆浆,包子。

    “多吃点,你太瘦了。”

    “今天陪我吧,别上班了呗,好不好吗?”林珊开始提无理要求,继续赖床不起。

    “小懒虫,你起来后,多吃点东西,自己转一转,我中午回来,今天要赶一篇文章,乖乖,听话呵。”他俯下身,在林珊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直立起身,“你再睡一会儿。我走了,要迟到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像逃避着什么似的。

    徐睿走后,林珊没有了睡意。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决定中午吃饭时,和徐睿好好聊聊。

    中午,徐睿回来,见到精心打扮过的林珊,妩媚的双目秋水荡漾,樱桃小嘴红艳欲滴,无比的诱惑,让人心迷意乱,他走到她面前,没有一丝犹豫,搂着她,狠狠地亲吻她诱人的红唇。

    林珊找回了那熟悉的他,抹去了心头的那块疑云。

    亲热了一会儿,林珊抬头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我不想再与你分开了!”

    她告诉徐睿,她的包里带着毕业证和学校自行分配的派遣函。虽然报到上班了,但是她迟迟没有办理落户口的手续,她幼稚地认为只要找到北京的单位接收,就可以凭学校的这份派遣函入北京户口。

    “唉……”徐睿松开林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一个北京户口的重要性和困难程度,没有入京指标,不可能落户口,不可能有正式单位接收。没有工作,根本谈不上事业的发展;没有稳定的生活,家庭也不可能幸福。像他现在被冷落在一边,连个正经课题都不让他做,如何有能力给她一个未来。他皱了皱眉,不愿意再想下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办法的。”他试图宽慰一下林珊。

    他知道他们副所长夫妻分居长达十八年,今年终于等到了进京指标,才落上北京户口。

    “我明年考研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林珊真心地后悔了。

    “隔壁宿舍小赵的女朋友分到无锡,没有去,在中关村卖电脑。”徐睿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提到小赵女朋友,脑子里闪过这位上海交大的高材生站在柜台前卖电脑的场景。他不想委屈林珊,但如何解决这两地分居的境况呢。

    “卖电脑?能落户口吗?”只要能落上户口,此时的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是临时打工的,但有收入的。”

    “噢,这不是长期的办法,小孩是随妈的户口,以后孩子就是‘黑户’。”林珊自言自语地说,她听单位人劝她时说的,也了解过现行政策。

    “我们考托福,出国留学去。”林珊满心希望地提出,她没有敢提及自己已经在上补习班,生怕徐睿误会。

    “留学?”这两字从来没有在他脑子注册过。

    “我们一起考,找哥哥或者姑姑做担保。好吗?”她两眼期待地注视着他,捕捉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这专业在美国很难有发展的。去刷盘子吗?”徐睿沉默了很久之后,闷闷地说。

    “我的专业好申请,如果签了,你就先陪读,然后再慢慢申请。”林珊试着说服他。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随军家属’了?!”他口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慨,他听出了林珊已经有了计划了。

    林珊没有接下去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连自己还都没有开始申请呢,何必要把这不愉快的谈话再延续呢?

    其实,徐睿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状况告诉林珊,他已无力为她撑起一片天,怎么能让她再为自己烦心呢?

    他虽然恢复了人身自由,却成为了一位“无业游民”。由于专案组没有给予一个清楚的结论,他无形中仍背负着“贪污”的嫌疑,使他无法再回到原来的项目组,也没有任何其他课题组愿意接受他。同时,合作单位因为经济利益上的损失,对他的单位进行了法律诉讼,他又被卷入了这场不明不白的官司之中。有些不明真相的同事把所里领导层的动荡和自己口袋里奖金的减少,都责怪于他这次的闹腾,对他避而远之,甚至冷漠如霜。

    他像一只孤雁,失去群体,失去方向,甚至没有可以停落歇息的地方。

    他迷茫,他挣扎,他彷徨,一切都无处诉说……

    到了面对现实的时候,才看清生活不只是鲜花和浪漫,更多的是无奈和艰辛。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路在哪里?

    残酷的现实让这两个年轻人过早地品味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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