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书》(八),古文《尚书》]
泰誓
泰誓上
唯十有三年[256]春,大会于孟津。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唯天地万物父母[257],唯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258]。今商王受[259]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沉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唯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
“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肆予小子发,从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唯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衹,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唯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260]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万,唯亿万心;予有臣三千,唯一心。[261]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唯钧。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厎天之罚。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262]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泰誓中
唯戊午,王次于河朔,群后以师毕会。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我闻吉人为善,唯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唯日不足。[263]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犂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唯天惠民,唯辟奉天。有夏桀[264]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唯受罪浮于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厥鉴唯不远,在彼夏王。”
“天其以予乂民,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265]虽有周亲,不如仁人。[266]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267]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必往。我武唯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勖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檩檩,若崩厥角。呜呼!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唯克永世。”
泰誓下
时厥明[268],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唯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斮断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庯四海。崇信奸回,放黯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269]独夫受洪唯作威,乃汝世雠。树德务滋,除恶务本。[270]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雠。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
“呜呼!唯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唯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唯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唯予小子无良。”
[《周书》(一),古文《尚书》][271]
金縢
1.既克商二年[272],王有疾,弗豫。二公[273]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274]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275]。史乃册祝曰[276]:“唯尔元孙某[277],遘厉疟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才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宝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龟,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蔽璧与珪。”乃卜三龟,一习吉。启龠见书,乃并是吉。公曰:“体!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唯永终是图。兹攸俟,能念予一人。”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王翼日乃瘳。
2.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278]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279],王亦未敢诮公。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唯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唯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
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则大熟。
[《周书》(六),今文《尚书》与古文《尚书》]
召诰[280]
1.唯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281]朝步自周,则至于丰。唯太保[282]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唯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283]侯、甸、男邦伯。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
2.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284]之命。唯王受命,无疆唯休,亦无疆唯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285]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耈,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白天。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唯日其迈。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唯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唯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唯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唯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唯兹二国命,嗣若功。王乃初服。”
“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唯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其唯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其唯王位在德元,小民乃唯刑用于天下,越王显。[286]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历年,式勿替有殷历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3.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唯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287]
[《周书》(十二),今文《尚书》与古文《尚书》]
秦誓[288]
做此秦誓时,正值秦国是最强大的王国之一,已经显示出来将要发达的迹象。最后,一位王公推翻了周朝,结束了封建中国的统治。
公元前631年,秦晋联合起来围攻郑京城,还威胁说要灭亡之。但秦国国君却突然撤军,使三位大将与郑国皇宫保持友好关系,约好保护之不受侵犯。这些人充当着秦国的探子。公元前629年,他们传来口信说秦人负责一个城门,如果派兵前来奇袭,郑国可能为秦国所有。历史上的穆公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谋士们。其中两位最有经验的谋士反对利用这个设计好的诡计,但穆公却听从了野心勃勃之辈的怂恿。第二年,他派了一支大军,由三位最能干的大将率领,希望郑国毫无防备,不加抵抗。但这一尝试失败了。军队在返回秦国的途中遭到晋国军队的袭击,遭受了可怕的失败,几乎全军覆没,三位大将被俘。
晋国国君本来打算把这些俘虏杀掉,但最后还是把他们放回了秦国,想着穆公可能因这些人战败而把他们作为祭祀品,但穆公却没有这样做。他在京城迎接这些受辱的将士,对他们加以抚慰,说战败的罪过在于他本人,因为他不听明智谋士的忠言。据说,他又在此做秦誓,提到了好宰相和坏宰相以及听从他们的不同话题,哀叹自己如何愚蠢地拒绝了年长谋士的建议,而听了新人的话。他永远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公曰:“嗟!我士,听无。予誓告汝群言之首。古人有言曰:‘民讫自若是多盘,责人斯无难,唯受责俾如流,是维艰哉。’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唯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唯今之谋人姑将以为亲。虽则云然,尚猷询兹黄发,则罔所愆。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违,我尚不欲。唯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人之有技,冒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达,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
[《周书》(三十),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
民主哲学家孟子
序言
孟子生活在公元前372年—公元前289年,因而与生活在公元前427年—公元前347年的柏拉图和生活在公元前386年—公元前322年的亚里士多德是同时代人。孟子的诞辰年月与孔子的卒年(公元前479年)相隔107年,他比生活在公元前315年—公元前235年的荀子约长一代人的时间,就像柏拉图比亚里士多德年长的岁月一样。在发展唯心主义思潮方面,孟子与孔子的地位关系就像柏拉图与苏格拉底的关系一样,但在某种意义上,荀子与亚里士多德在哲学现实主义方面有着相似之处。这种类比一定不会牵强附会。孟子和荀子之间的主要区别是,孟子相信人性的内在善,而荀子则相信其恶。结果,荀子相信教养和约束,而孟子认为教养在于寻求和恢复人身上的原善,“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者也”。他试图证明怜悯感和做正义之事的愿望是天生就有的,就跟我们本能地冲上前去拯救一个朝水井爬的孩子一样。人类行为中的邪恶就像木匠的斧头和吃草的牛把山剥光一样,而山的本性则是郁郁葱葱。尽管这种原善可能会萌发出来,也可能会被阻碍,但跟善人一样,每个人身上都有这种善。“人皆可为尧舜”,“圣人,与我同类者”。他讲得最好一句话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他相信人身上的人性与兽性之间的区别,人性在于怜悯感、是非感等。“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他也承认人与动物的区别“甚微”,但他说人身上有大我和小我,而且“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
因此,孟子身上带有高度的理想主义,当我们说到人身上的“浩然之气”时,他的概括非常优美,习惯早起的人都非常熟悉这种现象。如何在一天之中保有黎明时分的那种架势或精神,如何在人的一生中保持孩童时期的温暖善良心肠,这是个道德问题。
孟子的思想对于民主原则的明确贡献如下。首先,人是平等的。“圣人,与我同类者。”(第六卷上,第七章第三节)。其二,在国家的三种成分中,“民为贵……君为轻。”(第七卷下,第十四章第一节)。其三,作出升迁和惩罚决定时,不能根据诸大夫怎么说,而要根据国人怎么讲(第一卷下,第七章第四—第五节)。其四,政府必须为了人民的利益,国王必须与其臣民同乐(第一卷上)。其五,君与民的关系是相互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第四卷下,第三章第一节)。其六,因此,反抗的权利是正当的。当汤反抗暴君桀的权利受到置疑时,他回应说暴君是天下公贼。(第一卷下,第八章第三节)。最后,孟子经常详细阐述《尚书》中的这一思想:帝王受“天命”治理国家,他施行暴政,就会丧失天命。最终获得统治只是因为民受之(第五卷上,第五章第一节—第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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