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着贝宁的背对她说:“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就仿佛如果不这样,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习南拜托公司的女同事收留了贝宁,在女同事一片了然的目光中,贝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
整个假期贝宁都和习南形影不离,哪怕是习南去送快递,贝宁也会一起去。习南曾劝贝宁让她在宿舍好好休息,但贝宁却摇头:“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正好跟着你到处逛一逛嘛!”
习南拗不过贝宁,只好任由她跟着,但其实他也很开心的,有了贝宁的陪伴,似乎平常枯燥无味的工作也显得有意思起来。
贝宁会跟习南分享她在学校发生的事情,那是习南所不了解的世界,当贝宁说到军训的时候有个男生踢正步竟然把鞋子踢到了教官头上的时候,习南也忍不住跟着贝宁笑起来。
贝宁身上似乎有股魔力,能让他忘掉一切的不快乐。
假期很快过去,转眼间贝宁就该返校了,习南将她送到火车站,在分别的那一刻,贝宁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对习南说:“习南,我们一起去韩国吧!我听堂姐说首尔的南山塔很有意思,那里有一大片许愿锁,到时候我们也去许个愿,也许就能找到你妈了!”
习南伸出手整理贝宁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她那双期待的眼睛,笑着说:“好,我们一起去。”
贝宁笑开了花,她就知道习南说不去了不是出自真心的,这么多年的心愿哪会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呢!
回校之后的贝宁比从前更具斗志,因为她知道这次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了。
7.一场暴风雨
大二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贝宁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交流生计划已经正式开始,贝宁只要能通过语言测试,大三就能去韩国了。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习南,但习南却没有贝宁想象中那么高兴。
“太好了,贝宁,恭喜你了。”习南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贝宁不由得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习南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贝宁关心地问。
“没什么,最近工作太忙了,有些累而已。”习南回答。
贝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觉得离目标近了,贝宁就越是觉得不安。过年的时候因为要跟着父母走亲戚,她还没有来得及跟习南见面,他就回公司上班去了。贝宁一直觉得很失落,当初许下一起去南山塔的愿望,她没有想到习南竟然会答应,为此她开始省吃俭用,希望到时候能存下一笔钱支援习南寻找他的妈妈,所以平时就算有长假,她也忍住没有再去找习南。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习南了,她很想念他,可她却不敢告诉习南,万一习南对她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呢?那她岂不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所以贝宁只能将思念压在心底,一颗心却因此变得敏感而脆弱。
事实上,习南并非他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工作繁忙而疲惫,他的确是忙,答应贝宁一起去南山塔的事情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工作,甚至在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都出去兼职,为的就是存够去韩国的钱,但这不是习南觉得累的根本原因。
自从那一日送走贝宁,习南开始明白贝宁对自己来说是不同的,他喜欢她,比想象中还要喜欢。
可是两年以来的工作,他见多了身边的同事分手,那些人说:“像我们这样没钱没地位的人她们是看不上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势利的人。”
习南相信贝宁不是这样的人,但他想到了妈妈和爸爸的悲剧,纵然贝宁不会嫌弃他,但他无法保证自己能给贝宁幸福。
所以他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不辜负贝宁的这份心意。
五月末,习南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原本他是打算跟爸爸说一下他要和贝宁一起去韩国的事情,顺便将护照办了的。
但他在爸爸的房间里寻找户口本时,却忽然找到一个旧牛皮纸袋,出于好奇,习南打开了它。
里面装的是信封和照片,最上面那封信上的邮戳日期是好几年前的,那时习南才刚上初中,看到信封上的那个异国地址,习南的心里一紧,手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是习南的妈妈写给他的信,一共十二封,最后一封信距离现在不过一年,正是习南高中毕业时,信里习南的妈妈问他是不是考上了大学,考到了哪里,这么多年没能等到他的回信,是不是他还不肯原谅她。
那一天下午对习南来说就像是一场暴风雨,他拿着这些信件冲出去质问爸爸,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要欺骗他,说妈妈没有一点消息,说妈妈根本早就忘了他。
明明,明明她就有写过信,明明她就还记得他的生日!
习南吼得声嘶力竭,而他的爸爸却在他的嘶吼中再一次晕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没能很快就醒过来。
8.他不是那个最好的人
贝宁顺利通过了语言测试,只要再办齐一些证件手续就能在暑假时出发了,她刚想打电话告诉习南,习南却先她一步打了过来。
正当贝宁觉得自己跟习南心有灵犀时,电话的内容却让贝宁慌了神。
习南说:“贝宁,对不起,我不去韩国了。”
贝宁刚想问为什么,习南却早已挂断了电话。当贝宁再打过去时,那边却成了忙音。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在这个关头偏偏又不去了呢?贝宁想不明白,她直觉上认为习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习南不肯说,她又联系不上他,为此贝宁急得想哭。
贝宁又打给习南在快递公司的同事,她们却告诉她,习南已经辞职回家了,他的父亲住院了,他要回去照顾他。
得知消息的贝宁心蓦地一沉,她匆匆忙忙向学校请了假就坐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
一路上贝宁觉得既担心又伤心,担心的是习南的爸爸会不会有事,习南现在是不是很痛苦,伤心的是习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不肯告诉她。
回到家乡的贝宁立刻就去习南家找他,可是除了黑漆漆的房子,贝宁什么都没有见到。
她又四处打听习南爸爸所住的医院,却仍旧没有见到习南的踪影。
贝宁找到习南的爸爸时,他正安静地躺在床上,若不是身边那个机器显示着生命迹象,贝宁看不出来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有任何生气。
贝宁固执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候,她没有等来习南,却等来了习南的叔叔。
那个看起来跟习南爸爸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告诉贝宁,习南已经离开这里去了深圳,他说那里的工资比较高,他要多赚点钱才能让爸爸的生命维持下去。
“那孩子一直很自责,他觉得是他害他爸爸中风变成这样的,他还说如果一开始他就把妈妈忘了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了,是他痴心妄想,现在他只想努力赚钱好好补救这一切……”
之后习南的叔叔说了些什么话,贝宁也没有心思再听进去,她礼貌地跟习南的叔叔告别,第二天坐上了回校的火车。
再后来,习南在停用他那个号码之前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给贝宁。
习南说,他从来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他也没有资格对贝宁说要她等他之类的那种话,南山塔对他来说是个到不了的远方,而他的妈妈也是他注定找不到的人。从此以后他的生活里将不会再有这些,但贝宁不应该被他拖累,因为这些都不是贝宁应该承受的,她应该找个最好的人陪她一起去南山塔,而他不是那个最好的人。
他终究辜负了贝宁对他的好。
在去韩国的签证办下来之后,贝宁放弃了交流生的机会,她的同学都觉得她疯了,谁不知道她为了这个机会做了多少努力,怎么到了最后关头却不去了呢?
贝宁没有做任何解释,她只是觉得,少了那个人,去韩国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在习南留给她的只言片语里,贝宁感觉到深深的失望,她能够理解习南的难过,但她难以接受的是,习南问都不问就擅自帮她做了决定,什么叫她不该被他拖累?什么叫她应该找一个最好的人陪她去南山塔呢?
在贝宁眼里,那个最好的人始终都是习南。
贝宁之后没有放弃过寻找习南,她几乎问遍了所有跟习南有关的人,但他们都不知道习南到底在深圳哪里,甚至习南是否在深圳贝宁也无法确定。
渐渐地,失望变成绝望。
贝宁想,也许在习南心里,她根本就没那么重要吧,否则他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就一脚将她踢出了他的未来呢?
如果说习南是对他们的未来没有信心,那么贝宁是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9.而这一分钟,会是永远的错过
毕业之后贝宁去了深圳工作,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仍然执着地抱着一丝希望,习南就在这个城市,终有一天他们会重逢。
然而两年过去,习南始终不见踪影。
在深圳的两年,有过不少人追求贝宁,但都被贝宁拒绝了,唯一一个锲而不舍坚持下来的,就是当初贝宁对习南说过的那个在踢正步时将鞋踢到教官头上的男生秦放。
秦放也是毕业之后就来到了深圳,作为一同在外打拼的同学,他一直都对贝宁照顾有加,他知道贝宁心里已经有人了,但他却并不介意。
在贝宁二十五岁生日时,秦放约她出去庆祝,在饭桌上,他拿出一束玫瑰花,再次询问贝宁愿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
他说:“也许我不是你心里最好的那个人,但我会努力成为最好的人,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贝宁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拒绝,她只是请求秦放给她一点时间,有一个旅程她一直没有完成,她想等旅程结束后再告诉他她的答案。
之后她便只身一人来了韩国。
一杯咖啡喝完,付冉说她还有很多东西没买齐,要接着去血拼,于是便和贝宁说再见了。
在韩国停留的最后一个下午,贝宁去了一趟南山塔,大片的许愿锁看起来很壮观,跟堂姐发给她的那些照片中的一模一样。
买许愿锁的人很多,有手牵着手的年轻情侣,有背着书包的学生,也有领着孩子的夫妻,贝宁也挑选了一把锁,她严肃而虔诚地在锁上写下了几个字,如同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挂完锁之后贝宁给秦放发了一条短信:“明天上午来机场接我吧。”
短信发送出去之后,贝宁深深地望了一眼她挂锁的地方,转过身便大步向前走。
在付冉离开之前,贝宁没有问她要习南的联系方式,因为那时她收到了秦放的短信,他说首尔的天气多变,提醒她出门别忘了带伞,那时她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跟过去告别了。
从南山塔出来之后,贝宁将那把锁的钥匙扔进了垃圾桶,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究竟在那把锁上写了什么,就像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就在她刚踏出南山塔的那一刻,习南刚刚到达南山塔的塔顶,他们离相遇只差了不过一分钟。
而这一分钟,会是永远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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