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想起来，夜晚在营帐前见到他时，他苍白的脸。
那个时候，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偏偏自己却什么都没有问。
“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在我面前逞强。
小时候还总说对我知无不言，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
骗子——”
云清栀心里愈发的着急，愤恨的想着。
拉开营帐的一瞬间，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那里站了很久。
随后，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
陌冷疏半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浑身涂满了草药，猩红的血迹，还是渗透过了草药流淌了一大片。
他眉头紧蹙，俊朗的面庞上，苍白没有血色，如同白纸一般。他的神情，满是压抑的痛苦。
平日里，陌冷疏的警惕性是极高的。可今日即便是云清栀已经到了营帐，他却未曾有任何发觉。
他就一个人这样，静静的躺着，比平常都要沉默。
他明明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摄政王爷，受了重伤，却只能一个人硬生生的扛着。
而换作天子，一点点小伤，怕已经早是御医前仆后继，生怕怠慢了一点点吧。
她觉得委屈极了。
想了想，愈发觉得鼻头愈发泛酸。
她本是不爱哭的，可眼泪，总是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云清栀轻轻的走过去，他却迷迷糊糊的醒来。
睁开眼睛，见到是她，满眼的柔和。
“栀子，别哭呀。”
他浑身疼痛无力，伸手欲拂去她脸上的泪珠，以为她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急的眼眶都红了。
云清栀见他这模样，哭得更凶了。
她抽泣着，走在他的旁边，小心翼翼的躺了下来，小小的身子缩在他的旁边。
她伸手，拥住这个在外人看来不可一世的男子。
就宛如小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玩的疯了，累了。就躺在风雨亭里，枕着芙蓉的花香，相依而眠。
她还在哭，心里，鼻尖，都是他身上的阵阵草药香味。
陌冷疏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小巧的鼻子上，渗着细细的汗珠，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就连纤长的睫毛上，也挂上了晶莹的泪珠。小巧的嘴唇，委屈的撅在一起，楚楚动人。
她如此清冷倔强的一个人，何曾哭得如此伤心过？
陌冷疏只感觉心中所有的坚硬的角落，一瞬间溃不成军，心柔软的宛如一团棉花。
为她，怎样都值得。
他宠溺的看着怀中的女子，艰难的伸出手，轻轻的伸手拭去她的眼泪。
“不准看不准看。”
她却一下子害羞了，捂住自己哭得如小花猫一般的脸，嘟喃着道。
他浅笑，伸手拿下她挡在脸上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比划。
“有美人兮，肤若凝脂，眉似柳叶，眼有星辰，面若桃花，朱唇似血，美艳不可方物。”
他的动作轻柔，声音更是柔和。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喃喃着。
云清栀的脸，泛着淡淡的桃红。双手搂着他的腰际，羞涩的一言不发，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轻柔的抚摸着。
“为了你，不管怎样本王都会好好活下去。”
他眼眸深邃，再多看一眼，便会沉迷于其中。
“恩。”
她没有反驳，娇柔的声音，轻声的点头应道。
“我的栀子，今日格外乖巧。”
他刮了刮她的鼻头，宠溺的笑了。
两人静静的相拥在一起，月色很美，四周一片安逸。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甘甜的芳香，令人沉醉于其中。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站了起来，脸上泛着异样的粉色。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眸，云清栀逃也似的离开了。
外面，云遮住了皓月，是一片黑暗。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才刚刚转身跨入黑暗中。便跌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云清栀连忙推开他，站起身来。
“一受伤就有佳人嘘寒问暖，真是羡慕摄政王爷。”
他有些揶揄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陌羽，你怎么在这。”
云清栀听到来人的声音，心里一下安定下来，还好是他。
“怎么，你既然能出现在这里？我便不能？”
他讽刺的道。
云清栀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毕竟是在长安，又不是在离州。她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
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栀栀，师傅不想逼你。倘若有一天你想放弃，那就算了。就当之前的那些准备，也不过是一场游戏。
为师，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我倒是，希望你能过的开心一点。”
他声音有些嘶哑。
“我记得我的使命，你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我。”
她却倔强的撇过头，随后很快的消失在月色中。
陌羽所说的，她自然相信，是他真实的意思。
可是，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没有人能逃脱。
这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原与她何干？
可是，她后来所爱的人，所敬的人，却一个一个的，皆是这天下的子民。
她要颠覆着天地，要改变这局面，她要改了这朝换了这代。
原本，是没有人逼她的。
可他们虽然从未将强迫说出口，却一个一个，瞪大着双眼看着她。
这…便是她的使命。
是，与陌冷疏截然不同的使命。
是，七年前早就开始的责任。
陌羽看着她的背影，倔强而又清冷，一如既往的熟悉。
他长叹了一口气，回来长安，又有多久了？
月色被白云遮住，一瞬间大地蒙上了黑暗。
五指不见光的地方，是最能掩盖秘密的。
在他们的刚刚交谈的草地不远处，一个身着银白色水月长袍的男子，面色是滴的出水的温柔和平静。
他浅笑着，看着刚刚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幕。
目光平静，他是一个最合格的看客，静静的目睹着这场让人疑惑的对话。
若是旁人，听了定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偏偏，他却听的平静和认真。
月色打落在他的身上，他愈发的柔和无争，银色的长袍在风中飘逸，他静静的站着，很久未曾离开。
只是也不知道，他往心里，听进去了几分。
今夜，月很长，不知又有多少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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