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曼一下子找到哭的依托，抱着孩子，起初是幽幽地哭，后来声音渐渐响亮起来，后来是放声地哭。情绪感染了孩子，孩子也哭了起来。
城市里没有月光，月光被城市的灯火淹没了。但城市的灯火却照不进这个院子里，院子里黑咕隆咚。外面大街上偶尔驶过的车辆清晰地传进来，透过玻璃窗户，进入赵曼曼的鼓膜内。
孩子已经睡着了，赵曼曼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不知什么时候听见一阵响声，猛然醒来，天已经亮了，才知道是睡了一觉。
赵曼曼没有起床，一直躺在床上。听见岳红会起床了，听见大儿子也起床了。大儿子过来看看她，问：“妈，弟弟还没有醒？”
赵曼曼没有说话，看着大儿子。大儿子懂事了，看着妈妈，有些可怜的样子，说：“妈，你别走！”
赵曼曼流出泪来，说：“妈不走！”
大儿子说：“我不让妈走，也不让弟弟走！”
赵曼曼没有说话。大儿子就站在床前也不离去。
一会儿，岳红会过来了，说：“起床吧，饭做好了！”岳红会说了这话，出去，一会儿把早饭都端过来，等待赵曼曼起床吃饭。
二儿子也醒了，赵曼曼给儿子穿了衣服，然后拉着他洗把脸，过来吃饭。四口人谁也不说话，只是吃饭，没有一点生机和快乐，仿佛要天塌地陷一样。
默默吃过早饭，岳红会说：“你送孩子上学去吧，我刷碗！”赵曼曼看看他，有些愧疚的样子。岳红会说：“你走吧，我再和我爸说说，商量商量。”
赵曼曼听了这话，心里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说：“你别和他商量了，不行我就走！我逃荒要饭也要养活我的孩子！”
一向谦恭的岳红会生气地说：“你别说了好不好？听我的话吧！这个家要零散了！”
赵曼曼只得去送孩子们上学。大儿子上初中，自己骑自行车；二儿子不会骑车，赵曼曼带着他。到十字路口，该分手了，赵曼曼停下，对大儿子说：“慢点！”大儿子要走，赵曼曼又说，“放学后我还在这儿等你！”
赵曼曼把二儿子送到学校后站在大街上，目光所及，大街宽广平坦，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真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两旁的门面房里传出各种各样的音乐声，咚咚锵，咚咚锵——或声嘶力竭或缠绵悱恻的歌声此起彼伏。
赵曼曼无心听这些鬼哭狼嚎，推着车子沿着路边的人行道走。一直快要走出城区了，被一片游园里的人吸引住了。这里浓荫匝地，有大人引着孩子玩的，有老头子们下棋的，也有打扑克牌的，也有唱戏的，热闹非凡。
在茫茫闹市中能有这么一片地方供人们休闲娱乐，实在是一件好事！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前面有一群人在唱戏，演唱者是一个老太太，有六十多岁吧，唱的是《秦香莲》中包拯劝秦香莲的一节：
“让你的儿子光读书来别做官！
……”
准确地说老太太唱得并不好，也就是会戏词吧，却赢得了人们一阵阵的喝彩声。
老太太唱完后，上去一个男人，有四十多岁，看上去是个乡下人，唱的是《秦雪梅吊孝》里的吊孝那一出。从骨子里讲，赵曼曼是烦男人唱女人戏的，没有骨气！但赵曼曼还是听下去了。接下来是谁想唱谁唱。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后来赵曼曼看手机，快到放学时间了，赵曼曼给娘打了电话，让娘做着她的饭。这才骑上车子，赶忙去学校。
赵曼曼到学校门口时已经放学，儿子在门口站，东张西望。赵曼曼接了儿子，走到大街上，等了一会儿，看见岳红会过来了，带着大儿子。两个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说话。赵曼曼骑上车子。岳红会也骑上车子。两个人随着人流开始走，走到十字路口，是红灯。赵曼曼说：“你回去吧，我去娘那里。”岳红会看看她，想想说：“别去那里了，都中午了，妈也不知道，没有做咱的饭。”赵曼曼说：“我打过电话了。”岳红会坚持说：“这样吧，咱哪里都不去，在街上吃点饭吧！”
赵曼曼没有再坚持，随着岳红会到一个小饭馆门前，上面写着郏县□面。“吃这个吧。”岳红会说。赵曼曼没有说话进到里面。服务生过来，赵曼曼要了一大碗，三小碗。吃过饭后，赵曼曼要付钱，岳红会抢先起身说：“我有钱！”赵曼曼也没有坚持。岳红会去付钱，赵曼曼领着两个孩子到外面。二儿子淘气地在大儿子的腰窝处捣了一拳。大儿子生气地说：“干啥你？”二儿子又淘气地做出夸张的调皮动作。赵曼曼吆喝二儿子，说：“那是你哥，要尊重他！”赵曼曼又对大儿子说，“这是你弟弟，要爱护你弟弟！”
大儿子看看妈妈没有说话。
岳红会过来了，听见了她的话，说：“去游园玩会吧！”
赵曼曼也没有说话，随着岳红会到游园里。中午时候，这里人少。赵曼曼和岳红会坐在水泥条凳上。两个孩子打闹着玩。两人没有说话，一直坐到要上学去的时间。赵曼曼去送二儿子。岳红会去送大儿子。到十字路口，岳红会说：“在这里等我。”赵曼曼愣了一下。
赵曼曼送了儿子回来等岳红会，她猜不到岳红会要和自己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岳红会过来了。两个人向路边站站，岳红会说：“曼，你知道我是很在乎你的，虽然我没有啥大本事，我希望你把这个孩子送走！”
赵曼曼说：“送哪里？”
岳红会说：“谁的孩子送给谁！”
赵曼曼说：“我的孩子！”
岳红会被呛了一下，说：“我是说他爸！”
赵曼曼说：“他那个妈要是容不下他呢？你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他可叫了你多年爹啊，你的心太狭小了！”
岳红会说：“如果把这个孩子送走，我可以求求我爸，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赵曼曼说：“这是你的主意？”
岳红会说：“就算是吧！”
赵曼曼说：“你就这么狠心？”
岳红会说：“我不是狠心，我也爱这个孩子，可是家里人不同意啊！”
赵曼曼说：“你回去吧，如果你不能容忍这个孩子，我可以走！”
岳红会说：“曼，我不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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