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目光，似乎有些熟悉。
雨花池畔，她也见过这一尘不染宛如少年般的目光，只不过她现在确认了，当时那一瞥，并非她的错觉。
毕竟是年少也是少年，也有如眼前一般纯粹清澈的模样，并非，总是那个凶神恶煞般的摄政王爷。也并非，这满朝文武，皆是被腐朽的躯壳和打着算盘的老狐狸。
少年如玉，一笑可倾城，一惆竟悲春。望着那双通红的双眸，云清栀惊愕到眼珠子都要掉了，陌冷疏却冷冷的将目光撇开，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这烟雾，熏得人眼睛都快瞎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便走出厨房。
云清栀看了看熊熊燃起的柴火，火光明媚，偶尔发出扑哧的声响，却哪里有半点的熏烟。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云府大堂内，烛火明亮，一桌一椅皆是规整。桌上，青瓷白玉盘中，盛着的是一道道精致的食物。光看色泽，便已经让人垂涎三尺。尤其是散发在空气中的那股子香味，更是让云清陌整个眼珠子都粘在上面了。
云清栀是一个对吃极为讲究的人，所以无论是刀工火候至摆盘，都尽善尽美。她对任何事情都看的淡漠，唯独这点吃的喜好，倒是有几分的执念。
在云清阳的面前的，是一道甜品，以玉色琉璃盘装盛。镂空的圆形糖酥，浑身晶莹剔透，流淌的桃花蜂浆更是在烛火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晕。饶是他们也经常出入皇宫宴席，却也对此叹为观止。
云清阳看了看眼前的美食，有些跃跃欲试。可刚想动筷子，却发现云清栀和陌冷疏只是端坐在一旁。那双直勾勾的眼神，又瞬间萎了下去。
陌冷疏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被这孩子的表情逗到，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会心一笑。伸手取过象瓷筷，轻轻盛了一碗芙蓉蛋花羹。鲜嫩的鸡蛋如同玉脂一般光滑细腻，入口即化，既有鸡蛋的口感又保留了芙蓉花的沁香，回味绵绵。
“甚好。”
他柔和轻语，面色温柔。烛火倒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眼中是一湾清泉。云清栀抬起头来，对上的便是这样一张令人目眩的容颜。分明没有笑，可那双清澈的双眸中却含着让人荡漾的暖意。
这是，长安城中无人见过的绝色。
仿佛被灼烧般，她竟然没来由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不就是天大的恩情。虽说施恩不图报，但既是你存心要答谢，一顿饭可是不够的。”
空气中仿佛有些不可描述的细微变化，满心都扑在美食上的云清阳自然是感受不到的。
“啊？”
云清栀昂起头，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极为祸水的男子。不知他这番话究竟是何意，太长时间没有和人交谈，与人说话，总是反应慢了半拍。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喜怒无常，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摄政王爷。
她呆呆的望着陌冷疏，清秀小巧的脸盘上，满是迷茫。
“一顿饭自是不够的，便要劳烦姑娘，日后多辛劳了。”陌冷疏一本正经的说着，抿了一口茶，也不待云清栀反应过来，便起身大步离去了。即便是不回头，他也能想象得到那女子着实有趣的表情。
起风了，黑色云纹暗绣长袍在夜色中翻涌，如同云朵般荡漾开来。
今日，心情甚好，月明星稀，夜色祥和。
随着陌冷疏的离去，良久，陌府大堂之中一片寂静。
云清阳偷偷扫了一眼还在发呆的姐姐，咽了咽口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蹭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过，姐姐做的饭菜，真的是甚好，比御厨的手艺，更是要好上几分。
如果以后这个大哥哥经常来府中，那他岂不是可以经常吃到这么绝妙的美食了？如此，云清阳还有些小期待。
他吧啦着脑袋，继续埋头狂吃。
那日，看似云淡风轻。
云清栀看着陌冷疏的背影，很久以后，才猛然抬起头来，恶狠狠的夹了一口糖酥入口中。
“爹爹逝后，府中大小事宜，全凭陌王爷的照拂。太后姑妈说，待姐姐回来，是需得谢过陌王爷的。”
突然间，那糯糯的身子，停下来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双眸看向她，柳叶弯弯的眉眼，一颗泪痣更是让精致的五官多了一分愁绪。明明是才及她腰际的孩子，眼眸中却盛满大人常有的凝重感。
“太后可还有说其他？”天下姓陌的王爷，除了那位，又还能有谁？云清栀拿着象瓷筷的手紧了紧，神色却如常。她看向门外，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
“没了。”
云清阳有点沉闷的应声道。许是又想到了云王爷的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待姐姐这几日修整后，便带阳儿一起去陌府拜访。”
云清栀倒是对此，看得清楚。树大好乘凉，太后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作为出嫁的女子，再如何去照拂娘家人，总归是有些不妥当的。而眼下这长安，哪还有比摄政王爷更高的大树。
至于那位摄政王爷，为何会照拂云府，这就不是云清栀敢去细想的了。姑母一片苦心，她又岂能辜负？只是……
她看了看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又想到那双同样清澈如泉的双眸，想到了那位与传闻中的漠然残忍，似乎有着些许不同的摄政王爷。
长安依旧景秀，可才回京城，事情便接踵而来，云清栀只觉得一阵头痛。
“满长安对于陌王爷的传言，确是有些骇人，姐姐可是担心？阳儿未曾见过陌王爷是何模样，不过想来，再可怕，也终究不会比吃人的野兽更吓人。而且，阳儿知道，陌王爷是好人。”
他埋着头，声音低喃着说道：“爹爹以前说过，如若他有事，这世界上，最能信的，便是姐姐和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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