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她亲吻着骷髅的额头(1)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这个女人习惯在黑暗中游荡,她的一生也许都在黑暗中游荡,我恨她的同时,我也同情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情我。我不知道,多年来,她对我的那些龌龊事情我想忘记掉,又没有办法忘记。她总有一天会死去,人死了,应该什么也不会留下来了。不,会留下的,一切都会留下来,一切都是宿命,不可改变的宿命!梅萍,她也许是我的天敌,我这一生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一个人,假如我绕开了她,我就不是我了!

    同样的,我也绕不开她,我的亲生母亲。

    她死时,我才四岁。我看着她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大货车撞死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在我眼前毁灭了。和我阴阳相隔的母亲让我经常在深夜时做噩梦,我会看到母亲在梦中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朝我叫:“莉莉,救我——”

    我救不了母亲,正如她也救不了我。

    在踏入这个家的时候,我看着美丽的老妇人梅萍,心里颤动了一下,她要是我母亲该有多好。当张文波让我叫她妈时,我真切地叫了她一声:“妈——”那一声妈意味深长。可是,梅萍根本就不接受我,我被她击垮了。她不是我的妈,不是!我的妈早就死了,死于那一场车祸!我妈如果不死,她一定会为我祈福,我的父亲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人间,那么,我还是个幸福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要我了,我也还有他们!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我在这个地狱一般的顾公馆里,感觉到了末日的来临,我总觉得梅萍以及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在诅咒我,他们恶毒的诅咒让我窒息……

    ——摘自李莉的博客《等待腐烂的稻草》

    这个闷热夏天里发生的事情离奇、神秘、突然、无聊而又恐惧,张文波拳头大的心脏难以承受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那天,他从医院里回到家里,气急败坏地上了楼。

    阿花站在楼底,用阴暗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张文波走到张小跳房间门口,推了一下门,发现房门里面反锁着。

    这时,梅萍似乎和贝多芬有深仇大恨,一遍一遍地弹奏着《月光曲》。

    优美抒情的乐曲声在张文波的耳里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变成了一种噪音,巨大的使他心烦意乱的噪音,他朝楼下吼叫了一声:“别弹了!”

    《月光曲》轻轻跳跃的精灵般的音符并没有因为张文波的吼叫而停止,还是继续在这幢楼里飘来荡去。

    阿花冷漠地望着楼上,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为这个家里的人担心了,心里还暗暗地在诅咒着什么。

    张文波对着张小跳的房门大声喊叫:“张小跳,你个小兔崽子,快给老子开门?”

    此时的张文波已经不是大学讲坛上那个风度翩翩语言幽默的大学教授了,而是一只被唤醒、被激怒的野兽。

    他见张小跳根本就没有给他开门,飞起一脚把门踹开了。

    张小跳冷漠地用一块湿布在擦着墙上那个他自己画上去的插着刀的南瓜般的屁股,像是在销毁自己的罪证。父亲张文波的进入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张文波的大脑已经被愤怒之火烧糊涂了,他一把抓住张小跳的脖领,把他提了起来,“啪”地在张小跳的脸上掴了一耳光,恶狠狠地说:“张小跳,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是不是你妈逼你去做的,你说!”

    张小跳的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张小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咸腥的血,咧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爸,你要是能把我打死就好了!”

    张小跳的眼中滚动着泪花,但还是那么的倔强,张文波放下了儿子,站在那里沉重地喘着粗气。

    张小跳没有擦掉嘴角的血,任它流着,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门,朝楼下走去。

    阿花见张小跳下来,赶紧躲了起来。

    ……

    那个晚上,张小跳没有回家,张文波知道他去了张文玲家。张文玲见到嘴角上流着血的张小跳后就把张小跳搂在怀里,问张小跳怎么回事。张小跳的泪水哗地流淌下来,他说他爸爸妈妈都想杀死他。

    张文玲马上拨通了张文波的电话向他兴师问罪:“张文波,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张文波对着话筒怒吼道:“你这个泼妇,你以后少管我们家的事,去你的吧!”

    张文波把电话狠狠地砸了下去。

    整个晚上,张文波都觉得胸口压着一座大山,太阳穴狂跳着,他知道自己的血压又升高了,他没有吃降压药,真希望自己爆血管而死。

    李莉回来后,他发现李莉有点喜形于色的样子,一反小狗死后抑郁忧伤的神态。张文波自然联想到了张小跳用刀扎曼丽屁股的行为,他气不打一处来对李莉叫道:“李莉,你真阴险呀,你怎么能逼儿子去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莉一听,懵了:“张文波,你胡说什么呢?我整天都在上班,我怎么逼儿子了,我逼他做什么事了?”

    张文波咬着牙,冷冷地说:“李莉,你不要和我装傻,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不要得意!”

    他边说着边朝李莉逼过去。

    李莉后退着,她退到了油画《危险的关系》下面时,就没有退路了,李莉见张文波睁着血红的眼睛要吃人的样子,今天第一天上班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她说:“张文波,你要干什么?”

    张文波冷冷地说:“我要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我真想掐死你!”

    李莉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那把匕首,喘着气说:“张文波,你不要逼我,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张文波见到那把匕首,停住了脚步,只是愣愣地盯着惊恐万状的李莉。

    李莉突然说:“你的狰狞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小狗杀死了,现在轮到我了,是吧,和那小骚娘们合计好了,是吧!”

    张文波退缩了。

    张文波到车库里开出了车,他要去宛晴那里,然后去张文玲家,把儿子张小跳接回来,看来张文玲喜欢张小跳不过是叶公好龙,没几天,就要他去把儿子接回来了。

    他刚把车开出车库,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一看,是这样一条手机信息:“小驴问老驴,为啥咱们天天吃干草,而奶牛顿顿精饲料。老驴叹了口气,咱爷们比不了,我们是靠跑腿吃饭,人家是靠胸脯吃饭!”

    张文波没有觉得好笑,这是宛晴催他去她那里的消息。

    宛晴每次催他,都会发个段子给他,从来不在短消息中说“你快来呀”之类的明语。这一点让张文波觉得宛晴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他甚至想,宛晴会不会是他另外一个深渊呢?

    他无法预测和宛晴最终的后果是什么,尽管他对女人恐惧,但还是欲罢不能。

    在厉凌云的眼中,女人就是男人的地狱,每个女人都是一种地狱,一百个女人就有一百种地狱,一千个女人就会有一千种地狱……如果觉得女人是天堂的男人,一定是那种被所谓的幸福催眠了的男人。

    张文波有了些感受,无论厉凌云的这个观点正确与否。曼丽是他的地狱,李莉也是他的地狱,迷香一样的宛晴呢?

    张文波不敢再往深处想,他已经差不多喘不过气来了。

    这些天,阿花的心情沉重而且迷惘,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往阿毛的住处跑。那天凌晨,阿花设定的闹钟响了之后,一激灵醒过来,发现地下席子上已经不见了阿毛。

    她甜甜地笑了一下,阿毛没有和她告别就离开,也许是心疼自己,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不愿意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她根本就不知道阿毛上了那铁楼梯,打开了那扇门,看了他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从上面摔了下去。

    她去菜市场买菜时,才听阿毛的同伴说他的脚踝断了。

    阿毛住的地方是老公房区,离陈山路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阿花偷偷地炖了锅鸡汤,抽了个空,带过去给阿毛喝。

    阿毛租的房子只有一间房间,也就是八平方的狭小空间,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每次走进阿毛两个人合住的那个又脏又乱的房间时,她就会自然地想起清水湾小区的卢金水和芳芳的住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也有那么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真正地像城里人一样生活。对于像阿毛这样挣扎在最底层的人而言,那或许是他一生的一个实现不了的梦想。

    阿花走进了阿毛的住处。

    阿毛哼哼唧唧的,他见到阿花来了,勉强地坐起来,笑了笑:“阿花,你来了!”

    阿毛明显地消瘦多了,本来就骨瘦如柴的阿毛,就更加的皮包骨头了,那层皮会一天一天地缩水。阿毛的眼窝深陷下去,脸色死灰,他说话时,嘴巴里呵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阿花心中十分难过,泪花在她明亮的眸子里闪烁。

    阿花舀了碗浓浓的鸡汤,端到他面前,一口一口地喂着他。

    阿毛说:“阿花,你真好!”

    阿花说:“好喝吗?”

    阿毛说:“真香!”

    阿花温存地说:“好喝就多喝点,我会经常给你熬的。”

    阿毛感动的样子:“阿花,这样太拖累你了,你来看我,我就十分高兴了,不要再带什么鸡汤来了,给你家的主人发现了不好。”

    阿花轻声地说:“发现了我也不怕,这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我只希望你赶快好起来。”

    阿毛叹了一口气。

    阿花说:“阿毛,你告诉我,你的脚踝是怎么摔伤的?”

    阿毛说:“那天从你那里回来,不小心摩托车翻了,就把脚压伤了。”

    阿花说:“我不信!”

    阿毛急了:“我说的是真的,我要说假话,不得好死!”

    阿花说:“呸呸呸!别胡说八道!”

    阿毛不敢告诉阿花,他是怎么样从阁楼门外的楼梯上摔下去,然后忍着剧痛逃出那个让他想起来就惊惧的鬼地方的,阿毛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神色仓皇地对阿花说:“阿花,你在那家人家做,一定要小心啊!”

    阿花淡淡地说:“我知道,但是你放心,梅奶奶对我很关照的。”

    阿毛心里说:“我要你小心的就是那个梅奶奶!”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他怕阿花会追问什么,他怎么样也不会把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阿花的,他只是替心爱的阿花捏着一把汗。

    阿花说:“阿毛,你手上被张小跳咬伤的地方好些了吗?”

    阿毛说:“好多了。”

    阿花要解开他手臂上的纱布看,被阿毛拒绝了:“真的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其实,那伤口越来越溃烂了,他不让阿花看,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阿花关切地说:“我看还是去住院吧,这样手上和脚上的伤都会好得快点。”

    阿毛说:“住院费多贵呀,住不起,你知道,我家里穷,我自己也没什么钱,这个院住下来,我一年就白干了,没钱以后怎么娶你呀!”

    阿花无语了,她想帮助阿毛,可是她也没钱,每个月的工钱,她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其他都寄回去给妈妈了。

    她突然想到了芳芳,能不能够去向她借点钱呢?

    待了一会儿,阿花就要赶回梅萍家,阿花走的时候,阿毛突然可怜巴巴地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阿花,能不能吻我一下?”

    阿花迟疑了一下说:“阿毛,等你伤好了再说吧,你现在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阿毛有些绝望,但他只好点了点头说:“好吧!”

    阿花走出阿毛的房门时,突然预感到阿毛有什么危险。

    张文波和妹妹张文玲坐在麻将室里说着话,平静地说着话。张文玲平静的时候特别的少,门关着,张小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张文波和张文玲谈完后把他领回家。对于张文波和张文玲说什么,他毫无兴趣,他的表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知道表妹不想理他。

    从宛晴那里出来后,张文波的头晕晕的,但他此时头脑却异常的清醒。他把张小跳用刀捅曼丽屁股的事情对张文玲说了后,张文玲就皱起了眉头:“小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文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把他领回去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