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栀却是把这一幕看的真切。公主的玉乾宫,岂能是寻常男子能进出的。怕是陛下,也不会随随便便进玉乾宫。可如今,李沁就这般邀请眼前的男子送她回寝宫,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你有宫婢陪侍,还会在自己家丢了不成?”陌冷疏却在李沁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神情变得漠然的骇人。就连眼眸中,都藏不出的厌恶和排斥。
看来,不太喜欢别人身体接触啊。云清栀没有错过这些小细节,若有所思。
“走。”
又是简短而又不如抗拒的命令。云清栀茫然的抬起头来,直到看见李沁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利刀般的目光。这才确定,眼前这个男子,是在对自己说话。
陌冷疏剑眉蹙起,却是及其不耐烦的看着云清栀。看来,有几分生气了。他从未关心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只是觉得眼下夜幕星空,她一个女子这般游荡着,总归是不安全的。就当,是难得发一回善心好了。却不想,这女子一直呆呆的看着他,似乎还在走神。
“送你。”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不用麻烦王爷了,我自己回去便好。”她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愣愣的回答道。
“你还裹着本王的衣服。”
陌冷疏只感觉无名火在燃烧。半晌,他认真的回答道。
“这便还给王爷。”
原来是这样,若是他真是存心想送她回去,云清栀反倒是要警惕半响了。松了一口气,说罢,便将裹在自己身上的玄黑色云纹暗绣长袍解去。
手,突然被用力抓住。
炙热的温度,使得她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恼火,自己就当真这般,如同洪水猛兽?多少女子如同李沁这般,求着让他护送,他从不曾犹豫,一口回绝。可眼前这个女子,却是生怕和自己沾染上分毫关系,唯恐避之而不及。
这些年来,他脾气不好,性子急躁,长安城关于他的传言,他也是知道一二。但是,也不至于真如外人说道的那般凶残吧?
“你就打算这般衣衫不整的,走在长安城的街道吗?”
他的眼眸,愈发深邃。一把将云清栀披在外面的长袍系好,眼神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眸。
“本王的话,不容拒绝。”
他强装漠然,声音低沉,冷冷附在她泛着嫩粉的耳际说道。
柳枝依依,繁星万里,朦胧的月光如水一般,给长安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烟雾。
满城花开烟雨月,七里桃林长安夜。这长安的夜景,从璀璨的灯火开始,便已经沉醉。大街小巷,白墙青瓦,虽是繁华似锦,却总有一股浩然之气笼罩。沉醉于其中,却不至于让人迷失了自我。
月光洒下天际,如同一条薄雾般的绸带,纯净而又淡雅的散发着银色的光晕。云清栀走下前面,清澈如水的目光中,尽数染上了这月光的清幽,瞳眸之中,含几分氤氲。
陌冷疏走至她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跟随着。两人之间隔得很近,偶尔风起时,乌黑秀丽的墨发,在清风中扫至他的脸颊,茉莉飘香,浅浅清淡。
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影子洒落在青石地面上,月光笼罩,踏星而归。
“时光冉冉,恍若隔世。”
云清栀有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这车水马龙的长安。不知为何,竟然对余生有些茫然。
她的眼眸,有些贪念的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流,灯盏璀璨,满城繁华,嬉笑怒骂声,竟然也觉得如此的动人。
她实在,一个人独处了太久。
“多想无益。”
声音中少了一分凌厉和霸道,倒是低沉的动人。
“本王从出生便在这长安城,年复一年,人心尚且喜怒多变。这长安的景色,自是隔日不同。”
云清栀若有所思的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反倒有几分豁然。
“今日明明是公主将你退下水中,为何不说出来。是害怕本王不能为你主持公道不成?”
突然,陌冷疏停了下来,看着夜色朦胧下,被树荫笼罩的女子。突然想起,自己竟然还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的身份。
迟迟,云清栀抬起头来。
“不想有人为难。”
云清栀没有想到,陌冷疏竟然还惦记这雨华池的种种。她浅笑顾盼,报以盈盈一笑。虽是感激,她却不能借着他,真的为难于李沁。即便,这一次,她依旧没有错。
那年元宵夜,父亲的话,如同一个魔咒一般,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早就懂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太后姑母待她,是极好的。可再好,李沁才是她的女儿。
血浓于水,亲近远疏,这才是人之常情。
他陌冷疏这次能闲情雅致的救她一回,她已是感激。却哪会想依仗着他人,护自己一世安稳。终究,还是得靠自己。救人不如求己,可不就是这个理。
陌冷疏的眼眸,沉寂下来。长公主之事,何人会觉得为难?太后?亦或是皇上?
这女子,果真与那些莺莺燕燕不同。他倒是,愈发好奇。什么样的人家,能够养出这般不争不抢的女儿。
不争不抢。
他这个词,自认为用的极其精准。这长安城里官宦人家的女子,家中嫡出庶出的姊妹,就不知有多少,再加上门第之争,皇室权位,从一出生,便注定要你争我抢的生活。
可她,却截然不同。她看似退让,但实则,却是真的满不在乎。这不像是,长安城的女子。
“到了。”
一路沉静,两人都似乎各怀心事。突然,云清栀停了下来,情绪万千,却终究,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七年,她终于回家了。
陌冷疏这才抬起头来。站在府前的桃树下,一双眼眸,沉寂的看着面前黑漆檀木雕刻的匾额。云府二字,豪气而又端正,在星辉之下熠熠生辉。
他认真的看着那云府二字,再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眼前眉眼清秀的女子,她笼罩在薄月中,眼眸琉璃,似九天玄女入凡。
原来,竟然是你啊,云清栀。
突然间,他竟笑了起来,少年般的清澈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欣喜。
“今日有劳王爷,清栀在此谢过。”
云清栀却完全沉浸在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中,盈盈行礼,却是不打算邀他入府一坐。
“救命之恩,该如何作许?”柔软低沉的声音,如月色缓缓,竟有些撩人。
这句话,很是熟悉。
终于,云清栀想到,雨华池中,她落水,他出手相救,搂着她走至池畔边,也是这般说道的。
这,倒是让她很为难。
“不知王爷,要清栀以何作许?”
既是如此,便将这个难题抛出去好了。她素来懒,在草庐的七年时光,能说话的也就只有陌羽一人。奈何陌羽却是个惜字如金之人,她也就更是,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了。
陌冷疏不语,只是浅笑疏朗。一双薄雾星辉的双眸,清澈干净,这是与在雨华池,截然不同的陌冷疏。
归来长安这一路传言,摄政王陌冷疏,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性子凶狠的打紧。陌冷疏原想,这样残暴的人,长得应该也凶神恶煞,粗鄙骇人。却不想,容貌俊朗,轮廓分明,初见惊为天人。虽看似漠然疏离,危险如斯,但偶然间,眼眸的清澈,简单纯粹竟如少年模样。
若不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打死她也不会去猜想,这样的男子,竟然会是叱咤风云的摄政王爷。
年幼时,倒是去过陌府的。只记得,陌王妃盈盈浅笑间的温柔似水,倒是,从未在陌府遇见过,这位如今威震八方的摄政王爷。
与心中勾勒的形象,实在是相差甚远。这,倒是让云清栀有些迷茫起来了。两人目光对视,倒不显尴尬,只是目光流转间,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地方。
好在,这样对视而立的局面,没有保持太久。很快,沉厚古朴的云府大门,便被人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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