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林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他从不让清洁工为自己的办公室拖地或擦桌子,他嫌别人搞不干净。他每天早晨来到办公室,总要先将地面仔细拖一遍,再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坐下来喝着茶看一看报纸,接一接电话。这种感觉真是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二林认为在企业里当个领导自然是好事,但也不要当得太大。官居高位是很累人的,也容易招眼,平时一举手一投足哪怕做一点小事都会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你,就如同当明星一样难受。分公司曾为演出公司赞助过几次文艺晚会,二林作为嘉宾也被邀请去演出现场,他发现那些所谓的明星大腕儿们一个个都是带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生怕被人家认出来,而且无论走到哪里都娱前呼后拥地跟着一群人,简直就像是失去了人身自由。
在企业里当官也楚一样,也会受拘束,而且官位越大自由就越小。
二林搞不懂,追求自由是人类的本能,甚至可以说是动物的本能,可为什么很多人又都宁愿放弃自由,去追求显赫呢?看来那首著名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髙,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也并非完全有道理,世界上还有比自由更值钱的东西。二林一向信奉的是,官不在大,有权则灵,职不在高,有实惠就行。
比如这样一个分公司副总经理的职位,二林就认为非常理想,自己的设想,自己的好恶,自己的聪明才智,都可以在这个副总的舞台上得以尽情施展。这就够了。二林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有一些重要工作,他交给底下人还不太放心,一定要亲手去做,哪怕是一篇发言稿,一份汇报材料,他都要自己过一过目,而且要几易其稿直到满意为止。二林觉得,在这个企业做副总不仅有实惠,同样也有一种实现自己价值的乐趣,工作的乐趣。当初二林在滨海市商业局的副食公司舀副经理时就享受过这种乐趣,现在他来到这个南方城市,渐渐地又感到乐在其中了。这一天上午,二林坐在办公室里翻了几张报纸,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缺少点什么。想一想才明白过来,是桌上的那部电话机一直没响。他想,下面基层店的那些人最近在搞什么名堂?以往,他们有事没事总要往自己这里打几个电话。
二林正这样想着,桌上的电话就响起来。来电话的是分公司的总经理陈德远。陈德远总经理在电话里说,总公司的一个副总经理这儿天要过生日,那边有人打来电话,通知下面几个分公司的总经理过去吃一吃饭。陈总问二林,要不要有什么表示,如果要表示的话他可以一起带过去。
二林听了略微迟疑一下,想了想说,就拿一千元的贺礼吧。陈总一听就在电话里嚯嚯地笑起来,说管副总啊,现在一千元还拿得出手吗,人家总公司那边的老总们眼眶子可大,这个数几乎是忽略不计的啊。
二林问,那……要拿多少?陈总说,如果要表示,至少也得两千元吧?二林在这个上午咬牙给陈总送去两千元钱。但是心里想一想,却又觉得这件事挺窝囊。自从来到这个企业,三明集团总公司那边的老总们整天轮番过生日,要么就是孩子过满月,或这样那样七七八八的事情,哪一位老总有事都要请下面分公司的总经理吃饭,而且讲明只请正职总经理,副总就免了,言外之意副总还没有这样的面子。这种饭局的意图大家心照不宣,无论谁去自然是都不会空着两手去的,而其他的副总即使不去也不会免掉一份贺礼,就这样二林每年花在这上而的钱总要有几万元,而实际上,有的老总二林却连而都没有见过一次。二林晚上回到家里心情郁闷,就跟芙云抱怨此事。美云听了说,你好歹也算是分公司领导阶层的人,这种钱总免不了要花的,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点钱要想赚回来还不容易?
二林突然受到启发,点点头说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美云问,你想到什么?二林说,我也过一回生日!
美云一听就噗哧笑了,说你过的什么生日?
二林哼一声说,我也不逛石头缝里出来的,络然也有生日!美云说,可是你的生日上个月刚过完啊?你还怎么过?二林说,那是阳历,谁规定不准过阴历生日了?突云想了想嗯一声,说这倒也是。但又想了一下说,最近底下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头,我们莲花山基层店的刘经理经常出去不知干什么,南山基层店的老胡也三天两头来我们这边转悠,跟刘经理整天扎在一起嘀嘀咕咕,好像在串通什么事情。
二林一听立刻瞀觉起来,对美云说,你应该注意听一听。美云说,我是这样一个身份,他们就是真有什么事自然也会避开我的。然后想了想又说,这个老胡也挺奇怪,这一阵见了我总是阴阳怪气的,好像不如过去热情了。
二林想想说,也许你太敏感了,不去管他们,我的生日该过还照样过!
二林过去还从没在单位里为自己过过生日。这一次突然意识到,其实过生日真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好题目,难怪总公司那边的老总们都热衷此道,这样做不仅能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也是一个观察下面对自己态度的好机会,更能趁机跟大家联络一下感情,真是一举多得。二林开始着手为自己筹备过生日。他先给南山基层店的经理老胡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再通知另几个基层店,说准备在海鲜楼摆几桌,借着自己过生日的机会大家聚一聚,一来感谢大家对自己工作的支持,二来也勾通一下信息,到时候请各莲层店的经理都带着副经理一起来,大家好好热闹热闹。然后又特意叮嘱老胡说,店里的一般职工就免了,不要搞得范围太大。
二林的意思很明显,自己请的,只是各基层店的领导。美云上班时,也对莲花山基层店的刘经理说了此事,并郑重强调说,二林还特地让她捎话来说,届时请刘经理务必到,别人谁不来,刘经理也一定要来。刘经理听了态度却有些暧昧,只是笑着频频点头,又连连道谢,去与不去却没置可否。美云又给另几个基层店的经理打了一圏电话,内容也大致相同。但得到的答复也都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这天晚上,二林和夷云在海鲜楼酒家订了三桌丰盛的酒席。但是没想到,两个人守着这满满当当的几大桌海鲜一直等到很晚,也没见有一个人来。二林烦躁地不停用手机拨打电话,但那些基层店的经理却都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手机全都关掉了。直到这时,二林才渐渐有些明白了。
眼看已经快9点了,二林和美云只好尴尬地起身准备走,并让招待小姐将所奋的永迪全部打包带回去。这时,招待小姐微微一笑,让二林先去结账。
二林一愣问,不是说好了吗,先记账,然后有人过来结?招待小姐客气地说,您说的那几家单位都已经来过电话了,说他们今晚没有来人吃饭,所以不能给付这笔饭费,还是……还是请您先去结清账单吧。
二林直到这时才彻底恍然大悟,原来基层店的这些人早已事先商量好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二林的心里顿时火冒三丈,自己付过账就怒气冲冲地回家来。
夜里,二林躺在床上,仍然气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美云说,明天她去上班时,一定要问问刘经理那个王八蛋,他怎么敢这样耍弄人。二林想了一想说,不要问他了,谁都不要问了,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反而更没面子,只会越描越黑。
美云问,那咱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成吗?二林冷笑一声说,这些人还是太短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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