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里，照顾林从泽的保姆给她来过电话，说林从泽身体不好又住院了。
接了电话之后，她去了一趟医院。那时候林从泽睡着，她没惊醒他，只交代了保姆一些事情，又另找了看护。
对于父亲，林楚心里的情感很复杂。
一来毕竟是父亲，有些情感始终难以断的干净。
另一方面，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全忘记不计较。
所以现在，她只是请人照顾他的起居，并不当面跟他多接触。
林从则自上次被深秋萍出轨的事情气中风了之后，现在整个人的精神也萎了，一下子老了很多，脑子也不是那么清楚，虽还记得一些事情，可又好像是故意回避，就算是清醒的时候都不提那些。
从医院看过林从泽后两天，一个傍晚，她跟萧靳南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陆川过来说了一件事。
“三少，给老爷子的寿礼备好了。您要不要再过目一下。”
萧老爷子做寿的事情林楚本来不知道，这是第一次听说。
闻言，她便看向萧靳南。萧靳南面色如常，淡淡的口吻道：“不用了，每年都是你跟越婷挑的没什么问题。我明天回去。”
“那好。我先下去了。”
陆川转身走了。林楚这才发问：“你怎么没跟我说老爷子要做寿了？”
“这个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萧靳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林楚愣了一下，还没等她说什么，萧靳南就对她笑了笑：“别想多了。你也知道，这时候回去他们只会刁难你。但是一年一次，我又不能不去。所以，你在家里呆着，我去吃个饭就回来。”
他的笑里带着安抚的成分。
林楚其实并不是对萧靳南不带她回去有怨言，她只是想到眼前的情形，想到自己连进那个家门的资格都没有，心里有些难过。
但是这种事，急不来。更何况，萧靳南刚刚死里逃生，再折腾也不合适。
将情绪掩饰好，林楚就故作无事的微笑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天两人都没再提。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萧靳南才从别院离开。
萧家就算不大操大办，人也少不了，萧靳南住院休养加起来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一直闭门谢客。今天出去，就算一个人见面说一句话都要耽搁很久。
虽明知他不会很早回来，但是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着急。
正想着要不要给萧靳南打个电话问问他身体如何时，林楚自己的手机响了。
是韩月。
看到妈妈两个字闪动，林楚心里就涌上说不出的情绪。
传说中的手眼通天，大概就是这样的。
萧靳南在家的时候，她没有联系过自己。
萧靳南一走，这电话就进来了。可问题是，她怎么把萧靳南的行踪掌握的这么清楚呢？
别院里，有她买通的人？
林楚觉得这不太可能。萧靳南用人很谨慎也很苛刻，自己身边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没理由这么容易就被收买。
所以，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楚心里想着这个疑问的时候，那边韩月已经说话了：“楚楚，我现在在医院。你要不要过来？”
“医院，哪个医院？”
林楚反应过来，心就紧张了一下。
“市医院。看你爸。”
韩月的声音冷的像根冰棱。
“妈，你想干什么？”
韩月在那边沉默了一会，突然冷冷一笑：“我看看他，回来这么久了都没去看他。我能干什么？”
这话说完，她仿佛有些等不及似的，又道：“就这样吧，你要过来就过来，不来我也不勉强。”
话落音，那边就只剩下嘟嘟声了。
林楚捏着电话愣了一会，本想再打过去，又一想打过去也没用。
韩月现在非常强势，自己说什么，她能听？
再说，自己是女儿，又以什么资格去说她呢？
当年的事，首当其冲最受伤害的是妈妈。
就算她现在想去组织韩月做什么疯狂的举动，恐怕也来不及了。
韩月一定也是料到她会有别的话，才会到了医院才给她打电话的。
如此说来，自己现在去也晚了。
想到这里，林楚心中说不出复杂感觉。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收起了手机，收拾了东西出了门。
医院里的两人，一个是她爸爸，一个是她妈妈，她想她至少要去看看什么结果……
……
萧家大宅。
午宴上，萧靳南因为不能饮酒，就用清水替代了。
不过，因为来的宾客多，应酬繁琐，午宴之后，他就显出了疲色。
他想直接回去，却被季雅珍拦了下来。
“靳南，你等一下。刚才人多，你爸没有时间跟你说话。他跟我说了，让你等他一会，他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萧靳南神色漠漠。两个人就站在大厅里，季雅珍朝那边还没有散去的人群看了一眼道：“你跟林楚的事情总不能这样悬着。这段时间，你重伤住院，老爷子没有提这个事。不过他没有忘记。但是，你也别想太多了。我虽然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心里想了些什么，但是我看着他好像不像以前了。你们的事情可能会有转机。”
季雅珍这话，让萧靳南多少有点意外。
他沉默着，没有接着季雅珍的话说，过了一会，只问了一句：“那您呢？我听说我还没醒的时候，你就打了她。”
他的眼中，寒光闪闪。
季雅珍脸上有些难看，但是当着儿子的面，她并不像对林楚那样挂满厉色。
“我也是为你好。你为了那个女人，差点连命都丢了。我当时没法说服我自己，让她接近你。”
“妈。我出车祸，是自己不小心。真要算起来也该算到这边来。那天若不是子煜突然出了事，要不是他们都指责我，我大概也不会走神。这跟楚楚好像关系不大。”
关系自然是有的。那一天，那个瞬间，他想到的就是那个丫头。
但是，这些话，他不会跟任何人。
不会给任何人授以话柄，让他们有半点的机会指责她。
说到底，挂念，不放心，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那个丫头，她并没有什么过错。
想到这件事，想到越婷那天说的，那个丫头跪在季雅珍面前哀求她的情形，萧靳南心中泛起温暖，也泛起疼痛。
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加上季雅珍本身就对那天顾青霜等人指责萧靳南的事情很介怀，所以没有反驳。
她只是脸沉了沉，之后道：“那天的事情，你爸爸也很后悔。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之后，他当时就昏过去了，醒来后跟我说他不该这样逼你。他相信子煜的事情跟你无关。”
“我在鬼门关走一趟，他终于相信了是吗？”
萧靳南反问，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嘲。
季雅珍皱了皱眉，想到当天的情形，心里也替儿子有些委屈。
沉默了一会，她才道：“那天其实也不能全怪你爸爸。你也知道，不管再怎么恨铁不成钢，那总是他唯一的孙子。突然间人都没见到就听到死讯了，他也受不了。再加上你大嫂她……”
季雅珍生怕萧靳南心里对萧老爷子真存了怨恨，想解释。
萧靳南却打断了她：“这些已经过去了，不用再说了。子煜的事情不是已经查清了吗？这就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韩月脸僵了一下。
“说到这个，我要提醒你一下。老爷子的人已经找到了凶手。据说那人已经逃到了非洲一个小国家里。费了不少功夫他们才找到。林楚那个妈妈韩月，现在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人。没有确切的人证不行。这人要是带了回来，你预备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
萧靳南轻蹙眉宇，淡淡的问道。
季雅珍见他这副不肯透露自己心思的态度，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还跟我装糊涂。那是林楚妈。你不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吧？我告诉你，千万不要。老爷子是下了决心要把杀害他孙子的凶手整死的。如果真是她韩月下的手，韩月下场不会好。你不要再跟你爸做对了。行吗？”
萧靳南没有立即回应，看了季雅珍一会，突然笑了笑：“妈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你？”
季雅珍一愣，萧靳南却没有再说的意思，又道：“行吧，我暂时不走。这边麻烦妈先招呼着，我上楼休息一下。”
他主要是不想应酬。只想躲个清净。
季雅珍怕他累了，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那你去吧。我等会让人送杯参茶给你定定神。”
这是她的习惯。喜欢给他们父子煮参茶。
萧靳南没说什么。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困意，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顺带着想一想韩月的事情。
如果那人证被带回来，老爷子势必会尽全力打击韩月。
他与林楚夹在中间尴尬的程度可想而知。
他并不想包庇韩月，却更不想让那个丫头为难，或者因此事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关系再起波澜。
季雅珍今天跟他提这个事情，其实也是一种暗示吧？暗示他应该把这件事终止在造成不可收拾的尴尬局面之前。
所以，他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想到这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没人说话，两声后，门被拧开了：“小叔，我来给你送参茶。”
顾笙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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