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林楚刚刚张眼，耳旁就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听过。
藏在那个非常遥远的记忆力。
是谁？
她扭头，看向床边坐着的女人。
穿着宝蓝色丝旗袍，外面披着白色的针织衫，有点像民国剧里的打扮，发式和妆容却是满满的现代风。
长得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保养的极好，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那细致无痕的皮肤，甚至将她那略显普通的长相也衬托得温婉美丽起来。
这个人是……
“妈妈……”
林楚清喃，整个人都仿佛掉进了久远的记忆中，回不过神来。
只是这一声，那女人眼中已经溢出了泪来。
“楚楚，是我。是妈妈。我就知道你应该还记得我。”
对，这是记忆中的脸。虽然过去了十好几年，容貌有些许的改变。
但是大致的样子没有变。更何况，她保养的这样好，年轻时的容貌并不难辨认。
“妈妈……妈妈！”
林楚突然翻了起来，抱住了坐在床边的韩月，瞬间泪如雨下：“妈妈。”
许多话堵在心口说不出来，此刻能喊出的只有这两个字。
撕心裂肺的哭着，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韩月心疼的抱着林楚，也是泪水止不住。
她双手轻轻的拍着林楚的后背，过了好半天才哽咽道：“好了楚楚，你刚刚醒，不要这样激动，会哭坏身体的。别哭了。”
“妈妈……”
林楚从韩月的怀抱中挣扎出来，颤抖的道：“浩宇没了，浩宇没了，浩宇……”
她又说不下去，咬着唇，拼命的摇头。
“好了，好了……”
韩月赶忙安抚：“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是沈秋萍，是林蔓，是他们害死浩宇的，是他们害死我的浩宇的。”
提到意外身亡的儿子，韩月也是痛苦不堪。
林楚见到韩月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林皓宇的事情告诉她。
可她没想到，韩月居然知道了。
林楚怔住了，瞪着泪眼盯着韩月。
“妈妈，这些年你在哪？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在哪？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片刻的宣泄之后，她的话带着质问的味道。
韩月有些尴尬，目光垂下来，沉默了一会才道：“楚楚，妈妈没有回来找你们姐弟是妈妈对不起你们。但是妈妈有难处。这个以后再告诉你行吗？”
“难处？你有什么难处十几年了都不要我们？”
林楚转脸看了一下奢华的房间，语气中带出了痛苦。
韩月沉沉的叹息了一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母亲的温柔：“有些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之妈妈现在回来了，妈妈以后都不会丢下你了。”
那一年精神崩溃流落街头偶遇了那个人之后，她所有的人生轨迹都变了。
他带她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在那里，他宠她，让她过了几年公主般的日子。
但是同时，他也像圈养着宠物一般的圈养她。
不许她跟外界联系，更不许她回到国内找她的一双儿女。
最初的几年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中。
他是对她很好，几乎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只这一样要求，苛刻的近乎变态。
一直到后来，他终于因为年迈中风了，她才稍稍缓过一口气。
可即便是那样的，她也不得离开他半步，他的手下依旧像以前一样盯着她。
她跟米蓝的那点联系都是费尽了心机才换来的。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年，到最后，那个人在床上躺的时间长了，她也就越来越自由了。
那一日，米蓝将儿子的死讯告诉她。她看着床上那个恩爱已经不再，就只知道怀疑她，折磨她的老男人，她就在再也忍不住了。
她要自由。而且要这种带着财富和地位的自由。
所以他必须死。
他死了，她才能带着这些荣耀回归。
当年林从泽带了沈秋萍回来发了疯一样的要跟她离婚。
她根本无力挽回，根本无力包住那个家。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温柔贤惠是没用的。
人活在世上，最要紧的就是财富和权势。
只有活到所有人都怕你的份上，才没人敢欺负你。
也正因如此，那个男人死后，她也没急着回来，而是花了很长的时间处理财产的事情。
毕竟，那个男人跟她的前妻还有儿女，跟他们斗也是要费心思的。
想到过去两个月经历的种种，韩月心中忍不住唏嘘。
但是她并没有将这些挂在脸上，她看着眼前的女儿，伸手又将她抱在了怀里：“楚楚啊，这些事情以后妈妈都会告诉你的。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你自己。楚楚，萧靳南那边……”
乍一听这个名字，林楚的思绪又好像被突然从十几年前扯回到了现在。
“妈妈，你知道靳南？”
韩月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就是从他家门口把你带回来的。浩宇已经不在了，我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打听你的生活怎样。你跟萧靳南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清楚的是，你们两个不合适。”
“……”
林楚不敢相信的盯着韩月。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韩月看了看她，又道：“萧家那么高的门槛，你进去能幸福吗？楚楚，你别骗我，虽然我知道不多，可我知道你不幸福。你要是幸福，怎么会倒在他们家的路边，那萧靳南呢？他为什么连出现都没有出现？”
“靳南……”
林楚那刚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
“妈妈，你说的对。我不幸福。我也不想让他不幸福。所以我们应该分开。”
“……”
她这样说，韩月还有些吃惊。
过了一会才道：“楚楚你能这样想妈妈就放心了。你这孩子从小就是死心眼，我真怕你不撞南墙不回头。”
“撞南墙……”
林楚含着泪的眼眸，掠出一丝苦笑：“我已经撞南墙了。我以为我跟他还有未来。到昨晚我才发现我想多了。妈妈……我现在很难过。”
越是平静的语调，越是能听出说话者的痛苦。
韩月心疼的看着林楚，手在她肩上安抚的揉了揉：“好了楚楚。一个男人而已，不要想了。我知道你前一阵子刚从领悦辞职。这样也好，就住在妈妈这里，放松放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妈妈可以照顾你的。”
韩月说到这里，林楚突然想起了林氏来。
“妈妈，我本来打算接手爸的公司。靳南他……”
名字叫出口，她有想起他们现在这种处境，话顿时收住，沉默了一会才道：“之前沈秋萍卷走了爸公司里的钱。是他帮我把钱找回来的。他建议我把公司改成广告公司，我也同意了，现在已经整改好了。”
“嗯。我知道。你把公司改成了浩宇广告。也去上了几天班。不过楚楚，我觉得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知道吗？我昨天看你昏倒在路边都吓死了。你这个状态你说你还要工作，我怎么能放心？”
工作……林楚沉默了。
林氏其实是萧靳南一手整改出来的，里面还有他信任的经理人坐镇帮她。
现在，就算真要让她去面对，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
这么一想，韩月的提议，她便没说什么，只沉默了一会，才又突然将话题转到别处：“妈，你去看过爸吗？”
“没有。”
韩月脸上显出恨意：“他那种人还有什么值得我看的？现在中风倒也好，省的我对他出手了。”
闻言，林楚惊了一下。
印象中，母亲温柔如水。
可如今……
也对，不管这些年她过得是什么样子的日子，当年那种痛一定还在心间。
韩月看出林楚的惊讶，苦涩的笑了笑：“楚楚，你还是那样善良。我知道，你还给他请了看护是吧？你这个孩子，跟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不过妈妈告诉你，有些人，你对他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当年……”
话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
那些往事就像一团烂透了的棉花絮，再掀开，扑面而来的会是一股霉臭味。
“算了，我不说了。我暂时不想去看他。不过我去看了沈秋萍，还有那个林蔓，楚楚，你一定想不到她在干什么。”
“林蔓？”
林楚愣了一下。从沈秋萍被抓那天，她就没关注过这个林蔓。
这段时间过去，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她怎么样了？”
她问道，韩月却笑着卖了个关子：“暂时不告诉你。等你好了，妈妈带你去看。那个丫头，这些年大概没少欺负你。没关系，妈妈帮你讨回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楚并不喜欢韩月这样带着恨意和复仇的话。
妈妈好不容易回来，她希望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妈妈。
但是她也知道，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不可挽回。
就像人，变了就是变了，不可能再变回来了。
“那好。以后再说吧。”
她淡淡的回应。韩月扶着她，又道：“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躺下再睡一会。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我派人去过你住过的蓝鲸大厦。把你还放在那里的一些东西拿了过去。萧家的人好像再找你。我这么做的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她应该明白……
林楚盯着韩月，在韩月的眼睛里寻找她应该明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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