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师林语堂作品典藏版-孔子的智慧(2016年纪念典藏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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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

    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惟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子夏对曰:“今夫古乐,进旅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会守拊鼓,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獶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

    【语译】

    魏文侯向子夏问道:“我穿着官服,衣冠整齐听古典音乐时,就一直想睡觉;但是,听到郑卫的音乐时,却精神振奋。请问:古乐为什么会使人那样,而新乐又为什么会使人这样呢?”子夏回答道:“所谓古乐,是大众共同动作,或进或退,步调齐一,配以和平纯正而宽缓的乐声。弦乐管乐,都按‘拊’与‘鼓’的节拍。开始时击鼓,收场时鸣钟。用‘相’调节收场,用‘雅’调节快速动作,有君子解说叙述,全是关于修身、齐家、安定社会的事。古乐的表演是如此。至于新乐,舞与弯腰屈脊,淫声浪语,无限诱惑。还有俳优丑角,男女混杂,父子不分,歌舞终了仍不知内容为何,更无古事古训。这就是新乐的演奏。现在大人问的是乐,但大人爱好的却是音。乐虽也有音,彼此相近,但实际却是两件事。”

    【原文】

    文侯曰:“敢问何如?”子夏对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疾疢不作而无妖祥,此之谓大当。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诗》云:‘莫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俾,俾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此之谓也。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乎?”

    【语译】

    文侯又问道:“这是怎么说呢?”子夏回答道:“在古时,风调雨顺,四季平安,人民有德,农产丰盛,没有疾疫灾祸,也没有妖怪异象发生,这叫大当。然后圣人制订父子君臣的名分,作为人与人关系的纲纪。纲纪既定,社会便有了秩序。社会安定之后,便稽考音律,调和五音,用乐器伴奏歌谣舞曲,叫做德音。这种德音才叫乐。《诗经》里有诗云:‘德音虽静,德行却表现得明白,而且合乎德行。适于做领袖,做君主,为大国的国王。能遵循前代遗风,上配文王,从不做懊悔的事。受蒙上帝降福,直到他的后代。’此乃德音的真义。大王既不喜欢德音,喜爱的是那些靡靡之音吧。”

    第十一节 孟子

    研究孔子思想之特点时,须略知儒家思想经过孟子又有了何等发展。这一点之重要,一因经孟子的阐释,儒家思想的哲学价值才更为清楚,二因儒家思想的哲学价值因孟子而发生了实际的影响。孟子代表了儒家的正统发展。

    研究孔子思想之特点时,须略知儒家思想经过孟子又有了何等发展。这一点之重要,一因经孟子的阐释,儒家思想的哲学价值才更为清楚,二因儒家思想的哲学价值因孟子而发生了实际的影响。孟子代表了儒家的正统发展。《孟子》全书共七篇,每篇分为上下两章,比《论语》几乎厚了三分之一。以散文的文学价值论,也是《论语》所不及的。孟子是个雄辩滔滔的作家,真是辩才无碍,口若悬河,每篇都是气势如虹的长论,可以说段段精彩,使选辑儒家文字的人往往无法割爱。

    孟子既然代表了孔子学说一方面重要的发展,如果不读孟子的文章,对儒家的精义便不足以窥其全貌。儒家学说包罗至广,其门人实不能全部精通。所以孔氏早期的门人皆仅就其资禀之所近,对孔门学说予以发扬。后来,弟子散处四方,定居各国,以其所长传授弟子,遂与孔氏学说之真面目,相距愈远。唯孟子受业于子思,子思为曾子之弟子。故自孔子亡后,传孔学之正统者,唯孟子一人。故后人欲研究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入手。在解释孔氏学说上,“孟氏,醇乎醇者也。荀与扬(雄),大醇而小疵”(韩退之《读荀子》)。

    本书所选孟子为《告子篇》,我认为它是《孟子》一书中最为重要,因而也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篇。孟子思想中最重要处为以下各点——人性善,恢复性本善之重要,文化与教育之功用在防止人性为恶的环境所泯没,培养“浩然之气”[相当于法国哲学家柏格森所说的“蓬勃的生气”(elan vital)]。最后一点为:人人都是“性本善”,所以“人人可以为尧舜”。孟子也发挥了“王道”与“霸道”差异之所在。王道指仁政,霸道指专政。他进而将孔子所倡导的为政须以身作则的学说,发展到一个界说分明的体系,并首次用“仁政”一词,孔子则从未用过。孟子在其时大概是最渊博的史学家,关于征税制度、农业制度、封建制度,他都有明确的认识。至于他由孔子的“正己以为政”发展而来的“仁政”之道,我们未得其详,但是在他的文章里,我们分明见到他的“性善”说与“养其大者为大人”之重要。以上皆孟子独特之见解。

    (一)性善说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桮棬。”

    (孟子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赋人以为仁义欤?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善与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令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告子曰:“生之谓性。”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欤?”

    (告子)曰:“然。”

    (孟子曰:)“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欤?”

    (告子)曰:“然。”

    (孟子曰:)“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

    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

    (告子)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

    (孟子)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欤?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

    (告子)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孟子)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欤?”

    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

    (公都子)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孟季子)曰:“乡人长于伯兄一岁,则谁敬?”

    (公都子)曰:“敬兄。”

    (孟季子)曰:“酌则谁先?”

    (公都子)曰:“先酌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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