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牡丹回答,老夫人便已然知道了答案,气哼哼地道:“这个当口,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也不使人来说一声,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般贪玩。”口里说得轻巧,心中却忍不住猜疑,杜夫人从前是常年出入宫中的,与许多人都相熟,朝会过后就突然不见,只怕是又去寻什么人诉苦,给府里添麻烦去了罢?心中就有些惴惴,却也不敢四处嚷嚷,只让人去问杜家。
谁知杜家人早就走了,那仆从也不敢多问旁人,只得回来回话。老夫人很生气,她年纪大了,早就又累又乏,就是凭着那口气一直撑着的,无奈地等了一回,见多数人都走了,始终不见杜夫人。又见天色阴沉,竟然飘起大雪来,不耐烦之极,皱着眉头道:“留张车给她,我们先走。”
牡丹早就巴不得赶紧回去的,听她发了话,自然不会表示异议。而且以实际行动来配合她。老夫人却又多了个心眼。把身边一位惯用的常嬷嬷留下来.美其名曰不放心杜夫人,留这个候着。其实就是要常嬷嬷看清楚,杜夫人是从哪里回来的。此外又使了人去前头和蒋重的贴身长随说这事儿,只等蒋重一出来就第一时间告诉他。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方才带着牡丹一起回家。
到了国公府,国公府的院子里已经竖起竿子悬起了幡,萧雪溪忍下委屈在门口迎着了二人,抢上前去扶住了老夫人。笑道:“椒酒和五辛盘都已经准备好了的,就等国公爷他们归家。就可以献寿。”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了她几句。
萧雪淡却又贼精贼精的,立刻就发现杜夫人没回来,便故意小心翼翼地问起老夫人:“母亲呢?”
老夫人现在最怕点是这婆媳间又闹出什么事来添乱。始终也是防着萧雪溪的。便淡淡地道:“她有事儿从后缓行一步。”因见牡丹也下了车,便叮嘱道:11快回去换衣服罢,他们回来还有些时候。你就先躺一躺。小憩一回。今日可把你折腾够了。”说着又扫了牡丹的小腹一眼。汾王妃今日不说。她还真没注意。真是有点大。
牡丹听到她难得关心自己。心里略微有些诧异,随即又明白过来。怕是为了蒋云清的事情。她心里愉快着,看在汾王妃的面子上也要对自己好几分。便心安理得地接了她这份“关怀”,辞过老夫人。自回映雪堂。
到底是嫡长孙。又是孕妇不一样。萧雪溪见着。又是一阵发酸。勉强收回心思,自讨好老夫人不提一一不管怎么说。蒋长义说得对。做了媳妇就和女儿不一样了,不管做什么。都得把理给占全了才是了他们只是庶出。还行三。现在是杜夫人失了老夫人和蒋重的欢心,蒋长扬和牡丹不愿意搭理国公府这边.蒋长忠没在家也没娶亲。这才让她有机可趁,若是将来有一天蒋长忠娶了亲还出息了。哪里还有他们的半点位置?但愿今日自家的父亲能把那件事给办妥了,她想到能把杜夫人加在她身上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还给杜夫人。就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愉快。
天上虽然飘着大雪,映雪堂门口却是早就用了稻草垫子铺上的。林妈妈便同牡丹夸赞在家留守的宽儿:“还是宽儿细心,这样不管下多少雪。什么时候想出门。都不怕滑。”
牡丹点头称是,这雪薄薄一层落到光滑的石面上。最是滑得紧。她不比从前。现下最怕的就是摔跤。
住在曲江池那边的时候。下了雪她就不出门,老老实实在屋里坐着。遛弯也在屋里遛。可是到了这边就不同。总逃不离要隔三差五地出门往老夫人那里走走。
林妈妈絮絮叨叨的:“老天爷也是疼好人的,若是在宫里头的时候下将起来。把衣衫给浸透了。还不知道冷成什么样呢。”
牡丹抿嘴笑起来。这样说来,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上了马车。老夫人来了。正好想走才下的雪,这雪下得很及时。想着便又想到了安康郡主要打马球,怕是也打不成了。
她这一觉十分好睡,一觉醒来。只觉全身都暖洋洋的。雪光映着窗户。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安静而舒适,由不得人没有好心情,她刚想伸手就听到耳边传来细细的呼吸声。抬眼一瞧不由笑了,蒋长扬正歪在她身边瞌睡呢。长长的睫毛翘着。鼻梁挺直。嘴唇红润,微微嘟着。看着怎么也不像平时那副严肃没表情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样了。
他昨夜陪同小四到半夜。天不亮就起身。是没睡好。牡丹心里柔柔的,便捧了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见他没反应,又拿头发去描他的睫毛。蒋长扬抿了抿唇。大手一伸。把她按下去。意思是不要捣乱。
也就安静地躺在他身边,把头歪过去靠了他的肩头,与他静静相依。心里却又觉得奇怪。她睡了好一觉了,想来时间不会太短。也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为何没叫她去敬椒酒、五辛盘献寿?蒋长扬反而跑来和她躺在一起睡午觉?
想着便有些躺不下了。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又替蒋长扬把屏风给掩上。宽儿和恕儿听见声响立刻进来伺候她梳洗,先寻了套银红色的锦绣襦裙给她穿了。又问她梳什么头。
“就随便梳个简单大方些的。”牡丹将乌黑顺滑的头发就用手指捋了几把。低声道:“什么时辰了?外头是不是已经献过寿了?我觉着我这一觉睡得够长的。”
“已然申正了呢。还没有献寿。所以就没叫您。”恕儿的消息仍然很灵通,“国公爷还没归家。”一家之主都不在。自然不能献寿。
“夫人呢?”牡丹讶异不已,蒋重和蒋长扬、蒋长义一起出的门,儿子回了家。他却没回来。这是怎么说?难不成他们夫妻二人一起约好了的?
恕儿笑道:“夫人是未时三刻归的家。回来就往老夫人房里去请罪了。看着春风满面的,似是有什么好事。您要想知道是什么事。奴婢就去打听了来说给您听。国公爷么。听说是被几个以往相好的拉去吃酒了。怕是要天黑才能归家。”
牡丹笑骂道:“你当我是真闲得无聊。想操这些闲心呢?没事儿做了不是?”她不想生事,却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住着。不能把手下的人给约束得太死,这样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自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恕儿便笑:“知道您忙。不过如果真是好事儿。兴许晚上您就知道了的。哪儿用得着奴婢去问?”说着让宽儿把镜子放到牡丹身后照脑后的发饰给牡丹看:“您觉着怎样?”
“很好。”牡丹对她的手艺自来满意。只略略看了一眼就让宽儿放下了镜子,装饰得当。便歪在一旁看两个丫头做针线,才看宽儿把一件小衣裳的边给缝上,恕儿做了半只小鞋底,林妈妈就进来道:“老夫人那边有请。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您。”
雪已经停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和台阶上俱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绿蕉立在帘下,看到牡丹主仆几人过来,便笑着同里头道:“大少夫人来了。”
宽儿扶着牡丹一脚踏上台阶。正要再上一级.突然一个趔趄就栽了下去,她灵巧地一撑。又站住了。可还没站稳。又是一滑,这下子倒是真的完全失了平衡,全速栽倒。百忙之中。她第一件事就是把牡丹的手给松开了。省得殃及池鱼。牡丹离她最近。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扶她。斜刺里被林妈妈一把将手给拉开,连带着人都被拉到一旁。再反应过来。宽儿已经跌在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的,爬都不起来。牡丹不由后怕。若是她拉着宽儿或是宽儿不放开她,说不准也给连带着拉一跤。
林妈妈往前一看。那台阶上结了一层薄冰,且还有些松动,这样的冰最是滑人,一个不防就是一大跤。老夫人的房门外怎会有这样懒怠的奴婢?可是天寒地冻的。刚扫过雪又冻了上了冰实是再正常不过。心下有些了然。不甘心吃了这个暗亏,便装作粗鲁不知规矩,咋呼呼地大声喊起来:“我的天!大少夫人这是福大命大!幸亏得是宽儿这丫头打的头阵。老奴眼疾手快拉开了您,不然这会儿可怎生好?”
绿蕉的笑容一半绽放在脸上,有半截僵硬了,赶紧命人拿了毡子来铺在台阶上。下去亲自扶了牡丹往上头去。殷切地问是否被惊吓着。又命人把宽儿给小心扶起来。就近送到厢房里头去看看是否伤到了骨头。
此时老夫人等人已经听到了动静,都赶了出来。无比热情地对着牡丹嘘寒问暖。老夫人有些后怕地道:“没摔着就好。”不然蒋长扬怕是要把她这里给掀翻了天。
杜夫人也道:“真是福大命大,下人们也伺候得好,若是适才那丫头或是林妈妈反应慢点儿,这会儿丹娘可就……说起来,是谁这样粗心?除冰也不弄得干净些儿。我早就说过。这台面太过光滑。积了薄雪或是结了薄冰最是害人,要垫块毯子才好的。这不。险些就出大事了吧?”边说边看向萧雪溪。这些琐事早就是她在料理了,这回看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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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章 结果(四)
杜夫人说得没错。这之前下了雪,国公府里各处要紧地方不是铺了毯子就是铺了稻草垫子的,为的就是防滑。萧雪溪刚接手时看到下人们甚至不用吩咐就主动做了,因不是什么大事,且也十分实用,她也就从来没管过。怎地今日恰恰老夫人的房前就没有?萧雪溪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先看了牡丹一眼,只见牡丹的表情淡淡的,也没看自己,也没看杜夫人,看不出深浅,略微想了一想,便顺着杜夫人的话正色道:“母亲说得是。是我没管好下头的人,失职了,险些酿成大祸。我先给祖母和大嫂赔罪。”说毕竟然对着老夫人跪了下去,重重磕头。
萧雪溪的反应可真快。牡丹暗自冷笑,却不多说一句话,只稳稳坐着,淡淡地看着这场戏。从前下雪的时候她没在国公府呆过,自然不知道这台阶到底铺不铺毯子。不过看今日映雪堂的样子,想来也不会是宽儿突发奇想 要不,一时之间从哪里去寻稻草垫子呢?可不管是谁干的好事,总之这一次,她若是不出了这口恶气,她就对不起腹中的孩子和林妈妈、宽儿的一片爱护之心。
老夫人可从未见过萧雪溪如此低头伏小,当下便冷冷地道:“大节下的,什么事起来说。不就是底下人偷懒么?给我重重地罚就是了!”杜夫人说的没错,从前每当雨雪天,自己房前的台阶上都是铺了毯子的,所以更冷的天气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是前些日子下雪时,这规矩也没变。怎地今日突然就没了毯子?分明里头不干净!
萧雪溪便顺从地起身,对着牡丹深深一福:“嫂嫂,请你别和我计较。我没管好下头的人,险些害了你。多亏得是没有出事,不然我只怕是百死难辞其咎。”原本她听见牡丹等人的惊呼,还巴不得牡丹倒霉,把肚子里那个小杂种给掉没了才好,可后来一想,多亏得是没出大事,不然她替毒妇背了这个黑锅那可就真是冤枉了。
牡丹此时方淡淡地道:“三弟妹不必如此。虽然是你在管事,虽然我们从前有过不愉快,但我想,你应该不至于会起心害我和我腹中的孩儿,是不是?”这话说得够明白,够直接,一下子就从技术性的问题扯到了恩怨人心问题上。
萧雪溪此刻最怕就是把这账算到她头上,那她简直就要死不瞑目了。忙道:“当然,我怎会起这种黑心?那我还是人么?。”
牡丹便扫了一旁看热闹的杜夫人一眼,继续道:“可是这当差的人,是不把一家子人都放在眼里呢。”她的声音冷冰冰的:“祖母这里家里人一日总要走上好几遭的。祖母年纪大了,我怀着身孕,行动都不便”这样的天气,都不能闪失。可是这个人,明明知道这些,一不听三弟妹的安排,把差事当好,二不听从夫人的指示,私自撤了毯子。我只能说,这奴才吃了推心豹子胆,竟然敢存着这样恶毒的心思害祖母和我,还有蒋家的嫡亲骨肉。”
这不就是要彻查出气么?萧雪溪听出些意思来,也不觉得牡丹的话有多难听,忙道:“大嫂说得是,我一准儿将这事儿给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牡丹淡淡地道:“那我等着。不然。”她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我心里真是不平。刚才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孩子都在乱动呢。”说着就捂着肚子,痛苦地“哎呦”了一声。
林妈妈大惊失色,赶紧扶住牡丹:“怎生好?”牡丹轻轻掐了她的手一下,只痛苦地皱着眉头不言语。
林妈妈明白过来,脸上的焦急却丝毫不减,回头对着绿蕉道:“烦劳姑娘去请大公子来!”
老夫人不知真假,一迭声地命人将扶牡丹往她的床榻上躺下,又让人去请太医。然后开始愁眉不展,她再讨厌牡丹,再不喜欢蒋长扬,却也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事,然后蒋长扬和府里彻底闹翻。
不就是怀了个孩子么?这般地作势。萧雪溪暗恨,却记着自己的嫌疑还没洗清,不得不上屈尊行贵,前去嘘寒问暖。林妈妈防贼似地把她给挡在一旁,她也顾不得生气。
杜夫人稳稳地道:“母亲,这事儿不查个明白府里怕要乱套了!不如先把人拿下,稍后交给大郎来办……”你不是会查案子么?现在就让你大显身手一回。
老夫人回过味来,若是牡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得赶紧把自家撇清了才好,要送个替罪羊给蒋长扬出气才行,当下便道:“你去办!”想了想,觉得不妥,便看向红儿:“你去办!”红儿赶紧出去拿人不提。
萧雪溪大吃一惊,果然是不得了,自己虽然嫉恨牡丹,可却只敢想,并不敢真干这好事,一准儿是杜夫人这毒妇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且多半是早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的一一毒妇沉寂这许久,还说她老实了,谁知却是在背里搞鬼。这次可不比上次,一定是擦干净了。这一查必然要出大问题。可是她能说不让查么?蒋长义必须在场才行。当下也急急忙忙地道:“是,快去把大公子和二公子请过来。”
杜夫人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蒋长义?等萧雪溪的人到了房里,蒋长义早就跑出去请太医了。她淡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牡丹,何氏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次次都能逢凶化吉,手底下的人也真够忠心的。可不管何氏这次是装的也好,不装也好,总归萧雪溪这次都别想逃不掉。蒋老三啊,你以为你娶了这个高门贵女你就一飞冲天了么?做梦吧你!
“丹娘!丹娘!你怎么样?”蒋长扬披散着外衣疾步跑进来,满脸的焦急。牡丹一看到亲人,鼻子顿时一酸,眼泪汪汪无限委屈地道:“我肚子疼。”
蒋长扬一歪身子在牡丹身边坐下,握了她的手小心地道:“你别怕,我已经让顺猴儿去请太医了。没事儿的。”牡丹看到他虽然表现得好似很镇定,眼里却有慌乱,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轻轻抠了抠他的掌心。
夫妻二人是早有的默契,蒋长扬立刻就明白过来,脸色却更难看了,厉声道:“林妈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丹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也不必活了!”
林妈妈一声嚎起来,丢了牡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请主君给夫人做主!严惩那起子黑心烂肝的东西!只要能去了这害人的东西,夫人和小公子好好儿的,老奴虽死不足惜!”
这算怎么回事!鬼哭狼嚎的,一开口就认定牡丹是被人害了,再任这贱婢说下去,还得了么?老夫人使劲一顿拐杖,狠狠地道:“胡说八道什么!把这不懂规矩的奴才给我拖下去!”
蒋长扬冷笑了一声:“不劳祖母操心,我自己的人自己会管。我倒是想请教祖母这是怎么回事?您让丹娘来说话,一到这里就出事儿了?祖母房里的丫头们可真是好本事。祖母,丹娘再不讨你喜欢,可她腹中的孩子也是蒋家的骨肉。”不是他糊涂,但这事儿必须得先把老夫人给堵死了才行。
“你放肆!昏了头吧?竟敢怀疑我?”老夫人气得要疯,听蒋长扬这意思,竟是怀疑她容不下牡丹和牡丹腹中的孩子?可人是她让人去请来的,又是在她这里出的事情,当差的人也是她房里的人……她转头恨恨地看着杜夫人和萧雪溪两个不省事的东西!扫把星!祸水!当下大声道:“红儿,人呢?还不赶紧押进来!”
要拿一个干粗活儿的小丫头,算得什么?红儿早就拿了人在帘下等着的,当下就命粗使婆子把那个倒霉蛋推了进来。蒋长扬皱着眉头道:“祖母还是别吵了,这是怕丹娘不够不舒服么?”
老夫人气得发抖。别人种的因,最后却是她在承受果。当下指着那叫木耳的小丫头声色俱厉地道:“毯子哪儿去了?说!不然打死你!”这一回声音小了许多。
木耳吓得裙子都湿了,匍匐在地上颤抖着语不成调:“不是奴婢!是彩帛姐姐先前失手把一盆子水给打泼在毯子上奴婢去换,备用的毯子却不见了奴婢只好去库房领新的。实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就惹出了大麻烦。”
蒋长扬淡淡地道:“真是巧。彩帛是谁?”
萧雪溪的脸一下子煞白回头狠狠瞪着自己身后早已被吓得啪嗒一声跪了下来的大丫鬟彩帛,冷飕飕地道:“说,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房里的用水,是红儿或是绿蕉或是任何一个小丫头端出去打泼了都不奇怪 可彩帛是她的大丫头,不但在老夫人房里做了事还打泼了水,又扯上牡丹这事儿,可就有些说不清了。
彩帛到底是在尚书府出来的人,世家女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虽然惊慌,说话倒也清晰:“先前夫人们说话。奴婢和红儿她们在隔壁茶房里候着,不小心把裙子给弄脏了个角,便要了一盆水略微擦洗了一下,去倒水的时候路太滑,就滑了一下,跌了一跤,把手肘都跌破了,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原本倒水这样的小事儿用不着她去做,只消喊个小丫头或是婆子去做就行,可偏巧当时就找不到自己的人,刺下的都是老夫人的房里人,她可不敢指使谁。谁会想得到这一跤跌了还偏巧就惹出这样大的事情呢?
看似一切都是偶然和巧合,前后串起来没有任何破绽。萧雪溪说不清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痒,她抓住唯一一个可能翻盘的可能道:“木耳不是说有替换的毯子么?怎会突然不见了?我就不信那毯子会化成灰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透着一股子心虚,她惊慌地朝门外瞟着,蒋长义怎么还不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蒋长义对她有多么的重要。
蒋长扬只管拉着牡丹的手低声安慰。
看来不用他多事,萧雪溪先就急上了。
毯子的事情不难查,马上就有人来说是萧雪溪之前下了个命令,道是要干干净净地过节,所以拿去洗了,因为天气不好,没干,就没送过来。她真的也说过这话。又是她的错!萧雪溪差点没哭出声音来她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木耳:“备用的毯子去了哪里你都不知道么?咱们家就这么两块毯子?为何不早早领了新的备用?分明就是躲懒失职!”
木耳“哇”的一大声哭起来:“三少夫人饶命!奴婢不知道,一直都在那里放着的,也没人告诉奴婢说毯子没送来。”但无论如何,她都是管这差事的人,粗心大意脱不掉干系。
蒋长义怎么还没来?萧雪溪焦急地看着蒋长扬幽暗冷冰的眼神,老夫人厌僧的眼神,林妈妈等人恨不得把她撕来吃了似的表情,自知掉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中。她回忆起杜夫人回到家后的兴奋样,把丫头们全赶出去一副和她和老夫人说悄悄话的神秘样儿,接着又引着老夫人说要请牡丹过来问话的鬼精样儿,再结合事情的经过,心里充满了被算计和陷害后的悲愤。恨不得扑上去撕烂这毒妇的脸,却自知这招行不通,因为她半点抓不住杜夫人的把柄。嘴唇抖了许久,方对着木耳吼出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拿你干什么用?就是你害了大少夫人!”
杜夫人在一旁看得真是舒坦,凉幽幽地来了一句:“罢了,溪娘,你也别急下人有错一定会罚。虽是彩帛打泼的水,洗衣房那边也没及时送毯子过来,可到底也不是你的错,你原本也是一片热心。刚才你大嫂也说了你们虽然从前有怨,可如今就是一家人,她相信你不会害她。你大嫂是个良善的性子,不会胡乱猜疑人,你就别担心了。”
说完这段话,看着萧雪溪哑巴吃黄连,想辩又无从瓣起 气得两眼含泪,浑身颤抖的样子杜夫人真是解气。不枉她精心算计谋划小那么久,虽然说样样算计到如此精确真是不容易,可是这老天爷也真是太助兴了。她的运气真好,刚给蒋长忠争得那桩好亲事,接着就又收获了老天爷都在帮她啊。这下子,萧雪溪是别想择清了,这大房和三房的热闹有得看。可一回头,她对上了蒋长扬的目光,那种眼神,她从来没从谁的眼里看到过,无法形容具休的感觉,就像是看死人一佯。她不舒服地微微别过了头,看着老夫人道:“母亲,您弄这事儿怎么处理?”
老夫人的嘴唇里挤出一句话:“把这个懒惰的丫头给我打四十军棍,连着她娘老子一起卖了!”她的目光落在了彩帛的身上:“始作俑者是她,给我打六十军棍!也卖了!”
六十军棍,是要她的命!彩帛的头嗡地一声响,牢牢抱住萧雪溪的脚,低声哀求,萧雪溪不忍心之极,可是她自身也难保,因为接下来就是她的惩处。
果然老夫人淡淡地道:“我看三郎媳妇这些天也累了,就留在房里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再说。从明日起,也不必到我房里来请安了。”轻轻就夺了萧雪溪管家的权,并且不要她再到这里来请安。
萧雪溪不忿之极,一声就哭了出来,她憋屈得真厉害。喊冤都不能喊,说自己真没害牡丹,好像没人说她害牡丹,就是杜夫人都说的是,牡丹不会怀疑她。可是,打死了彩帛,又夺了她的权,禁了她足,这不是等于把这顶暗害牡丹未遂的帽子给她扣上了么?杜氏,我要你死!这是此刻萧雪溪的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这是怎么了?”蒋重进门就看到了一场热闹。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家子就等着他一个人回来献寿,谁知会看到这情形,个个儿都仿佛死了人似的,萧雪溪竟然还在大哭,接着他就看到在榻上躺着的牡丹,立刻避嫌退了出去,往帘外站了,有些焦急地道:“到底怎么了?”
谁都不说话,老夫人只好道:“出了一点意外,大郎媳妇儿差点掉了一跤,动了胎气。正惩罚人呢。”
趁着蒋重在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牡丹低声同蒋长扬道:“就说大节下的,我不想闹得大伙儿不舒坦。打这么多军棍,必然是打死了的,我不想给孩子造冤孽。适可而止就好。”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虽然没有谁真的全然无辜,但她没真的掉着,不想造杀孽。
蒋长扬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我有分寸。”
萧雪溪却突然喊了一声:“这样说来,不止是这二人该打,好多人都该打!”她冷笑着,“没有毯子,台阶上结了冰,滑不留足都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可是奉命去请大嫂来说话的人,却丝毫不提这事儿。这中间,只怕是有问题!大嫂,是谁去请的您?”要烂大家一起烂!她吃了这暗亏,别人也休想逃了去!
林妈妈沉稳地道:“是一位嬷嬷去传的话。有些眼生,认不得姓什么。”于是萧雪溪不依不饶地又要找这个人出来。
一团乱麻。蒋长扬看到牡丹的眉头皱起来了,便道:“总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也不是办法,趁着天还没黑,先让人抬了肩舆来把丹娘送回房去。稍后太医来了也好看诊。”
众人岂有不依之理?当下便暂且把其他事情放在一边,忙着把牡丹先送了回去。蒋长扬不管他们怎么狗咬狗,反正这会儿萧雪溪只想洗刷清楚她自己,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其他人,那就先让他们咬着,他等会儿再来看结果,添上一把火。于是亲自扶着肩舆,把牡丹送了回去。到了映雪堂,他就紧紧握着牡丹的手,坐在她身边,满脸的愧疚,他不信牡丹真的没事儿,一定是被惊吓到了的。不过打个盹儿的功夫,就差点出了大事。
顺猴儿请的太医最先到一一他晓得孙老太医年老跑不快,便请了别老太医的嫡传弟子来。前头众人都不吵了,一起往映雪堂听消息。那太医便说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要静养,开了药方。
这里已经开了药方,最先往前头去请太医的蒋长义这才赶回来。杜夫人不咸不淡地道:“你怎地去这么久?已然看过了,把人送回去吧。”
大节下的不好找人,他真是尽力了。蒋长义真冤狂,他不知道牡丹怎会突然动了胎气,只知道有人通知他赶紧去请太医,还想着是因为蒋长扬脱不开身,信任他呢,谁知道会是这么一摊子烂事。他看着恨不得扑过来哭诉,委屈到了极点的萧雪溪,隐隐有了几分明白。他不气不恼,想到今早得到的那个消息,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杜氏,你且猖狂吧!最迟明日就有你受的,我要看着你痛不欲生的样子!
蒋长扬把牡丹安置下,这才往前头去看事情的最新进展。牡丹听到外头的人都去光了,只觉说不出的清净,因见恕儿扶着一瘸一拐的宽儿走进来,忙道:“还不去躺着?虽然没伤着骨头,可是这一跤掉得结实,也够你受的。”
宽儿笑道:“奴婢没事儿。就是破了点儿油皮。”
恕儿笑道:“有两桩事儿,说给您解解闷。第一,您道今日为何请您过去?夫人去宫里头是寻丁姨抒,替二公子求娶丁姨抒的侄女儿为妻,丁姨抒许了一位十三娘。因着这位娘娘和楚州候府的白夫人沾了亲,想请您过去帮忙打听一下这位十三娘的人品。”
这位丁捷舒,牡丹曾听白夫人提过,算起来是白夫人的表姨,是个厉害角色,虽然膝下无子,只有个才十岁的小公主,但在宫中历经十五年仍然有宠。杜夫人这是想替蒋长忠添一份助力一一蒋长忠虽然娶不上五姓女,可也能娶个沾亲带故的。蒋长忠频频立功,再添一门好亲也是在情理之中,牡丹便问:“第二件呢?”
恕儿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国公爷带回了一位美人儿。只是这会儿顾不上,一直被晾着呢。”杜夫人和蒋重不合,两位姨娘年老色衰,这回有热闹看了。
牡丹吃了一惊,蒋重外出吃这酒席,竟然就带了一位美人儿回来?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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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章 得果(五)
此时老夫人的房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在下人们被赶出去之后,萧雪溪抱着能够拖下水的就都拖下水,尽量把杜夫人的人多拔出几个的原则,面目狰狞地在那里上蹿下跳,一忽儿在老夫人面前进言说谁谁脱不开干系,一忽儿又在蒋长扬面前道一定不能放过谁,要给牡丹报仇,一忽儿又在蒋重面前委屈地哭。反正就是她真冤枉。
蒋长义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热闹。但他无声的沉默,就等于给了萧雪溪闹腾的勇气,于是她越战越勇,包括送信的婆子在内,七零八落地揪出了一大串人,谁谁传过牡丹的闲话,谁谁在映雪堂门口偷窥,总之在她说来,这些人都是居心叵测的,早就有人不怀好意地要害牡丹,字字句句都含沙射影地指向杜夫人。
老夫人板着脸一言不发,觉得萧雪溪真是不识好歹。送信的婆子是她的人,人家是在院子里听了红儿的招呼,直接去映雪堂喊的人,根本就没经过这台阶,人证齐全,萧雪溪怎么也死死揪着不放?难道说,她也想把自己给拖下水?她就不知道,这事儿闹得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么?
蒋重烦不胜烦,一个头两个大,萧雪溪不服嫉恨牡丹他早知道,萧雪溪脱不掉干系,但是杜夫人只怕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可出于利害关系,他既不敢说是萧雪溪的错,也不敢说是谁的错,只希望能尽数推到下人躲懒失职上面去。只怕一个不小心,又传出治家不严的风声,彻底倒霉,进而又削了萧家的助力,失了蒋长扬的心。一想到这本可怕的后果,他简直就是恨不得把头发都拔光了。
而被萧雪溪攻击的杜夫人的眼里此刻没有萧雪溪,也没有蒋长扬和任何人,她的眼里只有坐在那里满脸烦恼憋屈之色,已然头发花白,开始现了老相的蒋重。一想到金珠适才在她耳边说的那个狐狸精,她的心就在滴血。这个薄情寡义没本事的男人啊,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鬼迷了心窍一定非要嫁他呢?二十年,她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一腔怨恨和一屋子的仇人,一个被惯坏了,时时刻刻都担心会被人算计送了命的儿子,还有就是午夜梦回之时的孤寂和冷清。他倒好,儿孙满堂,软玉温香。凭什么!他人模狗样却能继续享福,她耗尽青春心血却要独守空房?!做梦!
萧雪溪跳了一歇,不明白为什么蒋老夫人和蒋重都不肯站出来伸张正义,蒋长扬也是在一旁坐着光看戏不表态,不由越发生气,越说越激动,不过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口水话,没什么杀伤力,牵扯范围越来越广,听上去倒像是千方百计为自己狡辩,狗急跳墙乱咬人一般。蒋长义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不能对萧雪溪抱多大的希望——当初能在自家地盘上折在他手里的人,又能厉害聪明到什么程度去?少不得他亲自出马。
于是蒋长义发了雄威,厉声呵斥道:“蠢妇!闭嘴!你是要把所有人都安个罪名,给御史台的人找事情做么?”他这句话立刻得到了蒋重和老夫人的支持,就是,这种丑事闹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被夺了爵位,降了罪,谁又能得了好去?只是......他们都有些胆怯地看着蒋长杨,他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蒋长扬却淡淡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蒋长义。他已经断定,就凭萧雪溪那水平,是做不出今天这个局的。还是杜氏。她这回还是拿准了老夫人和蒋重的心理,烂也是烂在锅里,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蒋长义被蒋长扬看得心慌,他觉得自从朝会散了之后,蒋长扬看他的眼神里就多了些什么,说不出来是什么,却让人如芒在背,非常陌生的感觉,就仿佛,是看透了他一般。他微不可见地摆了摆头,怎么可能,那事儿天衣无缝,蒋长扬不可能知道。
但当下,事关牡丹,他得把话给说圆了才行,于是他沉痛地拉着萧雪溪给蒋重和老夫人、杜夫人跪下了:“祖母,父亲,母亲,溪娘矫纵惯了,没有任何分寸和规矩,请用家法教训她!”
萧雪溪不敢置信,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蒋长义,他,他竟然说让他们教训她!他明明和她说过,他们是一体的,夫荣妻贵,他不会对不起她,可是,她明明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他竟然让人惩罚她!难道是打算认下这个错处么?何牡丹是宝,她难道就是草?不!她才不肯!她尖声叫起来:“凭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做错了什么?要冤枉我,我不认!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算什么男人!尽会让人欺负!”
蒋长义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重重地扇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的头嗡嗡作响,眼花缭乱,半晌出不得声,只有眼泪哗啦啦地流。蒋长义看也不看她,朗声道:“她无状娇纵是事实,但如果说她有意害大嫂,不要说她不认,我也不敢认!”
“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的声音一下降低,无限深沉:“都是祖母慈爱,父亲教导,夫人仁慈,兄长提点,我才能有今日,所以我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承爵,继承家业,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所求的,就是做好分内的事情,为国,为家族绵延尽一己之力。”他无限深情地看着蒋长扬:“大哥和二哥是嫡长,也比我能干,我只希望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尽尽做兄弟的责任和心。溪娘虽然娇纵,但这些大道理她是懂的,她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胡来的,若是她真敢,我就休了她 ...”一句话,朱国公府的一切和他们夫妻都没什么关系,蒋长扬和牡丹不好了,也轮不到他,还有一个蒋长忠呢,所以他们完全没必要害牡丹。
当着婆家人挨了这一巴掌,萧雪溪只觉得所有的尊严都没了,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挣扎着站起来和蒋长义拼了,可是她却听到蒋长义在替她辩解,同时也在替他自己辩解,她看到蒋长义不时瞟过来的威胁的眼神,她下意识地认为她还是低头继续哭泣的好。可听到蒋长义说要休了她的时候,她还是愤恨地咬破了嘴唇。
蒋长扬的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他静静地看着蒋长义。虽然蒋长义说得合情合理,但这说辞,这作派....果然是在杜氏身边呆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无师自通。
蒋长义谦卑而讨好地看着蒋长扬,他不想招惹他啊,真的。拜托你老兄,别这样看着我笑,就算是你知道点什么,也别说。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干,你也别干,成么?我会回报你的。蒋长扬似乎是看懂了他的眼神,收起笑容,别开了眼睛。蒋长义轻轻松了口气,继续用小狗似的眼神可怜地看着蒋重。他其实比这两个哥哥都对蒋重更忠心,对这个家更爱,真的,他发誓!
蒋重的神色渐渐软和下来,这个儿子多懂事呀。原来还担心他收拾不住萧雪溪,会被萧雪溪和萧家骑在头上,如今看来,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懦弱嘛。难得的是,蒋长义是个识大体,体贴人的好孩子,好孩子啊。要是蒋长扬有他这么懂事,那该多众?蒋重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都起来吧。既然是下人做错了事情,该严惩的就严惩,别再出乱子了。”
他看向蒋长扬和杜夫人,语重心长地道:“有些不该传出去的话,就不要乱传了。不然,全家人都没颜面。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御史台参上一本,谁也得不到好。”然后大手一挥,指点众人:“溪娘到底是失职了,你祖母惩罚你也不算冤枉。从你手里出的错,你就先纠正。
先去把这些懒惰的奴才们给处置好,不许轻饶。”
都说不是她干的了还是要惩罚她?萧雪溪不平之余又听说要让她惩罚木耳等人,心情这才好起来。这个她喜欢!
蒋重又看向杜夫人,用一种命令式的口气淡淡地道:“有人送了我一个姬人,这会儿在外头候着的,你去把她安置妥当了罢。”几十年来,他第一次用这种口吻让杜夫人做这种事。不知怎地,他觉得很爽快。
杜夫人猛地抬头,眼神锦利如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蒋重让她做的,是任何一家的男人都会吩咐女人做的事情,很正常。但在她看来,却是最后一点情义和幻想都彻底断绝了。她紧紧地抿着唇,半晌不语,最终妩媚地笑了:“好。”言罢转身走了出去。蒋重,从此以后,我再不会当你是我的夫!我只有儿子,没有丈夫。
萧雪溪所有的委屈都不见了,她恨不得仰天长笑。妖婆,你也有今日!赏松香和在那个死人柏香身上下功夫的时候,怕是没想到过会有今日吧?她早说过了,蒋重的那两个妾室,甚至赶不上她父亲送出去的那些姬妾的十分之一。现在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个年方二八的绝色,怎会得不到蒋重的欢心呢?将来枕边风吹一吹,由不得蒋重不偏向三房。
萧雪溪正在开心,便收到了蒋长义警告的眼神。意思是让她别太得意忘形,泄了行径。萧家选这个人不难,难的是巧妙地塞给蒋重——总不能让儿的娘家给公公塞美人吧?那是大笑话了,所以只能是通过旁人送。这上头花了不少心思的,一旦让人察觉了,就没了意义。
萧雪溪收敛了神色,学着杜夫人的样子,庄严地转身往外走,准备大开杀戒。
蒋长扬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淡淡地道:“三弟妹,丹娘和我说,别给孩子造孽,大节下的,没必要为难几个做不得主的下人,适可而止吧。”
三弟妹?她如果没记错,这还是她进门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萧雪溪皮笑肉不笑的道:“请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按着祖母和父亲的意思来办,给您和大嫂出这口气。”然后挺直了腰板往外而去。
蒋长义忙追了出去:“不许出人命!”
萧雪溪冷笑:“出人命太正常不过。谁让他们有眼无珠,竟然敢拿大少夫人腹中的嫡长孙开玩笑呢?”事情是牡丹闹起来的,蒋重和老夫人都让她严惩,她就顺着这风儿吹一吹又如何?将来人家说起来.还不是因为牡丹这一跤?
没见识的东西!只能看到眼前的那一小块地。蒋长义恨得笑了,“哦,这么说来,你今日不弄死几个人,不让人见识到你的威风和狠毒就不算了?也行,你只管做,过后可别后悔。我忘了告诉你,大哥似乎知道了好些事情。”
他的声音很温柔,萧雪溪却忍不住摸了摸脸颊,还在疼,他刚才下那手,真的很狠。她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道:“我知道了。”
蒋重看向蒋长扬,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心虚和哀求:“大郎,我准备把南边两个最好的庄子给你们。给,丹娘压压惊。”
蒋长扬定定地看了他两眼,随即哈哈笑了:“好呀。我的儿子值两个庄子。”
蒋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他又能如何?他叹了口气:“大郎......别这样刻薄......如今家里太难,等丹娘养好以后,你们就搬回去吧。以后没事儿,就别......过来凑热闹了。你知道,我是心疼那孩子的。”
“心疼倒是未必,心虚怕是真的。”蒋长扬嘿嘿笑了两声,收了笑声道:“下一次我再来的时候,就是给人送终的时候。”言毕拂袖而去,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指着蒋长扬的背影对着蒋重道:“这个孽障!听听他在说什么?”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是给人送终的时候?
这是咒她死还是咒蒋重死啊?她承认牡丹出了事又没出这口气是让人憋屈,可是总不能不管这一大家子人的死活吧?不要说没出事,就是真的出了事,一个没成型的胎儿,能和这么多人的前程和富贵比么?
蒋重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本章完)
326章 崩坏(一)
杜夫人看着面前娉娉婷婷的美娇娘。
年方二八,雪肤花貌,高挑丰满。头上翠翘微微颤动,身上宝石蓝色的薄罗裙布满金线绣花,鹅黄色的五彩彩裤在罗裙里半隐关现,嫣红的裙带交结成孽缘 ,显得纤腰不盈一握,可是雪白丰满的酥胸却差点把五彩盘金抹胸给撑破了。这样的身材,偏生长着一张精致骄憨,还带点天真孩气的脸。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觉得是个尤物。
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薄透。怎么没冻死她?!杜夫人恨恨地想。不过她要不穿成这样不知廉耻的样子,又怎能勾引了男人?下贱东西!杜夫人沉默着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妖媚东西在脑海里斩成了烂泥几十遍啊几十遍。把她放在哪里呢?
那美娇娘束手束脚地站着,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被冻得有些麻木了的双脚,垂着眼大气也不敢出。
“带她去宜绣楼。”杜夫人最终连名字都没有问,也没和人说话,而是直接对着金珠发了话。金珠有些吃惊。宜绣楼离蒋重的院子不远,夫人可真大度。口里却不作任何反对,只低头行礼应了是,朝那女子点了点头:“跟我来。”
什么称呼都没有,因为杜夫人什么都没说,怎么称呼都是错。
“谢夫人恩典,奴婢告退。”那女子迟疑地看了杜夫人一眼,默然给杜夫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悄悄退了出去,显得进退有度。
可是她越是懂礼,杜夫人就越是恨。
半响,金珠回来。只见杜夫人还独自坐在镜前,木然地对着镜子画眉,画了小山眉又擦掉,改画涵烟眉,又去了涵烟眉,又换月棱眉,如此反复再三。金珠沉默地拿了梳子,把杜夫人垂在榻上的乌黑长发从发尾梳起,一点点地梳通了,又往上梳。
杜夫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青黛,用一种毫不在意的口吻道:“都问明白了?”
(未完,手打中,勿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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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8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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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轻轻道:“是。叫做画眉儿,是德郡王送的。会弹琵琶,会跳舞。说是今日宴席上,国公爷因多喝了几杯,德郡王让她伺候国公爷,过后又说要送给国公爷。大概国公爷也是不想抹郡王的面子。”
德郡王?难怪打扮得那么华丽。杜夫人冷哼一声。金珠虽然说得轻巧,实际上的情况却一定是,这眉儿一定弹得一手好琵琶,跳得好舞,而且还吸引了蒋重,所以德郡王才会让人支伺候蒋重。蒋重不想抹人的面子?天才知道。德郡王,本是皇帝早前长兄的嫡子,她的大表哥,本该是承亲王爵的,但出于许多原因,只做了这德郡王。他从不问朝事,生活奢靡得很,皇帝由得供着他。这样一个人,她虽不曾放在眼里,却也不曾得罪过,怎会突然给蒋重送人?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谁在和她作对?蒋长扬?蒋长义?萧家?
杜夫人闭上眼睛,搜肠刮肚地想。
“听说是大少夫人求情,今日扯进去的人每人只是挨了二十棍子......”金珠半垂着眼,动作轻柔地给杜夫人揉着头。青葱似的手指从杜夫人的太阳穴上刮过,停住,又继续往上,再下来,再停住,然后陡然加大了力度。
杜夫人“嗯”了一声,金珠唬了一大跳,颤声道:“夫人......”
杜夫人有气无力地低声道:“对,就这样,用点儿力,头真疼。”这两夜,夜里总是睡不着觉,总做噩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金珠打起精神,果真就用刚才那力度用力给她按头。不多时,杜夫人竟就睡着了,金珠累得手都有些抽筋了。可是,这感觉不错。她出神地看着熟睡的杜夫人,竟然忘了给杜夫人盖上被子。
良久,蜡烛“啪”地炸了一声,屏风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金珠惊醒过来,忙把一旁的锦被给杜夫人盖上。刚盖好了,别一个大丫头银玉就猫儿似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榻上熟睡的杜夫人,低声道:“看着灯还亮着,还以为夫人还没0睡呢。不叫夫人到床上去睡么?”
金珠轻手轻脚地从榻上下来,轻轻地吹灭了蜡烛,低声道:“刚睡着,何苦又吵醒她来着。她这几日都不好睡。”二人肩并肩地走了出去。
天刚蒙蒙亮,杜夫人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只觉得全身都黏黏糊糊的难受,头更是难受得要死,仿佛有人拿了一把刀在里面搅。伸手一摸,数九的天,冷汗竟然把身上的里衣和被单都浸湿了。她素来爱洁,最不喜欢这种感觉,何况湿透的衣物一会儿就会变冷。
“来人!”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音很难听,嗓子又干又疼,仿佛是肿了。她病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不能病!这当口病了,人家说不定还以为她是给气病的呢。她挣扎着又喊了一声,声音里面已经带着股凄厉。
金珠和银玉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目光闪闪的。“夫人醒了?”
金珠上前去扶人,伸手一摸就吃了一惊:“怎么都湿透了?夫人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银玉忙去找衣服伺候杜夫人换衣,又扶她到床上躺下。杜夫人扶着额头,难过得不想说话,一说话头就一抽一抽的疼。但她还是沙哑着嗓子道:“去给我拿点上次舅夫人送的丸药过来。”
金珠棒了药丸过来,突然红了眼睛哽咽着声音道:“夫人”奴婢去给您出气!
“做什么!”杜夫人虚弱地吼了一声。大清早的这个丫头要闹腾什么?
金珠红了眼睛,低声道:“那边大清早的就让人去模床单,上头落了红......”
杜夫人定定地看着金珠,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才笑了两声皱着眉头捂住了嘴,使劲指着痰盂。
银玉赶紧端了痰盂过去,她大吐特吐,辛辣的味道呛得她泪流满面。一直吐到胃里什么都没有了,她才靠在枕头上。真是恶心啊,原来德郡王送了蒋重一个貌美多姿的处子歌姬。昨日刚闹出了那种事,他还记着要了这个女人。呵呵,叫人怎么说呢?王阿悠啊,算你狠!
“夫人,舅老爷和舅夫人来了。”出去端水的银玉又快速折了回来。
杜夫人吃了一惊,虽然说节日里大家都要互相宴请走动的,可她是女儿,应该是她先回杜府去拜会才对。不对,如果是来走亲戚,杜家怎会这样失礼地大清早就跑来寻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心惊肉跳地坐起来,颤着声音道:“快请,快请!”
金珠忙忙地寻了披袍给她穿上,正准备给她绾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屏风外。杜夫人烦躁地一把拨开金珠的手,狠厉地道:“去外头候着。”然后扬声道:“嫂嫂快请进来。”话音刚落,独孤氏就不顾礼仪地一步跨了进来,低低地喊了一声:“妹妹......”
杜夫人看到她眼里含着的泪光,毫不掩年的同情,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半空中,“嫂嫂,怎么啦?”
独孤氏含着泪,悲声道:“妹妹,今儿早上你哥哥刚得到的消息,忠儿他....,”
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透心的凉。忠儿他怎么了啊?杜夫人只愣怔了片刻,就狰狞地封住独孤氏的衣领,呲着牙道:“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独生子的死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天覆地灭。同是母亲,独孤氏可怜地看着小姑,冒着被窒息而死的风险,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忠儿他没了。”
“你胡说!你胡说!”杜夫人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她疯狂地提着独孤氏的衣领,使劲地晃。
独孤氏差点喘不过气来,却仍然尽职尽责地大声道:“是真的!
谁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金珠和银玉听到叫声,冲了进去,七手八脚地将两人给分开了。
牢牢抱住即将已经神智不清的杜夫人低声劝慰。杜夫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色彩都没了,独孤氏等人好面孔一团模糊,她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她的忠儿啊,她的心肝宝贝,她所有的希望。她昨天才给他说了一门好亲,正在给他搬绊脚石呢,他怎么就突然没了?
独孤氏忙叫人把杜夫人抬到床上去,使劲掐她的人中,又灌温水。
叫金珠和银玉:“你们俩不拘谁,赶紧去叫人,请太医。”她和杜谦二人一同进来,杜谦去寻蒋重,她自来后头寻杜夫人,防的就是蒋家先知道消息,杜夫人身边没有人撑腰。真是造孽啊,大节下的出这种事情。
蒋重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听说杜谦一大清早就来访,心里也纳闷得很,但第一个反应就是杜夫人一定又告状了。不过一个姬人,谁能管得着?他微微哂笑,伸出了脚。眉儿极有眼色地跪下给他穿上了靴子。然后不声不响地立在了一旁,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可是蒋重却看到了她雪白酥胸上遮不住的那点嫣红,不由心里微微一动。虽然他并不是有多喜欢这个姬人,最初召她也不过是为了躲开那一屋子的烦心事,还带了几分报复杜夫人的意思在里面,可是昨夜他却在她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年轻的感觉。
眉儿是受过精心调教的人,立刻就察觉了他的目光,当下脸儿羞得绯红.轻轻拉了拉衣领,试图掩藏一下,但另一边却露得更多了。她越发惊慌害羞,蒋重却收回了目光,默然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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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327章 崩坏(二)粉红550+
蒋重尚未见得杜谦,他请托了看顾蒋长忠的人也派了最亲信的人带着蒋长忠的长随赶上门来先报信。一看到那长随身上带着的孝,蒋重不用问,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听来人说了因由,并告知蒋长忠的棺木大概将在五天之内到达后,他麻木地看着脚下的方砖,久久不发一言。
不多时,整个蒋府都知道了二公子蒋长忠没了。而且死法很窝囊,他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因为酒后争执斗殴,被他手下的小兵一刀毙命。时间就在他最后一次立功后的第5天。
杀人者连夜逃走,三天之后被发现被饿狼啃得只剩下了半个头和一只残缺不全的脚。很多人都作证说是蒋长忠仗势欺人,先动的手,又说他平日里长期以来都在欺压众人,那个人是被欺负得最惨的,换句话来说,他完全是咎由自取。人分三六九等不假,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这个人,本就是个无父无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莽汉?他怕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蒋长忠的上级愿意让人长途跋涉把蒋长忠的棺木押送回来,还专程派了个人来说明情况,已经是仁至义尽。蒋重对杜谦等人的劝导和蒋长义等人的悲声没有任何反应。不管再怎么不成器,到底也是他的骨血,他难过,可是这样的死法,丢尽了他最后的脸面,他也难过。但是没有时间给他缅怀和悲伤。
老夫人乍闻噩耗,一口痰迷了,当时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上上下下都忙着灌参汤,请太医,他这个儿子必须得守在一旁尽孝。而杜夫人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疯似地找到他,要和他拼命:“你赔我的儿子!你赔我的儿子!他终于死了,你如愿了!”怎么死的不是他!如果不是他一定要把蒋长忠送去军队,蒋长忠此刻还活得好好的。她当初那么哀求他,他始终就是铁石心肠。她好恨,好恨。
蒋重麻木不仁地任由她推打。蒋长义在一旁伤心得话都说不出来,而萧雪溪则拿了一方帕子掩着脸装哭,偷偷地看热闹,夫妻二人都不劝。倒是杜谦和独孤氏为杜夫人着想,她已经没了儿子,没了倚仗,怎能再和蒋重撕破脸?当下二人拦的拦,劝的劝,硬生生把杜夫人拖回了房,自与她分析利弊,苦劝她节哀顺变不提。
杜夫人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发疯似地嚎哭。哭到后面,她已经完全发不出声来,只是机械式的抽泣。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哭,只是觉得悲伤怎么都止不住。弄得独孤氏和她一起哭,杜谦则是愁眉不展。
长长短短的哭声传到映雪堂,听得牡丹直打冷战。蒋长扬问林妈妈要了些丝絮给她塞耳朵:“我出去看看。你就不要出去了,当心被疯狗咬。等会儿我先把你送回家去,此地不宜久留。”又命林妈妈等人看好园子,收拾行李,不要轻易放人进来。杜夫人这会儿只怕是已经疯了,说不定会到处乱咬,还得防着旁人趁乱伸手。
牡丹见他波澜不惊,沉沉稳稳的样子,不由有个猜想,便背着林妈妈等人低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人脉广,提前天把知道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稀罕的。
蒋长扬不承认:“我哪会知道?不过看惯了生生死死而已。好了,盖着被子再睡一会儿,外面的事情都不干你的事。”说着给牡丹掖紧了被子。
牡丹听话地闭上了眼。蒋长扬摸了摸她的脸颊,沉思着走了出去。蒋长忠的死法,实在是很干净利落。
太医正给老夫人问诊施针,蒋重无限愁苦的坐在一旁,不知神思所属,就连蒋长扬走进去都不知道。蒋长义小心翼翼地喊他:“爹,大哥来了。”
蒋重僵硬地抬起头来看着弄长扬,神色有些茫然。蒋长扬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人什么时候到?”
蒋重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蒋长义低声道:“说是五日之内。二哥他好冤.....”他突然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蒋长扬冷淡地看着他,清晰地道:“三弟请节哀。现在国公府里要靠你了。”国公府要靠他?!虽然是长久以来的心愿,可是蒋长义还是被吓得把眼泪和悲声都收了回去,他迅速抬起头来看看蒋重,见蒋重没什么反应,又迅速瞟向蒋长扬,随即又有些心虚地把眼睛瞟开,低声而清晰地道:“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蒋长扬沉声道:“人还在路上,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让他孤孤单单的回家,你要去把他接回来。
让他去接蒋长忠?蒋长义迅速思考起来,还没开口,一旁站着的萧雪溪就使劲儿拉了他一把,暗示他拒绝。那个死女人遭到报应是活该!凭什么要蒋长义去接人,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蒋长扬却留下来在众人面前轻轻松松地扮好?这么想管闲事,就自己去啊!
蒋长义正在心烦,不知该不该听从蒋长扬的吩咐,被萧雪溪重重拉了这一把,更是厌烦,不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昨日那种预感仿佛是验证了,蒋长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他拿不准蒋长扬到底是怎么想的,知道了多少,又是怎么打算的。他只是感觉,任他怎么讨好,蒋长扬似乎都不想搭理他。
蒋长扬把他夫妻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道:“你若是不想去也行,我先把你大嫂送回曲江池,我去。”
蒋长扬与杜夫人有仇,与蒋长忠从来不和,他都要去接了,自己这个从来都和蒋长忠关系很好的弟弟怎么能不去呢?哪有嫡长兄跑外头去接人,庶子弟弟却在家里撑门户办丧事的?那不是等于把他所有的野心都暴露在外了么?杜夫人看到他撑门户在人前露脸,一定会把矛头对准他的,还不如躲到外头去接蒋长忠的灵枢呢。蒋长义忙道:“我去!我去!”
蒋长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那就马上准备出发吧。宜早不宜迟。”
蒋长义一想通这一节,就显得格外配合,赶紧让萧雪溪去收拾东西。夫妻二人先后回了房,萧雪溪便道:“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啊?你是他养的?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你却只会被他压着......”
蒋长义阴鸷地瞪了她一眼,狠狠道:“蠢货,不懂就给我闭嘴!”这事儿现在看来做得很干净,但如果在做的时候不小心被人看破了的话,那就是一辈子的噩梦。蒋长扬到底知不知道?到底知不知道?蒋长义烦躁的使劲扯了扯衣领。
萧雪溪在一旁看着他,觉着他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怪了,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到底不敢惹他,把无数抱怨的话憋在喉咙里,气呼呼地命人给他收拾东西不提。
蒋重见蒋长扬安排蒋长义做事,眼晴终于亮了亮,希冀地看着蒋长扬:“大郎,你......”
“死者为大。”蒋长扬板着脸不看他:“丹娘不适合住在这里,我先命人把灵堂搭起来我就送她回去。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族里了,自会有人过来帮忙准备丧事。你还是去和夫人商量,先把墓地定下来吧。”
蒋重一听,不由黯然。蒋长扬这是看他可怜呢,不然怎会在昨日发生那种事情之后,扔下那种狠话之后还肯管他?让蒋长义去迎蒋长忠的灵枢,怕也是要把事情都扔给蒋长忠的打算,只要这里的丧事一铺陈开,蒋长扬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这样不行!自己已经没了一个嫡子,不能再失去蒋长扬。蒋长扬虽然每次说话都说得很难听,态度也强横,可是他关键时刻总是向着府里的。这说明什么?他面恶心软!而且也大度识体!蒋重猛地站起来:“你是长兄!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你怎能把它们都扔给族里和义儿!义儿他懂得什么?”
得寸进尺!蒋长扬眯了眯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蒋重与蒋长扬对视片刻,最终败下阵来。他和蒋长扬就是这样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这个儿子,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再也无法挽回。他颓然坐倒,有气无力地朝蒋长扬挥了挥手。蒋长扬看了看才醒过来又开始大哭的老夫人,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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