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这我觉得很好。你明天早晨,赶快到这地方来,我好同你一块儿到一个美丽的城市去,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她赞同地说:“就这样吧!”满面笑容地回到自己家里了。
在夜里,当她丈夫睡着了的时候,她拿了所有的财物;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到了约定的地方。那个流氓让她走在前面,向着南方走去。就这样,她兴高采烈地享受着说话的幸福;走了两由旬,流氓看到前面有一条河,心里想道:“这个女人已经半老了,我拿她怎么办呢?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人会追了她来。这样一来,我就会倒了大霉。我只把她的钱拿过来,自己走掉好了。”
他这样想过以后,就对她说道:“亲爱的呀!这一条大河不容易过。因此,我想先把我们的财物送到对岸去,然后再回来,把你一个人驮在肩上,平平安安地扛过河去。”她说道:“好人哪!就这样办吧!”
她这样说过之后,他就把所有的财物都拿了过来,又说道:“亲爱的呀!你把你上身和下身的衣服也都给我吧,好让你无忧无虑地到水里去!”她这样做了,流氓就拿了财物和她上下身的衣服到他自己想好的那一个地方去了。
她把两只手放在脖子上,心神不定地坐在河岸上,在那里待着;正在这时候,来了一只母豺狼,嘴里叼着一块肉。来到这里以后,它四下里一瞧,就看到一条大鱼从水里跳出来,离开水躺在河岸上。它一看到鱼,就吐出了那块肉,跑上去捉那一条鱼。正在这时候,有那么一只老鹰从天空里冲下来,叼了那一块肉,又飞走了。那一条鱼呢,一看到母豺狼走过来,就也跳到水里去了。那一只母豺狼白忙了一阵,瞪着眼看那一只老鹰飞走;赤身的女人就笑着对它说道:“母豺狼呀!肉给老鹰叼走了,鱼又跳到水里去;你丢了鱼肉,还有什么可看呢?”
母豺狼听了这话,因为它已经看到这女人丢了丈夫、财物和情人,就嘲笑她道:“赤身露体的家伙!不管我是多么狡猾,你的狡猾加倍胜过我;情人丢了,丈夫也丢了:你赤身露体地看些什么?”
婆罗门的一罐大麦片
在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婆罗门叫娑跋波俱利钵那。他用行乞得来的吃剩下的大麦片填满了一罐子,把罐子挂在木栓上,在那下面放了一张床,目不转睛地看着罐子,在夜里幻想起来:
“这个罐子现在是填满了大麦片。倘若遇上俭年,就可以卖到一百块钱,可以买两头山羊。山羊每六个月生产一次,就可以变成一群山羊。山羊又换成牛。我把牛犊子卖掉,牛就换成水牛。水牛再换成牝马,牝马又生产,我就可以有很多的马。把这些马卖掉,就可以得到很多金子。我要用这些金子买一所有四个大厅的房子。有一个人走进我的房子里来,就把他那最美最好的女儿嫁给了我。她生了一个小孩子,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苏摩舍摩。因为他总喜欢要我抱在膝上左右摆动着玩,我就拿了书躲到马棚后面的一个地方去念起来。但是苏摩舍摩立刻看见了我。因为他最喜欢坐在人的膝上让人左右摆动着玩,就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走到马群旁边来找我。我在大怒之余,喊我的老婆:‘来照顾孩子吧!来照顾孩子吧!’但是,她因为忙于家务,没有听到;我于是立刻站起来,用脚踢她。”
这样,他就从幻想中走出来,真的用脚踢起来。罐子一下子破了,盛在里面的大麦片也撒了一地。
乌龟与天鹅
在某一个池子里,有一个乌龟,名字叫做金部羯哩婆。它有两个朋友,是两个天鹅,一个叫做珊迦吒,一个叫做毗迦吒。时间过去了,来了一次大旱,有十二年没有下雨。它们两个就琢磨起来:“这个池子里的水已经干了。我们俩到另外一个有水的地方去吧!不过呢,我们一定要跟我们相识很久的亲爱的朋友金部羯哩婆商量商量。”
它们这样做了以后,乌龟说道:“为什么跟我商量呢?我是一个水里生的东西;现在,在这里,只剩下一点点水了;而同你们俩分离,我心里又难过,我不久就完蛋了。如果你们俩对我真正有什么感情的话,就请你们把我从这个死神的嘴里救出去吧。你们俩在这一个水很少的池子里所缺少的,仅仅只是吃的东西,而我呢,却就要死在这里。因此,你们请想一想吧,没有吃的和没有性命,究竟哪件事情严重呢?”
它们俩说道:“我们俩没有法子把你这样一个没有翅膀的生在水里的东西带走呀!”乌龟说道:“有一个法子。你们拿一根木头棍子来!”木头棍子拿来以后,乌龟用牙咬住棍子的中间,说道:“你们俩用嘴牢牢地咬住棍子的两端,飞起来,在天空里平平稳稳地飞过去,一直到找到一个非常好的水池子。”
它们俩于是说道:“这个法子看起来很危险呀!如果你稍微说上那么一句话,你就会离开棍子,从老高的地方掉下去,摔成碎片。”
乌龟说:“从现在起,我就坚持沉默戒,在空中飞行多久,我就坚持多久。”事情就这样做了,那两个天鹅好歹把乌龟从水池子里拖上去,当它们带着它飞过附近的一个城市的上空的时候,下面的人看到了乌龟,就从低处发出了一阵低低的呼声:“这两只鸟在天空里拖的是一辆什么样的车子呀?”
乌龟听到了这呼声,它注定要死了,它竟轻率地说起话来:“这些人胡说些什么呀?”刚一张嘴说话,这个傻瓜就从棍子上掉下去,落在地上。就在这时候,那些想肉吃的人就用尖刀子把它撕成碎片。
《鹦鹉故事七十则》
序言
《鹦鹉故事七十则》说的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因为恋着爱妻而不肯出门经商,后来经一只鹦鹉劝说,终于离开家去做生意,而把妻子托付给鹦鹉照顾。丈夫走后,妻子不甘寂寞,要去另觅情人。鹦鹉便说故事给她听,问她若处在故事里主角的困境有什么办法。这样一夜一夜讲故事,接连讲了六十九个夜晚,一直到丈夫回家,她也没有能出门。《鹦鹉故事七十则》是一部令人着迷的故事集,讲述了女人——还有男人的不忠行为,带有明显的喜剧色彩。跟《一千零一夜》一样,故事发生在虚幻的世界里,大部分故事天真简单。像《一千零一夜》和《五卷书》一样,《鹦鹉故事七十则》采用了结构框架的故事形式;像《五卷书》和《嘉言集》一样,它采用了故事套故事的手法,喜欢插入道德格言来启迪读者;像《故事海》[174]一样,它喜欢贬低女人、愚蠢的丈夫、婆罗门和尚,还喜欢叙说流氓的故事。本书作者也不详,但此书广为流传,肯定在十一世纪之前就已存在。其中的故事启示了薄伽丘的创作。
使《鹦鹉故事七十则》明显突出其他故事集的是,它的评述不再是谚语式客观冷静的宽泛概括,而具有现代愤世嫉俗者和厌恶女人者的独特个人魅力。像《传道书》[175]的犬儒主义一样,犬儒主义总是令人耳目一新。就连现代女性尽管遭到贬低,她们也能忍受其中的一些笑话。
女人的花招如下:花言巧语、阴谋诡计、信誓旦旦、虚假的感情、装哭装笑、毫无意义的痛苦喜乐、恭顺地发问、冷淡漠然、逆境或顺境时的心平气和、善恶不分、斜眼瞅情人。这是这座城里的女人惯用的手腕。
不管怎么说,这个国家的女人没谁会觉得因此受到冒犯。
但作者通常更为机敏,更为含糊。而且,他还把女人、国王和蛇归为一类,这三者是他打心眼里憎恨的。
国王、女人和爬行物一般会抓住离他们最近的东西。
不要信任河流、野兽、长角的牛、带兵器的男人、女人,还有王子。国王就像穿着盔甲的士兵,行事野蛮奸诈,活像爬到你身上作恶的蛇。国王杀戮时脸上带着笑容;他可能表示尊敬,但他非常危险。大象用触觉杀人,蛇用亲吻伤人。
而且,他的评述决非局限于女人这个话题:
谁要是负债累累,谁要是娶了一位不合意的老婆,谁要是四面围敌,那他又如何能睡得着觉呢?
那些讲逆耳真话的人找不到听众。
乌鸦干净、赌棍诚实、蛇很温和、女人满足于爱、阉人有活力、醉汉讲真话,还有国王的友谊——这些事有谁听到过呢?
陌生人若富有,他就是亲戚;亲戚若是贫穷,那他就是外人。
下面这句话有点含沙射影:
给予、接受、告诉秘密、问问题、一起吃饭——这是友谊的五个证明。
以下文字摘自B.黑尔·沃瑟姆的译本(卢扎克,伦敦,1911)。
“《鹦鹉故事七十则》是鹦鹉讲述的七十个故事,这是典型的东方故事。故事中女主人公的丈夫名叫摩达那,他要外出很长时间,给妻子留下一只鹦鹉。这只鹦鹉似乎带有符咒。丈夫离开一段时间后,她开始觉得无聊。她的仆人或朋友建议她最好出去找个情人,这样在她丈夫不在的时候可以宽慰她。于是她准备出去。就在这时候,鹦鹉突然开了口,坚决反对她这样不名誉的想法。她下决心要把鹦鹉的脖子拧下来,但并没有真正要做这件血腥的事情。她想反正它只是一只鸟儿,于是就对它说,尽管它的建议用意良好,但她还是打算出去。这话激怒了鹦鹉,说她愿去就去吧,只要是跟它认识的一个人一样聪明。她于是问鹦鹉这个人是何人,她的聪明何在。这样就开始了第一个故事,而且就在故事的高潮到来之际,鹦鹉就不往下讲了,而是问帕拉哈瓦蒂和她的朋友们故事将会如何结局。她们当然不知道啦,鹦鹉就让她们坐卧不安,最后才把故事的结局告诉她们。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夜色已经很晚了,这样,帕拉哈瓦蒂就没法出去会情人了,只好跟仆人们一起去睡觉。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六十九个晚上,直到她的丈夫回来。她丈夫回来后,听到妻子的所作所为,心中完全不赞成妻子,心里还盘算着走极端呢。这时候,能言善辩的鹦鹉用第七十个故事使他镇静下来。此后,摩达那的父亲为儿子和儿媳举行了盛大的宴会。鹦鹉的符咒解开,之后在花雨之中升天。”
《鹦鹉故事七十则》
B.黑尔·沃瑟姆英译
雅索戴韦和她的转生
第二天晚上,帕拉哈瓦蒂就开始想去会情人,她向鹦鹉寻求建议。鹦鹉说:“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吧!就是说,你要是像雅索戴韦那样聪明,能够摆脱困境的话。”
“请问雅索戴韦是何人呀?”帕拉哈瓦蒂问道。
“我要是告诉你的话,”鹦鹉说,“把你留了下来,也许你会动念头把我的脖子拧断呢。”
“别介意,”帕拉哈瓦蒂说,“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得把雅索戴韦的故事听完。”
就这样,鹦鹉讲了起来:
“有一座城市,叫南达那,国王也是叫这个名字。国王有一个儿子叫拉迦塞克哈拉,儿媳叫萨丝卜拉哈。一个叫达纳塞纳的人偶然看见了萨丝卜拉哈,便疯狂般地爱上了她。达纳塞纳被欲望之火所燃烧。最后,他母亲雅索戴韦就问儿子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停地叹气,流了许多眼泪,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说他一定要娶王子的老婆。母亲听了觉得这事很难办;然而没有萨丝卜拉哈,儿子就活不下去。听完儿子的故事,雅索戴韦劝儿子快乐起来,她想想看该怎么办才好。于是,她禁食,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还带上一个妓女,去了萨丝卜拉哈那里。她脸上现出了悲哀的神情,把萨丝卜拉哈拉到一边,对她这样说道:‘你瞧瞧这个妓女。我们三个前世还是姊妹呢。至于我呢,我不后悔接受情人们的挑逗。你接受了他们的殷勤,但有点儿勉强。然而,我们这个姊妹就不一样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会跟男人有任何关系,她与他们保持距离。你瞧瞧她如今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了。她活着得当妓女,老是在回忆自己是什么人。你因为不情愿,可能记得也可能记不得你从前的样子啦。不过,对我而言,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因为我彻底享受了。我替你感到遗憾,所以我来到你这儿,是把她的故事告诉你,用她来给你提个醒。你要有个情人的话,我建议你答应他所有的要求,这样将来你就可以避免像她这样的可悲样子啦。因为慷慨施予者是无限恩惠的接受者。常言道,那些挨门乞讨的人,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们在那儿。他们不开口索求,因为慷慨者总是根据自己的状况,随意给予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一些施舍物。’
“萨丝卜拉哈被这番话深深触动了。她紧紧抱住雅索戴韦抽泣起来,恳求她帮助自己摆脱掉这种似乎愈发逼近的命运。于是,雅索戴韦便把萨丝卜拉哈介绍给自己的儿子。拉迦塞克哈拉呢,因为有人送他大量的金银珠宝,觉得真是天上掉下来好运气啦,于是也乐意让妻子走。
“就这样,雅索戴韦利用自己的聪明和办法欺骗了王子,把王后骗了出来,达到了她的目的。你要是像她那样聪明的话,你就去吧。要是没有呢,就待在家里吧。去睡觉吧,别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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