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世界格局的第一本书-战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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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而不能转化为强,则“富”最终就只能演化成“腐”,这就好比一个人摄入大量营养物质后并没有让肌肉强健并提高免疫力,反而导致了人体肥胖。就历史大势而言,冷战之后由美国所主导的一系列战争的爆发事实上是无法避免的,而其结局同样如此。

    海湾战争——冷战后的立威之战

    1979年2月11日,在那一天伊朗爆发了由霍梅尼领导的后来被称作“二月革命”的伊斯兰革命,4月1日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成立,这之后11月4日在霍梅尼的支持下,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大使馆,扣留52名使馆人员,以强迫美政府“引渡流亡美国的前伊朗国王巴列维”,在遭到美方拒绝后,第二天——也就是11月5日,学生们又占领了英国驻伊朗大使馆,此后又占领在伊朗西北部的色拉子和大布里士的两个美国领事馆。紧接着全伊爆发反美和反西方的示威游行,外国侨民纷纷开始撤离伊朗。伊朗与美国的关系就此陷入了紧张之中。

    一直以来,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布局是基于三个着力点来展开——以色列、土耳其、伊朗。这三个国家都是以亲美著称,是美国最可靠的盟友。而美国对这三个盟友的扶植也是不遗余力的,以色列核技术来自美国这是公开的秘密,其实伊朗核武器研发的底子也是来自美国,只不过由于1979年革命中断了技术支持,步子才慢了下来。

    在极力扶持这三个同盟国的同时,对内部松散的阿拉伯世界,美国则采取了总体压制(借助以色列、土耳其和伊朗之手)、个别拉拢(对沙特、科威特等政教合一的王权国家)的政策。如此张弛有道,使得美国对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始终压过苏联一头。1970年纳赛尔去世之后,萨达特接任埃及总统,埃及与苏联的关系开始急转直下,1976年埃及宣布废除《埃苏友好合作条约》,禁止苏联海军舰只继续停泊亚历山大港,1978年萨达特与以色列总理贝京在美国的主导下打成了戴维营协议,这意味着美国至此成了中东地区的主导,北非至西亚一系列战略平衡就此被打破。

    除了通常意义上的国界之外,中东地区事实上还存在三种意义上的疆界:国家制度上的——世俗政权与政教合一的王权政权;民族意义上的——阿拉伯人、土耳其人、波斯人、以色列人;宗教意义上的——犹太教、伊斯兰教逊尼派、伊斯兰教什叶派。三个层面的疆界相互交织彼此影响。其中任何一个平衡被打破,其余都将受到影响。占穆斯林人口越10%—15%什叶派主要集中于伊朗、伊拉克和叙利亚,这里通常被成为什叶派新月地带,其中伊朗是“新月地带”的核心,伊拉克和叙利亚则是什叶派和逊尼派的交界之处(什叶派人口占多数)。埃及的变故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事情,这同时也意味着什叶派和逊尼派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伊朗的伊斯兰革命便是这一系列变动的产物。

    伊朗的革命意味着美国丢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着力点,而同时它也是中东主要的产油国之一。问题不止于此,伊朗新政府宣布废除了伊朗在1959年同美国签署的一项条约以及1921年同苏联签署的友好条约的某些条款。霍梅尼在把美国骂做“大撒旦”的同时也称呼苏联为“小撒旦”,这些似乎都是一种在美苏间保持中立的政治信号。但令美国人不安的是:第一,在伊的苏联机构没有任何一家受到过任何冲击,相反在革命爆发前几日,克格勃的高级官员秘密访问了德黑兰;第二,来自东欧国家的军事代表团秘密地访问了伊朗的几处军事基地,之后苏制武器装备便开始通过这些东欧国家为代理,隐蔽地进入伊朗;第三,11月爆发的反美和反西方的游行示威的背后,有伊朗共产党和其他几个左翼亲苏组织的影子。这些都意味此后伊朗这第一次世界大战略要冲有落入苏联人手中的可能,最起码,美国在伊朗内部扶植的代理人将面临被扫地出门的局面。

    伊朗的革命必然会对什叶派人口占多数的伊拉克等国有所触动,然而当时的卡特政府却不能贸然对伊朗动武——当时苏联已经出兵阿富汗,如果动武则很可能将伊朗完全推到苏联一边,利用阿富汗的陆上通道,伊朗可以很容易地从苏联取得物资援助。

    此时美国急需在中东寻求一支新的力量来平衡革命后的伊朗,它的人选则是萨达姆。早在1960年,还在埃及开罗大学攻读法学的萨达姆就已经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开始接触了。当时的伊拉克政府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关系日益密切,为了压住这股风潮,美国开始向伊拉克国内的复兴党及其他反政府势力提供援助,由他们来推翻有共产主义倾向的原政府,萨达姆与美国政府间的关系便是由此建立起来的。1979年7月,时任总统的贝克尔被迫“称病”辞职,得到美国支持的实力派人物萨达姆顺利登上总统宝座,同时他还担任伊拉克革命指挥委员会主席、总理和阿拉伯复兴社会党地区领导机构总书记的职务,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而在萨达姆上台执政仅一年后,两伊战争便爆发了。

    1980年9月22日,伊拉克借口伊朗参与对伊拉克外长阿齐兹的刺杀行动,向伊朗发起进攻。战争起因的一般说法是:伊拉克试图完全控制位于波斯湾西北部的“阿拉伯”(Shattal-Arab)水道——该水道是两个国家重要的石油出口通道。再往深层次来说,萨达姆同样有要统一阿拉伯世界重建巴比伦王国的野心,两个国家有同样的目标,产生冲突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早在1975年,美国国务卿基辛格曾支持巴列维国王对当时在伊拉克控制下的这条水道发动进攻。

    在美国貌似中立的拿捏下,两伊战争不温不火地持续了整整8年,直到1988年苏联行将就木已无力插手中东时才宣告结束。在这8年时间里,每当伊拉克处于不利地位时,美国就此通过各种渠道施以援助,而在其开始占上风的时候美国又会对其加以压制。后来1988年萨达姆镇压库尔德人时用到的化学武器,就是地地道道的“Made in USA”。不止是施力于伊拉克,在伊朗的美制武器消耗殆尽的时候,为了让战争继续打下去,美国再次开始向伊朗出售武器弹药,由此引发了著名的“伊朗门”事件,最后只能叫诺思中校一人死扛到底。可以说,美国人把当初英国人的大陆政策学到家了。

    1988年停战之后,两个中东富国已经都被打成了穷光蛋——经济倒退了二、三十年,战争制造了270万人的伤亡,仅德黑兰就有20万寡妇。然而由于战争的因素,伊朗和伊拉克两个国家统一阿拉伯世界的野心被“对冲”掉了,美国在中东的利益得到了维护。

    战争结束后,伊拉克国内随即陷入财政危机——战前伊拉克的外汇盈余近400亿美元,战后外债达到了800亿美元,其中400多亿是欠西方国家和苏联的军火债、300多亿是欠其他阿拉伯国家的贷款,其中仅欠科威特的债务就达140亿美元,而债主们都没有延期的打算[34]。为了化解巨大的财政危机,稳定内政,当然同时也是在“泛阿拉伯主义”野心的驱使下,萨达姆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科威特。如果占领了科威特,不但140亿美元的债务不复存在,而且这个面积仅相当于北京市的国家,石油储量差不多和整个中国持平。于是科威特时间1990年8月2日凌晨1时,在空军、海军、两栖作战部队和特种作战部队的密切支援和配合下,伊拉克共和国卫队的三个师越过伊科边境,很快便占领了科威特全境。

    在这之后,萨达姆在一夜之间把自己放到了几乎是全世界的对立面上,昔日的美国盟友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解放伊朗独裁统治的英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人类公敌”了,美国携多国部队69万(美军45万)陈兵波斯湾。

    1991年1月15日,多国部队对伊拉克的军事打击正式开始,战争持续了38天(空袭)又100个小时(地面战)。两伊战争打了8年,久经战阵的伊军是萨达姆手里最大的本钱,而海湾战争中,伊拉克这根唯一的脊梁很轻易地就被美国人打断了,伊军崩溃的速度简直叫人匪夷所思。将此只是解释为是双方战术思想、技战术水平和武器装备上的差距是不够的[35]。在开战前,美军集结兵力用了近半年的时间,而在战争中伊军表现却明显是仓促应战,这只能说明萨达姆从一开始就没想到美国真的会动武。今天的一些消息甚至表明,在伊拉克进军科威特前,萨达姆曾和美国有过沟通并得到了美方的默许。这个说法是否属实姑且不说,但可以肯定的是,萨达姆和马岛战争中的加尔铁里犯了同样的错误,他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伊拉克和科威特、沙特等国既然都是亲美的,那么美国起码应该会保持一个中立的态度,然而他忘了他自己的上台原本是美苏对抗的产物,此时苏联已经只剩下少半条命了,美国无需再像1979年那样有所顾忌;而从战略格局上看,一个意图整合中东的伊拉克和一个怀有同样想法的伊朗一样,都是不符合美国的利益的。除此之外,此时苏联失败几成定局,美国已经从西方的霸主变成了全世界的霸主,在霸主登基伊始,立威祭旗是免不了的,萨达姆恰好做了这个倒霉蛋。美国人利用这一仗一举走出了越战的阴影(海湾战争开战前美军曾给自己人预备了数万个裹尸袋),这也为后来美国的一系列对外征伐开了头。

    同样叫人不可理解的是,原本势如破竹的多国部队在1991年2月28日早晨8时许却在巴格达城下停止了前进,原本轰轰烈烈的战争到此戛然而止了。此前伊拉克的军事入侵使得沙特、科威特等阿拉伯国家感到了恐惧,而如今萨达姆却又被打而不死,于是美国这些国家长期驻军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同时,倍感压力的中东国家向美国抛出了大笔的军火订单,除了让美国军火商狠赚了一笔之外,无形中也把自己的战争机器纳入到了美国的军事体系之下。而另一方面,由于压在美欧矛盾之上的冷战阴云已经散去,欧洲人开始独自谋划他们的未来,或者说,在美国看来,原本并肩作战的盟友们开始“离心离德”,要离开美元体系了。但是,好在他们还离不开中东的原油。伊拉克统一中东同样是不符合西欧的利益的,不过由美国去控制中东对西欧来说同样不是一个好消息,帮助美国打“坏蛋萨达姆”的欧洲人(海湾战争的费用是由德国和日本政府买单的)似乎被什么人给耍了……

    总之,联军在巴格达城下“恰当好处”地结束了战争,使得美军在海湾得以长期驻扎,与其说美国此举牢牢地控制了中东石油,不如说是牢牢控制了国际贸易中的铸币权。冷战结束之后,由于国际局势缓和,西欧诸国以及日本等国对美国在安全问题上的依赖程度大大地减轻了,经济领域的矛盾开始变得明显起来。面对这些国家,通过直接的军事冲突来维系货币霸权是难以想象的,而仅靠生产技术领域的竞争,美国并没有非常明显的优势。那么,通过军事霸权间接地来维持货币霸权就是最佳的方案。

    科索沃战争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西欧各国事实上就都被逐步纳入到了由美国所主导的“全球化”经济体系当中。西欧国家要自立门户、自搞一摊的念头自战后也一直没有断过。欧洲人的想法其实和战后的日本是一样的,日本人在20世纪80年代在东亚、东南亚开始搞“雁型阵列”[36]。而法德等欧洲国家的追求更加长远,他们要的是欧洲的最终统一。

    而一体化的第一步首先是要建立一个由自己说了算的经济圈子。从“煤铁协定”到欧共体,再到后来的欧盟,伴随着工业体系的恢复,这一进程始终没有停过。相应的,美国人的搅局也没怎么停过,用得最多的手段就是“掺沙子”——首先是通过英国来对欧盟(欧共体)加以分化;其次是支持土耳其加入欧盟(欧共体),利用欧洲国家对土耳其的不同态度来分化他们。但这些举动起到的作用基本还只是阻滞,一体化进程总体向前的趋势美国人还是没法扭转的。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东欧剧变大大加速了西欧自立门户的进程。苏联解体以及东欧国家回归欧洲主流文化圈使得法德等国的国土安全不再是问题,西欧各国对美国的依赖随之也大大减轻了。

    此外经互会体系解体以后,一堆衣食无着的东欧国家被西欧国家一把统统划拉到了他们所主导的经济圈里来。这样一来,欧盟内部在经济上便也形成了一个小号的“金字塔”体系——法德等国负责出资金、出技术、出管理、出高端核心产品,东欧国家负责出廉价但高素质(华约时代教育体系的成果)的劳动力和低端消费品。这和日本的“雁型阵列”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美国“全球化经济体系”的微缩版本。此外东欧人口的加入使得欧盟内部的市场也大大地扩容了,如今欧元区国家的出口贸易总额,2/3是来源于区内贸易,如果把欧盟看成一个整体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欧洲经济基本成了“内需”拉动模式,而这也意味着政治上的进一步独立。

    到了1993年,欧洲一体化进入了关键阶段——统一货币。这一进程最初并不是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很不顺利”。1993~1995年近3年来,欧元区各国为了达到统一货币的基本要求,财政紧缩的力度不断加大[37],到1997年,欧盟国家财政赤字在GDP中的平均比重,已从1993年的6.4%降到2.4%,理论上说一国经济如果处于紧缩中则本币应趋于坚挺,但实际上自1995年以来,除了游离于统一货币之外的英镑外,欧洲国家货币对美元的比值却是一路下跌,1997年末与1995年末相比,马克下跌了27%,并曾一度超过30%,法郎下跌了25%,有些欧盟国家本币贬值的幅度更大。由于“欧洲汇率机制”是大部分欧盟国家的货币都与马克挂钩,马克对美元贬值,就意味着几乎所有欧洲货币都在对美元贬值。

    究其原因,一方面财政紧缩意味着国家不敢花钱了,这就导致了欧元区总需求下降,进口减少和失业率上升;另一方面还是人们对欧元信心始终不怎么高——首批进入统一货币的11个国家经济发展层次拉开得太大,直到1995年包括德、法在内许多成员国与启动欧元所规定的4条标准都仍有很大差距。出于对各国在启动欧元时间难以同时达标的考虑,1995年5月欧盟执委会公布了统一货币的“绿皮书”,允许成员国以“加速度”进入统一货币,实际上等于放宽了统一的标准。1995年12月在马德里举行的欧盟首脑会议上,欧盟各国在表示一致赞同“绿皮书”方案的同时,可同时又再次表达了“按时启动欧元”的决心。这种前后矛盾的表态使得许多人对欧元的前景心存疑虑,在种种细节问题上德法两国的反复扯皮又进一步加重了人们的疑心。

    为了躲避统一货币的风险,于是大量的欧洲货币被兑换成美元并大量被用来购买美国资产,由此才引起了欧洲货币在1995年以后对美元的大幅度贬值,大量资本从欧洲流向了美国。到底有多少欧洲财富因此流入美国这里没有准确统计,但是可以粗略估算一下:那时欧洲的金融资产有28万亿美元,如果按欧洲货币对美元的平均贬值幅度大于25%计算,那么大约有7~8万亿美元的欧洲财富流向了美国。当时欧洲国家货币贬值的程度并不比后来亚洲国家在金融风暴中贬值的幅度相差很多,之所以没有引起世人的注意,主要是因为贬值的过程隐藏在欧洲国家主动实施的宏观经济政策后面,是靠政府硬撑着才没有引起股市与楼价的大幅波动。

    靠着法德两国的支撑,在欧洲资本大量外逃的情况下欧元最终在1999年1月1日仍然顺利发行了,一种“准世界货币”诞生了。一般认为,欧元的诞生直接威胁到了美元的货币霸权,因为欧元区经济总量与美国基本相当,且欧洲统一货币整合了一个拥有4亿人口的市场。而在笔者看来,欧元对美元的威胁至少在当时是被一些人高估了。当时的欧元其实还不可以被看做是本币国际化,它更像是一种货币联盟。对内,这个货币联盟由于有法德两个“政治中心”的存在,其实是等于没有政治中心,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欧元区事实上没有统一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这样的货币联盟其实是靠法德这样的经济强国向弱国让渡部分发钞的控制权来实现的,表面上看,是把美元“礼送出境”了,而在实际操作中,弱国往往有过量发钞的冲动,强国无法制止,如此整个欧元区的经济运行就要出问题,这和一个国家内部地方政府滥发地方债最后不得不由中央政府买单是一个道理,近期的欧债危机便是如此产生的。对外,这个货币联盟缺乏足够的武力支持,对欧元区以外的地方基本是无能为力,而一种货币的疆域面积有多大,最终是要取决于发钞方的大炮射程的。

    当然,欧元对美元的威胁依然是存在的,只不过这种威胁程度暂时还不能被称之为“美元克星”。这种威胁主要的体现实际是“割据”——在那个原本涵盖全世界的“美元经济圈”里搞了个“国中之国”出来,20世纪80年代时的“日元经济圈”其实也是这样一种占山为王的性质。在古代,如果有什么人占山为王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那么朝廷只要实力允许肯定是要尽数剿灭的。虽然这种割据势力一时还不会推翻自己的龙椅,但是它等于是让朝廷控制的土地面积缩水了。而再长远些考虑,谁也不敢担保未来什么时候你这堆“星星之火”会不会真的可以“燎原”了。欧元之于美元同样是这样一个道理:欧洲形成一个割据一方的货币经济圈,然后亚洲再形成这样一个货币经济圈,久而久之美国这个世界霸主就该蜕变成北美自由贸易区“区长”了。熟悉中国历史的读者应该明白,一旦形成这种局面,那后面改朝换代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与之前强迫日本签《广场协议》不一样,欧盟国家在独立性上要强得多。在欧元区以外法德等国的能力有限,但在欧洲内部做“地头蛇”还是做得来的。因此美国不可能像当初直截了当收拾日本那样来打压欧元,所以还要另选地方下手。而美国人所选的那个点就是当初的南斯拉夫联盟。

    在本书第一章里我们曾经提过,一直以来欧洲的政治生态其实就相当于中国的春秋时期。从地缘上说,巴尔干半岛对欧洲而言就相当于中国的中原地区——是联系亚欧的战略要冲。在中国,取天下必要取中原,而在欧洲,要统一欧洲就必要取巴尔干半岛。巴尔干半岛地形狭窄多山,一旦取得这个也就等于了控制了欧洲与小亚细亚之间的咽喉——陆路可进入西亚,水路则可阻断黑海与地中海,在这个咽喉要冲的另一侧,是东方的资源与市场。也正因为这块区域异乎寻常的重要,使得它如同金庸小说里的屠龙刀一般——谁拿到手谁就成了武林的“公敌”,因此这里才会得了一个欧洲火药桶的名号。

    苏东剧变之后,欧洲很自然的再次动起这个咽喉之地的脑筋。从历史上说,巴尔干半岛交界地带的位置使得这里同时存在多个民族,却没有真正意义的上主体民族——塞尔维亚族只能算多数。1945年南斯拉夫建国后之所以能够维持国家的统一和稳定,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铁托是政治强人,靠他在各族民众中的威望已经平衡各组利益的手段。1980年铁托逝世之后,南国内再无一个领导人能同时得到各个民族的信任,任何一族的领导人上台,其他民族都不会满意,南斯拉夫各民族间的矛盾随即浮出了水面。经济相对富裕的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认为其他经济落后地区拖累了自己,而此时欧洲一体化带来的实惠又对这两个地区产生的深深的吸引,于是斯、克两地最先有了分家的打算。

    而从欧美的角度来说,分而治之、一块一块吃掉是控制巴尔干最稳妥的方案,1990年底,正值苏联陷于内乱前夕,美中情局突然公开一份报告称“南斯拉夫将于18月之内解体”,这其实等于是在暗示南国内的分裂势力。

    1991年苏东剧变期间,南共也失去了执政党的地位,南斯拉夫宣布实行多党制,各共和国纷纷独立,这期间民族、宗教冲突不断,规模最大的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波黑战争。1992年4月,塞尔维亚和黑山建立了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加上此前的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斯尼亚和黑塞哥尼亚、马其顿,南斯拉夫仅仅2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最终分裂成了五个共和国。

    西方国家对南联盟的肢解并未就此罢手,1996年起,科索沃独立势力就开始成了气候,“科索沃解放军”同时拿着美元、法郎、英镑还有马克,几方的资助使得科索沃地区的分裂势力迅速壮大。打这开始,西欧国家就几次三番要求美国出兵,以北约的名义动武,彻底解决掉南联盟——对南联盟动武,必然要面对它背后的俄罗斯。以当时西欧的武装力量,是无法对阵俄国人的,所以必须把美国也拉进来。但美国却显得非常“沉得住气”,整整等了两年多——直到欧元诞生。

    1998年下半年开始,科索沃的局势开始迅速恶化,此时欧元正呼之欲出。1999年1月1日起欧元开始正式发行,同年3月27日科索沃战争爆发。随着巴尔干战火的燃起,西欧在太平了六七年后再次被推到了“东西方对抗的最前沿”,当时人们对冷战的恐怖记忆还没有忘却,而这一次又是实实在在的“热战”,普通人对此的恐惧是不言而喻。潜在的风险造成了新一轮的资本外逃,欧元与美元汇率从最初的1.1:1一直跌倒0.9:1,截至2000年3月份,共计有超过1万亿美元的欧洲资本逃离欧洲进入美国资本市场。

    笔者最初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曾把科索沃战争看做是美国针对欧元的一场阴谋。而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或许我们应当称之为“阳谋”更为合适。什么叫做“阳谋”?就是你明知前面是陷阱甚至是无底的深渊,可还是必须要走过去往下跳,因为你别无选择。德法两国决策层应该不会愚蠢到在战争开始前预见不到欧元前景的程度,真正的问题是,即便他们心里一清二楚但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西欧在军事上没有能力单独应付哪怕已经大大衰弱了的俄罗斯,所以必须依靠美国。因此,打还是不打、何时打、打多久,这些问题的主动权都在美国手里,你想等欧元站稳脚跟以后再打,到时候美国就不会陪着你玩了。再直白一点说,从欧洲逃离到美国的那1万多亿美元资本其实就是西欧给美国的“赎身钱”。当然,关于给多还是给少的讨价还价欧洲还是搞过的——战争期间法、德曾连续几次要求投入地面进攻,这就是想宁可多死人也要尽快结束战争,因为早一天结束战争其实就是早一天结束资本流失。但这只是一个具体的定量的问题,总之“赎身钱”是必须要交的。而且最终显然西欧国家也没从美国那里“讲下价”来,北约对南联盟的轰炸不紧不慢地持续了长达78天。不单如此,在大量资本流入美国之后,美国政府又声称是“为了欧洲的和平,美国才打这一仗”——于是欧盟还要支付3/4的战争费用,而科索沃的战后重建欧盟同样也要拿大头。

    欧盟愿意掏这么大一笔“赎身钱”,也证明这笔交易在欧洲人眼里其实还是合算的。流失的资本是“鸡蛋”,而换来的则是“母鸡”——在本章前面我们曾提到过,随着东欧国家的加入,欧盟内部形成了一套独立的垂直分工体系,而细一想我们会发现,这个体系其实还缺一块,就是原材料。资源特别是能源,是欧盟经济体系的一块短板,同属欧洲的俄罗斯倒是掌握着丰富的资源,但让这么一个掌握着1万多枚核弹的大块头加入进来显然是西欧国家所无法接受的——你进来了,那其他人就统统成跟班了。如果完全掌握巴尔干半岛,那么欧盟就拥有了一条完全排除俄国人影响的资源通道,如此欧元经济圈就真正完整了,欧洲的“货币割据事业”将因此向前迈出一大步,在“占山”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称王”了。

    除此以外,科索沃战争还有欧盟内部法德彼此斗争的背景。我们都知道,欧盟内真正的领导力量是法国和德国,法国强在政治资源,德国则是欧洲经济的核心。一直以来法国借助其在北非的影响,控制着由北非经地中海到西欧的资源通道,而地处西欧内陆的德国,如果要平衡法国的这一优势,最现实的选择就是打通巴尔干这条进入西亚的通道。于是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德国频频在前南地区单独行动,而为了巴尔干最终不要被德国独吞,法国则不得不在每次德国行动之后随着跟进。而最终的科索沃战争让德法两国都出了不少血。

    1999年6月2日,米洛舍维奇最终接受了由俄罗斯特使切尔诺梅尔金、芬兰总统阿赫蒂萨里、美国副国务卿塔尔博特共同制定的和平协议,这意味着南斯拉夫最终屈服了。在美国一极独大的大背景下,处于弱者地位的南联盟做出这种屈辱的选择只能说是无奈的。之后在6月3日,南议会接受了这份协议。9日,北约代表和塞尔维亚代表在马其顿签署了关于南联盟军队撤出科索沃的具体安排协议,南联盟军队随即开始撤离科索沃。10日,北约正式宣布停战。此时在法德等国眼里所看到的是:在支付了高昂的代价之后(当然是指流失的资本,在战火南联盟伤亡的人民他们是不会计入任何成本中的),“母鸡”总算就要到手了。

    而到了12日凌晨,事情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逆转:俄空降兵近卫76师的260名士兵乘着夜色,赶在北约部队之前抢先占领了普里什蒂纳机场。从那一刻起,一切都几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钉子”还是没有完全拔掉。欧盟的“鸡蛋”已经给了美国人,可他们梦寐以求的那只“母鸡”在到手前的最后一刻却飞走了。回忆一下1991年2月28日多国部队在巴格达城下突然终止进攻,我们对普里什蒂纳机场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当然,我们只能说两者的客观效果是一样的,虽然原本计划要进驻普里什蒂纳机场的英军行动异常迟缓,在波黑边境地区的美军在撞见俄军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但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美英在故意“放水”。但能够确认的是,美国在事后对俄罗斯的这一行动确实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相反在7月11日美军还主动把科索沃东部的部分防区移交给了俄军。这里未必一定有什么阴谋,不过说美国乐于见到俄罗斯继续保持在这一地区的存在,进而顺水推舟恐怕是不为过的。从利益角度说,一个要自立门户的欧盟本质上和要统一阿拉伯世界的萨达姆一样,都是不符合美国利益的。

    冷战红利

    伴随着1991年苏联解体,西方世界出现了一个词——“冷战红利”。昔日让自己睡觉都睡不踏实的红色巨人,如今不但不再是威胁,反而成了一大块肥肉,叶利钦和丘拜斯“大跃进”式的私有化就成最终使得数以千亿计的财富流入了欧美,大量俄国优质资产被欧美所控股,数不清的技术人才迫于生计离开俄国转投到各个西方大公司门下。包括前华约国家在内的众多苏联盟国和准盟国纷纷投入西方集团门下,大大的扩容了美国金字塔体制的“第三层”[38]。

    而除此之外,上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苏联在意识形态以及地缘安全上的威胁的逐步弱化直至消失,也使得很多美国原本想干但不便干的事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就任苏共中央总书记,苏联对西方政策开始迅速软化,同年9月美国迫使日本签署了著名的《广场协议》,以此强迫日元在此后十年内对美元升值近50%,由此导致大量日资实体企业由于产品竞争力下降[39],企业由此陷入不景气不得不大举出售股份和资产,而收割者恰恰是西方资本。此后由于实体经济不景气大量资本流入日本楼市导致地产疯狂膨胀[40],大量美资乘机进入日本楼市又捞了一笔。到了1991年,苏联已经进入解体的最后阶段,同年美资突然大举撤出日本楼市,日本房地产泡沫就此宣告破裂,至1993年日本银行坏账达6000亿美元,这之后日本迎来了长达15年的经济停滞。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平成不况”[41]。而伴随着经济的失败,日本政界对美国的依赖也日益增强,由此导致日本右翼势力一度甚嚣尘上,小泉纯一郎就任首相后中日关系的恶劣程度相信读者还有印象。

    此后,1992年9月索罗斯的量子基金做空英镑,导致一夜之间英镑贬值16%,连带意大利里拉贬值22%,西班牙比塞塔贬值20%,由于损失惨重英国被迫退出“欧洲汇率体系”[42],欧洲货币一体化进程就此被大大延后。1997年7月,多支对冲基金做空泰铢由此掀起亚洲金融风暴,导致东南亚各国以及韩国经济遭遇重创,日本在东南亚的产业布局(雁型阵列)就此被击碎。

    这几件事都是对美国昔日的盟友下手,之所以敢如此行事,也恰恰是因为苏联的威胁已经不存在了,美国无需在地缘安全问题上求得这些国家的合作。

    失败的“毕其功于一役”

    对国家来说,富而不能转化为强,则“富”最终就只能演化成“腐”,这就好比一个人摄入大量营养物质后并没有让肌肉强健并提高免疫力,反而导致了人体肥胖。在农业经济时代,粮食是国家的财富,国家进入盛世也就意味着仓禀丰盈,大量的粮食就那么放着的话,那除了养出一堆“八旗子弟”式的贵族之外,就只能烂掉了。此时对财富最好的处置方式应该是由富转强。具体说,一是搞基建,在当时主要就是修水利,提高土地的灌溉效能和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另一个就是对外用兵,开疆扩土或是消除长久存在的外部威胁,譬如武帝击匈奴,太宗击突厥。

    而在工业时代,基本原理其实没怎么变,基建的范畴更广了,除此之外就是搞产业升级,攀“科技树”。然而技术的跃进往往是波浪式的,基础性原发性的科学积累达到一定程度,然后新技术会在短时期内出现一次爆发,之后就要进入稳定期。如果恰好在这个时候没有新的技术革命,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了——把经济优势、政府财政优势转化为地缘战略优势,直白点说就是对外用兵,去占据全球的各个战略要从,以此来实现以最低的成本控制全球的物流,从而左右世界经济发展。

    冷战红利出现之后美国走的基本就是这样一个模式。大量财富的涌入成就了信息技术革命,然而仅仅靠这个是无法吸纳如此巨量的资本的,更多的钱事实上都流入了纳斯达克,打着“攀科技树”的旗号做钱生钱的炒作生意,于是在上世纪90年代末就出现了信息产业泡沫,虚拟经济开始恶性膨胀,人们兜里有钱或者脑子里有智慧的,都一股脑去玩这个不费时费力的游戏去了,实体经济因此开始萎缩,这也为2008年开始的金融海啸拉开了帷幕。这就是上面所说的由富而腐的例证。

    2001年信息产业泡沫破裂,大量资本外溢给美国造成了严重的通胀压力。这也促成了当年中国入世谈判完成。前面章节里我们说过,货币问题说到底就是要保持一个“钱物相平”,如今大量的“钱”即将涌入市场,那最好的应对就是让它们投资海外,既然如此再阻止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就没有理由。一直有种说法是“本拉登给中国争取了十年的发展时间”,其实考虑这个背景我们就会发现,根本原因并不在这。

    2001年小布什就任美国总统以后美国借“9.11”袭击事件连续发动了两场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其中利益集团的中、短期利益考虑肯定是存在的,但长远的战略规划也是一以贯之的——美国的权力结构下,总统会换、议员会换,但几个大财团的当家的是不会换的,这其实也决定了她的政策制定其实非常有延续性。

    早在“9·11”事件发生半年之前,就有媒体曾曝光过美国政府有对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作战计划,显然这不能解释为美国政府为自己将在几个月之后遇难的同胞提前准备复仇计划。而过去在美西战争爆发前,美国曾自编自导过“缅因”号战舰被炸事件并因此为借口向西班牙宣战,考虑到美国的这个“前科”,不少人怀疑“9.11”背后另有什么隐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借助“9·11”的舆论优势。美国于2001年10月7日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并在几周之内打垮了塔利班政权,取得了对阿富汗的控制,再加上美国在吉尔吉斯斯坦的驻军,美国的势力深深的楔入了中亚地区。这之后美国媒体又大造舆论,本·拉登得到了伊拉克政府的庇护,2003年3月20日,美军对伊拉克开战。

    从地缘上说,美国这一系列举动绝不是胡来的。不妨摊开一张世界地图来看,2001年美国拿下了阿富汗,2003年是伊拉克,2003年、2004年和2005年格鲁吉亚、乌克兰和吉尔吉斯斯坦分别爆发颜色革命使得亲美政权上台。如此一来,自1979年开始脱离美国控制的伊朗,此时已经处于一个被四面包围的态势。而伊朗核问题也在那段时期被炒了起来,一时间伊朗战云密布,期间伊朗总统大选时[43]伊国内也出现了规模骚乱的迹象,只是由于军方提前介入,事态才得以平息。在伊拉克战争后美国还抛出了“大中东民主”计划,矛头竟然指向了沙特王室这个一直以来的“老朋友”。

    如果这一系列举动最终都得以成功,位于东亚与欧洲之间的那批弧形地带将在美国的主导下连成一片,这意味着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石油储量以及西欧至东亚所有可能的陆上通道都将处于美国人的控制之下(海上通道原本就被美国掌握着)。那样的话,亚欧大陆区域内的任何经济整合都将是不可能实现的,美国可以利用能源和物流通道来任意打压现在的几个主要经济体,现在常常提及的“新丝绸之路”将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纸面上,届时美国的霸主地位即便说不上千秋万代,但在可预见的时期内也将很难有来自外部的势力能够撼动。

    但是,事情并没有布什政府所预计的那样简单。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截止到“北方联盟”打败塔利班攻占首都喀布尔之前,美国及北约盟国除了出钱出装备外,基本就是搞搞空袭,地面作战都去“北方联盟”在打。

    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3月20日美英军队发起攻击,至4月15日就基本控制了伊拉克全境——萨达姆自其发迹起就与美国过从甚密,而他手下的亲信将领们同样与美国有着“亲密”的关系,伊军中最精锐也是萨最信任的共和国卫队里,师以上级别的军官几乎都被美国情报部门所收买。战争爆发后伊军精锐竟未做任何成规模的抵抗,军官们一面不断给巴格达发去虚假的战报,一面拿了钱之后就远走高飞了,士兵们也全作鸟兽散。原本被边缘化的“杂牌军”在乌姆盖茨尔等几个战场倒是做了顽强地抵抗,但少数部队的最后抗争并不能挽回大局,二十多天的战事,美军只死亡128人,其中110人阵亡,18人死于事故,另有英军士兵死亡31人。战争消耗仅约200亿美元。

    两场战争到此为止都挺轻松,但后面就不好办了。传统的阿拉伯社会中,对教派、对部族的认同感远要强于世俗的国家概念,你打掉他们的政府不等于说就可以控制人家的基层,事实证明对比苏军在阿富汗,美国对于长期军事占领一个国家并不在行——基层管理归结起来就是要管住老百姓的三件事:吃饭(就业)、上学、看病。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广大农村地区要掌握基层经济运行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在当地进行土改就行,对美国人而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或者输出工业,让美资企业的石油开采给当地提供就业机会,这一点同样不可能。至于“上学”和“看病”两项,美军在驻地周围小规模的搞一搞,上上电视顺便改善一下和当地人的关系倒是不难,之前也确实有这么干的,但美军和解放军不一样,他们是极纯粹的作战部队,这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大规模搞这种维持工作——其实西方国家原本是非常善于通过教育和医疗援助渗透他国基层的,但做这个的都是教会或者基督教背景的NGO,在穆斯林地区显然是没法用的。

    原本强势国家管理者被美国人打掉了,他自己又建立不起新的基层管理体系,和他们合作的当地部族势力又压根没心思去管,于是就只有社会动乱一条路了——这就是为什么巴格达被美军占领后巴格达博物馆以及其他设施会被哄抢一空。

    阿富汗和伊拉克人缺少国家概念但不等于缺少仇恨的基因,对大多数民众而言,美国人给了他们每人一张选票,然后毁掉了他们生活中的一切,美元只能拿来收买少数随时可以跑路的上层,但你没法花钱收买整个一个国家的人。这最终使得美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同时陷于两场无休止的“大象追老鼠”的战争游戏当中——21世纪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所干的活和20世纪60年代越战时期的装备比毫无区别,除了价格也再没什么高过那时的古董。由于威胁方向极不确定,误伤平民时有发生,这就又进一步加剧了美军的窘境。除此之外,前面说过,伊拉克原本处于什叶派新月地带之上,是一个什叶派占多数的国家,而作为统治者的萨达姆及阿拉伯复兴党都属于逊尼派——美国人当初扶植他们就是为了压制作为什叶派大本营的伊朗的影响力。如今伊拉克国内的平衡被打破,占人口多数的什叶派可以主导国家的走向,而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向伊朗寻求支持,如此一来,等于一场针对伊朗的战争反倒成全了她——两伊战争没达到的战略目标反倒让美国人代劳了。

    一个比越战更糟糕的战争泥潭就此形成了。克林顿时期留下的2541亿美元的预算盈余被耗尽了,紧随其后的是一次又一次向国会要求追加战争开支,2004年9月联邦政府的预算赤字记录达到4130亿美元,比2003年高出约360亿美元。与此同时伊拉克的石油产量却由于局势动荡不升反降,靠伊拉克的石油来补贴在那里的花销成了一件不可完成的任务,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成了只投入无产出。

    一方面军工—石油集团打仗融资需要印钞票,一方面金融集团炒作金融衍生品也要印钞票,两边一“会师”,截至2007年4月25日,美国联储总资产8834.61亿美元,其中美国政府债务为7871.49亿美元,即美国中央银行资产近90%是政府债务。联储总债务为8508.07亿美元,少于总资产,流动性资金有326.54亿美元过剩。至此已经没有任何经济体可以再继续吸纳涨得上天的流动性了,而这之后就是我们熟悉的2008年“金融海啸”。

    简述2008年金融危机

    用最简单的话概述一下始于2008年的金融危机。这个可以从次级贷款说起,有人开玩笑说次贷其实就是“次品级贷款”,其实这么说还真挑不出什么错来——次贷标准定义本来就是贷款给还款能力不佳、信誉度不高的各户,当然利息也要更高。

    银行当然不是傻子[44],2000年以后随着信息产业泡沫的破裂,很多资金流入地产行业使得美国的房价一直持续稳步上涨,这样的背景下如果次贷客户能还款自然就是银行的优质资产,如果有朝一日还不了,那把作为抵押的房子收回了,因为房子是一直增值的,所以银行也照样赚了。而“两房”放贷的钱有从哪来了?通俗说就是“借”,好听点就是发行房贷抵押债券(MBS),让各个投资机构来购买。借的越多,贷出的也就越多,那么银行赚的也就越多。

    为了吸纳更多投资者购买MBS债券(或者说借钱给银行),这些债券被分类(金融机构叫它是“结构化”)成了从AAA、AA、A、BBB……一直到B若干风险等级,风险逐次升高,当然,债券利率也就逐次升高。一旦房贷里有违约的情况出现,那么首先受损的是高风险债券购买者,但低风险债券的购买者依然可以兑现。这样一来,最“安全”的AAA级债券被社保等机构投资者买下,其余高风险债券被对冲基金吃下,大伙各取所需。

    持有两房债券的投资人往往还会购买一份保险[45]以保护他们的投资——理论上如果最后赔了,那保险公司就会赔付客户的本钱。而保险机构同样会像“两房”一样把手里的这些保险合同“结构化”成不同风险级别的债券[46],然后卖出去迅速变现,而购买者也不会让这些金融衍生债券留在手里,而是转手再把它们“打包、结构化”之后卖出去……

    其中的细节其实读者们无需细究,只要明白一个问题就行:一颗豆子进入一个“黑箱子”里面,一转眼出来的时候就有西瓜那么大。这显然是不符合物理常识——除非这颗“西瓜”里面是“虚”的。同样的道理,一笔最初风险颇高的贷款业务,在一个击鼓传花式的游戏下让人人都赚钱,那显而易见,只能是泡沫化,如果一直发展下去,最终的结果和当初日本地产泡沫比并不会有多大区别。

    2008年美联储持续加息,本质上是在主动挑破这个泡沫。虽然由此在美国国内导致大量金融机构融资困难最终破产倒闭,连带实体经济由于需求不足导致就业形势困难。但经济泡沫化毕竟就此而至了。最重要的是,美元依旧是世界通行得货币。

    美联储以救市的名义连续狂印钞票(量化宽松),而这些印出来的票子多数并没有在美国国内流通,而是被投资者拿去投资海外市场。这样一来美国国内始终没有出现大幅度的通胀,但其他国家由于大量美元涌入,导致物价暴涨,虚拟经济泡沫化严重。这其实也就等于是让其他国家为美国的经济衰退买单。而日后一旦美国经济开始复苏,海外的资本赚足了钱开始回流,也就解决了美国国内经济发展的资金问题,而由于大量外资被抽离,相关国家的经济泡沫就会破裂,这样美国资本返回头又可以去抄底——低价收购这些国家的企业,如此一来,日本“平成不况”的局面就将在这些国家重演。

    这中间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这只是站在美国精英阶层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由于国内就业形势紧张,美国的老百姓们肯定会被波及到,所以后来会有占领华尔街运动。好在对此其实在小布什时代就已经有了应对的布局:“9.11事件”后,借助反恐这个旗号美国情报机构在国内的权限大幅扩张,实力大大增强,对基层的管控能力也就大大强化了。举个例子,如果认为某个公民对国家有威胁,那么就可以直接拘押他,而拘押他的理由由于涉及国家安全,所以是保密的。著名的“棱镜门”事件所反应的其实美国对基层的监管能力——全民的网上活动都在情报机构的监控之下。这种情况下,出现威胁政权稳定的乱局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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