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风,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顺义楼的门,原本是不关的。
可是在这样寒冷的清晨,客人也是极少。
面容清秀的女子,将那厚实的滑门重重地关上,只留了一条半尺宽的缝隙。
门外,挂着一串青铜风铃。
那不是真正的风铃,因为它的坠扇实在太重。
若是风能吹动坠扇,敲动风铃的话,恐怕这顺义楼也会被吹倒。
那一串风铃,是客人进门的时候踩到地上的机关,拉动风铃坠子,便会发出清脆悠长的铃声。
基本上,只要这风铃响起,就意味着有生意来了。
顺义楼的生意,当然是大生意。
那女子刚刚转身,便听到了清脆的铃声。
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连忙转身去开门。
滑门移开,女子的脸上便露出失望的表情。
可是,她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这是职业的习惯。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哪怕是外面来了一条狗,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因为她们的地位,比狗强不了多少。
门外,站着一个年老的乞丐。
似乎,赶了不少的路,就连胡须上,都沾满了水珠。
花白的头发,在寒冷的风中,如同枯黄的杂草一般篷乱不堪。
这样的清晨,来了个这样的人。
任何人,心中都会很不舒服。
可是女子依然带着甜甜的微笑,恭敬地道:“客官,里面请。此时尚早,不知道客官想喝酒还是吃饭?”
老酒鬼的脸上,带着风趣的微笑,随手递过一个金豆子,道:“给我拿上好的酒,炒几个精致的小菜。老夫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像他的这样的人,岂非是好几天?恐怕一辈子也没能好好的吃过饭。
能做乞丐的人,心态必定超出常人。不仅如此,还要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意志和忍耐。否则,那接一个铜钱便要忍受一口口水的买卖,如何做得?
女子脸色一变,那一颗金豆子,至少有二两重。
能出现在顺义楼的,自然是豪门大户。可是像老乞丐这样出手阔绰的,绝对不在大多数。二两黄金,几乎是一户庄稼人五年的全部收入。
这个乞丐,果然是个有钱的乞丐。像这样有钱的乞丐,不来顺义楼,倒有些不合适了。
女子点了点头,将老酒鬼引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道:“前辈请稍候,小的这就安排酒菜。”
老酒鬼笑眯眯地看着女子朝着楼上走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肩膀上泛着油光的布袋扔到桌子上。
顺义楼,果然是奢华的地方。
就连椅子,都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小小的一把方凳,也重于百斤。金丝楠木,是极其珍贵的木料,若是制成棺材,被深埋在地下,也能千年不坏。任何一件家具,不管是体积还是分量,绝对与精银同价。
楼上,慢慢地走下一个人。
一个奇怪的人。
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手上拎着个酒壶。
老酒鬼吃惊地看着下来的人,不由得倒吸冷气。此地,果然是有钱得厉害。就连耳朵,都是纯金打造。
司马空慢慢地走到桌前,笑道:“前辈光临我顺义楼,司马空有失远迎了。”说着,抓过杯子慢慢地倒了一杯酒,推到老酒鬼面前。
他的眼睛,落到桌上的布袋上。
丐帮长老,顶级为十袋。
而眼前的这人,竟然有八袋。也就是说,除了正副两个帮主以外,坐在这里的,绝对是护法以上的高人。
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众数以万计。
左右两大护法手中掌握着的手下,超过了朝廷的将军。
老酒鬼端过酒,凑到鼻子前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果然是好酒,天下少有的好酒啊。”说着,仰头喝下。
司马空慢慢地坐到老酒鬼的对面,脸上带着深沉的微笑,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酒鬼舔了舔嘴唇,伸手擦了一把胡须,哈哈一笑道:“不敢当,老夫姓林,名一笑。”
司马空目光一颤,讪笑道:“原来是林前辈,今日怎么会有此雅兴,到顺义楼来喝酒?”眼前的这个人,果然是丐帮的护法。可是这林一笑不远千里的赶到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喝酒么?
老酒鬼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司马空,道:“难道,掌柜的不欢迎么?”
司马空脸色一变,连忙笑道:“自然是不会,进门都是客。只是顺义楼平日来的都是些粗庸杂俗之辈,像老爷子如此德高之人,实是少见。”
老酒鬼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把金豆子,冷声道:“你若怕老夫付不起酒钱,大可放心。像这样的金豆子,老夫有的是。”
司马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金豆子推到老酒鬼的面前,笑道:“前辈误会了,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他将酒壶推到老酒鬼的面前,道:“小的失礼,就这壶酒送与前辈,算作小的孝敬你老。”
老酒鬼冷冷一笑,伸手抓过酒壶,直接对着壶嘴一口气喝干,冷冷地看着司马空。
司马空的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老酒鬼慢慢地闭上眼睛,轻轻地道:“掌柜的太不近人情了。”
司马空颤声道:“前辈说笑了,难道还要我跪下给你磕头认错不成么?”
老酒鬼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若是你想给我上酒菜,恐怕早就上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恐怕你给我喝的酒中,下了蒙药了吧?”
司马猛然一惊,站起身子,冷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老酒鬼慢慢地睁开眼睛,笑道:“我是何人,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
司马空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道:“你如何说我酒中有毒?”
老酒鬼哈哈一笑,道:“若是酒中无毒,你如何不敢喝?既然是送酒与老夫,难道掌柜的就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么?”掌柜送酒,怎会有不敬客人之理?
司马空紧张地看着老酒鬼,颤声道:“既然你知道酒中有毒,为何还要喝?”
老酒鬼哈哈一笑,道:“天下,敢给我下毒的人,恐怕不在大多数。我若是死在你顺义楼,哪怕你身后有皇帝做靠山,也休想活过三日。”说完,冷冷地看着司马空,道:“我既是来喝酒的,就不怕你给我下毒。”
司马空身子一震,颤声道:“前辈休要动怒,小的只是不知道前辈来此目的,多有得罪。”说着,朝着楼上道:“马上给前辈送上酒菜。”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到老酒鬼的面前,轻声道:“前辈,那酒中只是加了蒙汗药,并无毒性。只怪小的一时糊涂,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
老酒鬼抓过瓷瓶,打开瓶塞凑到鼻子上轻轻地吸了一口,笑道:“如此蒙药,虽然极其普通,可是若是对付武功极高之人,恐怕天下再无一种药能及了。”若是有剧毒之药,内力高深之人能用真气将毒逼出。可是这蒙汗药并无毒性,只会麻痹人的神经,内力越是高深的人,就越会麻痹得厉害,根本无法使出内力。纵是你空有一身内力,也奈何不得。
司马空面色一红,低声道:“此地龙蛇混杂,小的也只是混口饭吃,不得而已才用此手段,也是生活所逼啊。”说着,朝着老酒鬼恭敬地道:“前辈请慢用,有事随时招呼小的。”
两个女子送上酒菜,恭敬地站在老酒鬼旁边。
老酒鬼迷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发出吃吃的笑声,道:“难道,这里的女子都这般好看么?”
司马空的屁股还未落到椅子上,听到老酒鬼的话,猛地直起身子,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道:“原来,老前辈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喝酒了?”
老酒鬼哈哈一笑,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了,酒色酒色,酒过了自然便是色了。”
司马空的脸上,堆满了微笑,慢慢地走到老酒鬼的身边,轻声道:“那前辈可算是来对地方了。”
老酒鬼吃吃怪笑,脸上竟露出一丝红晕,指着桌子上的金豆子,笑道:“不知道这些能买什么样的货色。”说着,双眼朝着身边女子的胸前看去。双眼之中竟然带着迫不及待的贪婪与欲火。
司马空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慢慢地凑到老酒鬼的耳朵旁边,冷声道:“看来,前辈并不是丐帮之人。”
老酒鬼眉头一皱纹,怒道:“你是何意思?”
司马空拍了拍老酒鬼的肩膀,冷笑道:“丐帮的规矩,奢淫二条已经是死罪。你若是丐帮之人,如何会不知?”天下,有几个人会一夜风流,让自己死在乱棍之下?
老酒鬼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丐帮的规矩是谁定的?”
司马空吃惊地看着老酒鬼,道:“自然是数百年之前先人传下来的。”
老酒鬼冷声道:“只要有人定下规矩,便有人去破坏。只要老夫高兴,随时可以改掉那些破规矩,你信么?”
司马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声道:“纵然是你是护法,也还有正副两个帮主。而且,就算你是帮主,也不可能随便改变帮规的。”他冷冷地看着老酒鬼,道:“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老酒鬼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双目一寒,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你可知道,丐帮最高为几袋?”
司马空道:“十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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