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罡派山门最近的城池是含光城,之前元璎道君和玄济道君也是乘坐传送阵到这座城池然后和洛月汐会和的。
尽管洛月汐和沈昭速度不慢,但是等他们到达含光城之后,在洛月汐询问过传送大厅主持传送阵的修士后才知道,元璎道君和玄济道君确实是来到这里,但是早就乘坐传送阵离开了。
不仅是率先出发的元璎道君和玄济道君,就连没有比他们早出发多少时间的长华真人也是早早就离开了。
化神期的遁速远不是元婴期可以比拟,他们离开的速度太快,洛月汐和沈昭真的是拍马都赶不上。
没有追上元璎道君,洛月汐情绪有些低落,神情有些郁卒,靠弟子令牌是联系不上元璎道君的,之前她不想听洛月汐唠叨就直接将将禁制给关上了。
“阿月,传送阵要开启了。”在洛月汐皱眉之时,沈昭已经缴纳了相应的灵石,来唤洛月汐乘坐传送阵了。
因为前往世俗界边界的修士根本不多,所以一般是不会凑齐足够的人数统一传送,而是只要修士缴纳了足够一次传送的费用,传送阵就会直接开启。
洛月汐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浮现的种种思绪,无论如何,目前修真界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的,她只回世俗界祭拜一下,并不会在那里耽误多少时间。
到时候她到底是听从元璎道君的暗示留在世俗界还是回转修真界,洛月汐还有待思量。但总算时间并不急切,她倒也用不着马上做决定。
踏入传送阵之中,随着空间的扭曲,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直接随着传送阵的开启而消失在了阵法中央,出现在了世俗界边界的传送阵之中。
如今在这里镇守世俗界边界的元婴修士是洛月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青莲居士,他在此镇守的时限还不到,故而一直待在这世俗界的边界之处。
洛月汐和青莲居士也算有些交情,此时再见倒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下来与青莲居士好好说了会儿话,交流了一下修炼上的问题,这才与他告别。
对于青莲居士而言,他对洛月汐也是颇为好奇的,十余年前,洛月汐从海外归来时不过才金丹初期的修为,而短短十余年过去,她竟然已经进阶元婴期。
这样的修炼速度和进步如何不让青莲居士惊讶叹息,自然也就难免忍不住多和洛月汐说几句话。如今他们同为元婴期,许多修炼上的问题彼此交流起来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在向青莲居士告别后,洛月汐才和沈昭一起往大燕飞去。世俗界最靠外的国家是秦国,紧接着的疆域才是是大燕和大赵,旁边还有西荒游牧民族等等区域。
世俗界的这片大陆面积在普通凡人看来并不想,哪怕是骑快马恐怕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从一端走到另外一端。对于许多普通的百姓而言,他们通常一生都不会走得离自己出生的地方太远。
这片世俗界已经是他们所不能想象的庞大了,但是对于修真界而言,世俗界这片大陆的面积真的并不算十分辽阔。这片大陆甚至不到中州十分之一的面积,对于光芒无边的修真大陆而言,世俗界不过是沧海一粟。
正是因为世俗界占据的面积并不大,所以修真界对于开辟出一个专门的地方出来让普通的凡人们生活的这件事情并不反对,也可以说他们其实不太在乎这小小的偏隅之地。
飞过大秦的疆域后,洛月汐远远的感觉到了一个波动明显的巨大结界。在结界笼罩之下,洛月汐察觉到了无数灵力被结界所吸引着蜂拥朝着结界之内涌了过去。
结界之中,干净清冽的灵气与充满怨恨的阴冥煞气冲作一团,灵气不断的消弭着阴煞之力,将结界所笼罩的地方内的怨气和阴气而冲刷干净。
结界所笼罩的正是当初燕京的都城燕京,庞大的结界张开将燕京整个包围在其内,不听的将四周游弋的灵气吸引过来聚集在一起冲刷掉燕京内升腾而起的阴煞怨气。
那是数百万人无辜而亡后所产生的巨大的阴冥煞气,再加上当初他们是死在许老魔的尸毒之下,更是添了几分煞气和怨毒的意味。
这里无辜死去的人太多,如果不是布下结界禁制将此处围住,又请佛修做法超度,只怕不需多少年,燕京就会化作一片阴冥之地,孕育无尽恶鬼僵尸。
自从当年被长华真人带着离开了世俗界前往天际山九大宗门的法会,洛月汐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这里。
虽然听说过九大宗门对于当初燕京被灭之事的应对,但到底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什么直观的认识和感觉。
直到此刻亲眼看到燕京,洛月汐才惊觉原来燕京燕京变作了如今的模样。
沈昭也是和洛月汐一样,自去到修真界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这里,甚至不像洛月汐还来过世俗界一次。对于这里的改变,他也是一样的非常陌生。
但沈昭的家人并没有和洛文彬、洛夫人那样执念达成消散于世间,所以沈昭比起洛月汐更早的醒悟了过来。
他回神后,转头看向双眸茫然的洛月汐,轻声唤道:“阿月,我们回家了。”他注视着洛月汐,心中颇为担忧。
但洛月汐却比他所想的更快的回过了神来,她眼中的迷茫如退潮的海水一般消退了下去,她的眼神陡然变得清醒起来,再没有任何的迷茫和恍惚。
洛月汐淡淡看了沈昭一眼,突然展颜笑了起来,只是她的笑容偏向冷淡,并不带有多少真正的快乐和欢愉。面对沈昭带着担忧的眼神,洛月汐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没事。”
不等沈昭回答,她就已经率先朝着被结界笼罩的燕京飞了过去。在燕京百万居民刚刚被清虚子和许老魔杀死的时候,为了超度此处的怨气,是有佛修在此终日不断的念经超度的。
但随着时间过去,燕京的煞气和阴冥怨气渐渐被消弭,那位被请来的元婴期佛修也就在此布下了能够缓缓抽取灵气消弭阴煞之力的结界和禁制离开了。
这个结界和阵法不仅仅笼罩住燕京,不断抽取四周的灵气过来将阴煞之气消弭,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幻境之能。
燕京附近的普通百姓根本无法看到结界之内的景况,就是从这里经过也会不知不觉的绕路,而无法进入到燕京的遗址当中去。
当然了,这阵法的幻境之能可以迷惑凡人,但却对于真正的修士而言没有任何的作用,所以不管是洛月汐还是沈昭都能够一眼看到结界之后隐藏的燕京古城。
高高飞在半空中,往下看去,燕京的一砖一瓦还是当年的模样,城门、街道、皇宫、府邸,除了破败一些、落满了灰尘,好像根本没有什么改变,和当初他们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洛月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燕京一眼后,一挥道袍长袖便飞落了下去。笼罩住整个燕京的结界无比庞大,想要进入到结界之中,只能从结界入口进去。
沈昭也随之落在了洛月汐身旁,转头朝她低声说道:“走吧,我们进去吧。”
一边说着,沈昭一边抬手打出一道灵光到结界上,原本透明完整的结界上顿时打开一个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去的开口。
洛月汐默然点了点头,随着沈昭穿过了这个打开的光幕进入到了结界之中。沈昭打开的结界入口刚好在燕京的西城门附近,他们穿过结界后,就看到不远处依旧呈现出城门大开状态的西城门。
当初清虚子和许老魔大战的时候,正是一天正午之时,城门都没有落下,等到燕京中百万百姓死去后,这座古城就变成了空城,自然再也没有人每日开城门关城门了。
两人并肩走到了西城门之下,洛月汐仰头看着古朴威严的城门,突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将心头的郁气全都吐出去一般。
她怔怔的仰头看着大气古朴的城门,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洛月汐睫羽震颤,眼中有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光,星星点点,眼波竟然有几分温柔。
沈昭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的偏头看着蓦然失笑的洛月汐,不是很懂她怎么突然笑了起来。但沈昭不太喜欢洛月汐沉浸在他所不知道的情绪之中,故而此时也不甘寂寞的问道:“阿月,你在笑什么?”
洛月汐抬眸朝沈昭看去,澄澈的眼眸里还弥漫着点点笑意,眸光璀璨流华,她的笑容明媚至极,仿佛想到了什么让她极为开心的事情,欢愉从内往外透了出来,让沈昭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眉眼。
对于沈昭的问题,洛月汐又是一声轻笑,然后才在他茫然的眼中含着笑意的淡淡说道:“当初你西征回京时,就是从西城门入城的。我记得那时,我和母亲还在西城门附近的迎鹤楼看热闹呢。”
说到后面,洛月汐的笑意渐渐消失,她垂下眼帘,唇边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苍白和无力。她其实还记得,当初她是很不想来凑这个热闹的,因为那时候她刚刚想起了有关于“沈昭”这个人代表的含义。
也正是因为在迎鹤楼上看到了沈昭进城的那一幕,洛月汐才真的确定,原来沈昭真的如她所想,是这个世界命定的主角。
因为,西征大军返回燕京进城的那一幕,竟然和洛月汐隐约记忆中的那本书中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
正因为确定了沈昭的身份,才会引出了后面那么多的事情。而她最后悔的,也是当初明明发现了沈昭的身份,也隐约预感到了沈昭的身周会牵扯到修真界,但却并没有提前避开,导致后来父母丧生于许老魔和清虚子手下。
听洛月汐提起当年,沈昭眼中顿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怎么会不记得,我还记得阿月你站在迎鹤楼上看我的模样呢。”
看着洛月汐笑了笑不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沈昭转头极为认真的看着她,却是忍不住说出了实话:“其实我在进城的前一天一直在担心。”
“担心什么?”洛月汐挑了挑眉,语气并不算特别热情好奇的问道。
沈昭低低笑了笑,眼神柔和:“我一直担心,要是阿月没有来迎接我怎么办?总是那么懒,爱睡懒觉,说不定会觉得早早起床到城门口迎接西征大军是十分浪费时间的事情,然后就干脆不来了。”
“但还好,阿月还是来了,我看到你了。”沈昭目光专注,细细密密仿若丝线缠绕在她身周。
洛月汐愣了片刻,才失笑道:“你还真没有想错。”洛月汐眯起眼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我确实懒得去迎接什么西征大军回朝,不过被我娘给硬是拖了出来。”
微微摇头,洛月汐没有再说什么,抬步率先朝着燕京城内走了过去。城内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城门边的迎鹤楼依旧屹立,但依旧再也没有人登上去眺望西边了。
走在落满灰尘的大道上,洛月汐看着两旁熟悉又陌生的商铺,突然觉得好像一回首就能回到当年一样。
如今回首当年,真的有着恍然如梦的感觉。
当年她只想平静的度过这一生,再也不想像上个世界那样整日与杀戮和血腥为伴,但世事难料,当初她又怎么会想到,她竟然会走到这样一步呢。
穿过没有任何改变的几条街,洛月汐和沈昭终于回到了东城洛府和沈府坐落的街道。这里附近居住的都是大燕最有权势和地位的世家居住的地方,每一家的府邸都修建得颇为精巧,传承多年。
在府邸门口,洛月汐和沈昭互相告别后就各自走进了自家的府邸。洛月汐穿过以往不常来,主要供洛文彬办公、待客所用的前院,朝着后院走去。
走过那些红色的抄手游廊的时候,洛月汐才真正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走廊栏杆上漂亮鲜艳的红色涂料已经褪色,挂着的会发出清脆响声的铜铃也已经哑了,其上的毛笔字迹更是再也分辨不出来。
站在抄手游廊上,洛月汐踮起脚去够挂在游廊柱下的风铃,素白的手指触到风铃之上,洛月汐只感觉到一股寒气,那件风铃就直接碎成了屑,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时间的摧残,风铃会毁得这么彻底,还因为燕京不断互相消耗的灵气和阴煞之气。
这两股对立的力量在燕京这片地方不断的进行着拉锯战,整个燕京看上去除了落满灰尘外没有伤害,但其实这座城已经从内到外的腐朽了。
其实早在燕京变成空城的时候,这座城就已经是一座废墟了。洛月汐面无表情的垂下了手,任由风铃化作的碎屑随风吹散,什么也不再残留。
洛月汐不再停留,很快便穿过往复回旋的走廊,在穿过一道月亮门后,便从前院来到了后花园之中,而在花园侧边,才是后院,也是洛月汐一家人日常起居的地方。
站在月亮门前,洛月汐看着花园中杂草丛生的枯败之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喜还是悲的表情来。她神色怔怔的走到湖边,踏上湖上的回廊。
这里曾经是琉璃净火栖居了多年的地方,重回故土,琉璃净火忍不住欢喜的在洛月汐丹田之中来回跳跃。它的情绪高涨,跃跃欲试的要出来看看他阔别久矣的家。
但是这里已经和当初完全不同了,因为无人打理,湖中的荷花已经枯萎了,枯黄的荷叶凋零在湖面之上,湖水污浊,散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
以洛月汐的神识强度,自然能够轻易的发现,在这片湖泊之中,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存活了。整个燕京都被许老魔的尸气所害,已经全无生机了。
穿过花园回到她以往居住的绣楼后,洛月汐站在绣楼下,却并不打算再进去。这里对她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回到燕京之后才发现,这座城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这里什么也没有,这里只剩下一片荒芜。她所熟悉的,追忆的都已经逝去了,今时今日,再重游故地对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想要随身带着以作纪念的东西,在当初洛月汐随着长华真人离开时就已经带上了,此时洛月汐在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想要带走的东西了。
最后看了一眼她曾经住了十余年的绣楼,洛月汐转身离开了洛府。
元婴期后遁速无比之快,洛月汐不过踏出了一步,再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洛府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落满了灰尘,木头都隐隐有些腐朽的牌匾,洛月汐一挥长袖,转身大步朝着沈府走了过去。
对于沈家的府邸洛月汐并不陌生,以往小时候她也曾经来过多次。进门之后,还能看到沈家廊柱上残存的红色绸布,她当初从洛府出门,绕城一圈的嫁妆、花轿也还摆在远处,只是依旧落满了灰尘,满是腐朽沧桑之色。
洛月汐目不斜视的走过了经过,循着对沈昭的灵力的感觉走了过去。顺着灵力的指引,洛月汐很快就找到了在演武场的沈昭,他正看着演武场一侧的一排兵器。
这些都是往日他们习练武艺时使用的兵器,但这些利器也抵不过时间的摧毁,都已经生出了锈迹,不再寒光凛冽,不再锐利难挡。
洛月汐慢慢朝着沈昭走了过去,在过来时,她的神识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存在,不由略带好奇的问道:“重回故土,你没有让你的父母弟弟出来看看吗?”
在洛月汐出言发问后,沈昭才仿佛从出神的状态醒悟了过来,他转身看向洛月汐,微微摇了摇头:“为了防止此处化作阴冥鬼煞之地,燕京被布置了禁制阵法,他们在此处现身,于阴魂不利。”
洛月汐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也是,如今对于他们而言,燕京反而是不能踏足。”顿了顿,她扫了沈昭一样,挑眉问道,“你刚刚为什么发呆,在想什么?”
沈昭侧头朝洛月汐微笑了一下,徐徐说道:“只是想到了当年你教我习武的事情。”
洛月汐微微一怔,复而轻笑起来,经沈昭一说,洛月汐也想起了当年的旧事。
犹记得当年正是春末时分,洛府与沈府只相隔一墙的花园角落里,好不容易甩开了丫鬟们打算安安生生睡个午觉的洛月汐被哭得满脸泪花鼻涕的熊孩子沈昭给吵醒了。
她记得当时正是睡意正浓,迷迷糊糊间就要沉入梦乡,却偏偏被一道十分压抑和伤心的哭泣声给搅了好梦。
当时洛月汐的脾气可不能算是很好,虽然在洛文彬和洛夫人面前是乖乖巧巧的,在旁人面前可并不是这样。
被搅了午觉的洛月汐动作轻灵的借助着墙边的大树爬到了墙上后,就发现了缩在墙角哭得伤心又可怜的沈昭。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奇妙的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沈昭依旧哭得稀里哗啦,满脸泪花,看起来好不可怜。
如果哭的是个成年人,当时被搅了午觉心情一点儿也不美妙的洛月汐说不定就会直接教训那人一顿了,但当时沈昭还是个熊孩子,洛月汐难得的升腾起了点善心,并没有计较他搅了她觉的事情。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沈昭还记得洛月汐,在看到她后就委屈巴巴自顾自的跟洛月汐叙说起了直接的委屈,也不管洛月汐是不是愿意听他诉苦。
被迫的洛月汐就听了一耳朵有关于沈昭因为跟随着父亲学习武艺太笨太蠢被骂得很惨的事情,心中却是毫无波动。
当时洛月汐真的只是很不走心的听一听,因为她虽然因为沈昭年纪小对他好歹有几分耐心,但却并没有足够的善心到愿意替他分忧什么的,能耐着性子听他废话,洛月汐已经觉得自己足够温柔了。
但是谁能想到沈昭的胆子还挺大,勇气也不少,他见洛月汐动作灵活的翻墙过来,也不知道是脑抽还是真的勇气可嘉,竟然向洛月汐请求让她教他。
大概对于那个时候的沈昭而言,比他还小却能动作利索的直接翻过高墙的洛月汐是很厉害的吧。
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人才开始真的亲近起来。
沈昭的目光落到那一排放置着兵器的木架上,那里摆放着许多的兵器,虽然此时已经有许多都生了锈迹,但是还能勉强看出原来的模样。
沈昭走上前去,突然从木架中抽出了一杆长枪。这杆长枪经过时间的流逝,枪杆已经被腐蚀了,摸上去再也没有坚硬的感觉,反而像泡软了的木头一样软塌塌的。
枪尖原本是由精铁打磨而成的,但原本锋利异常寒光凛冽的枪尖此时已经锈迹斑斑,看上去钝得什么也刺不破。
长枪上的红缨散乱,其上沾染着灰尘和污垢,再也没有往日的鲜艳,看起来好像是一捧快要完全枯萎的杂草。
沈昭握着这杆长枪,眼神复杂,他转头看向洛月汐,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来:“阿月,你还记得我们沈家传承的武技吗?”
洛月汐看了眼他手中的长枪,淡淡点了点头:“你说沈家枪?我当然记得。”
沈家枪法是沈家传承多年的武艺绝学,洛月汐之所以会知道,甚至自己也会耍这套枪法,完全是因为沈昭这个家伙当初太笨,怎么学也学不会。
当时沈昭就像是脑袋里缺了跟弦,就是学不会沈家枪,反而是洛月汐在沈昭跟她比划的时候将整套枪法串联起来学会了。
而等洛月汐学会了沈家枪之后,沈昭就不止是跟着沈山一个人学习这套枪法,同时暗地里也跟着洛月汐学习,如此这般,他才勉勉强强跟上了沈山教学的进度,没有被骂孺子不可教也。
洛月汐骤然失笑起来,现在想想当初,沈昭小时候还是挺笨挺顽皮的,整一个熊孩子,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昭就越来越成熟,拥有者一点儿也不像他那个年龄的心性。
“其实我不喜欢枪法。”在洛月汐失笑的时候,沈昭突然语气平静的开口说道,他垂眸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破损长枪,眼中并不带多少笑意。
洛月汐看了沈昭一眼,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淡淡笑道:“我觉得你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学不会而已。”
沈昭心中原本的感慨思绪都在洛月汐这句话下烟消云散,他颇为无奈的抬头看了洛月汐一眼,哭笑不得的说道:“阿月,你能不能不要拆我的台?”让他好好抒发一下感情不行吗?
对于沈昭的“指责”,洛月汐只是耸了耸肩,做出一副“随便你”的模样,示意沈昭继续说,这一次她一定不轻易插嘴了。
沈昭右手握着长枪,左手轻轻在其上抚摸而过:“我不喜欢长枪,因为枪法的要诀和我本心不符。幼时我还懵懂不知,只是觉得不喜欢长枪,故而对于沈家枪法的学习我从不上心。”
“但是父亲很生气。”沈昭的声音低了下来,“沈家子岂能不学枪,你若学不会,便不要再姓沈——这是当初父亲训斥我时说的,虽然只是一时气话,但是我却真的被吓到了。”
洛月汐默然了片刻后,才说道:“父母总是望子成龙,你不成器,他们当然恨铁不成钢。不过这些话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舍得不认自己的儿女。”
“当时我不知道。”沈昭将长枪插回到了木架之上,他转身背对着洛月汐,低声道,“当时二弟刚刚出生,我其实很怕。”
洛月汐略显惊愕的挑了挑眉,等着沈昭继续说下去,但沈昭却洒然一笑,突然说道:“阿月,你没想到吧?幼时的我其实很……”
“多愁善感。”不等沈昭自己把话说完,洛月汐已经翻了翻眼睛接了已经。只是这多愁善感的这个词,用得实在是让沈昭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
他转过身来眼神无奈的看着洛月汐,见她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已经有点不耐烦听他在这里墨迹了。
为了不让洛月汐失去兴趣不愿意听他废话,沈昭只好快快的说道:“幼时我其实很没安全感的,学枪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愿意,但是为了讨好父亲,让他满意,我还是咬牙学习。”
“不仅仅是学枪法,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沈昭的神情淡淡,多年以后,在走上修真之路后,对于当年的事情他已经没有什么难以忘怀的了,“我学了很多我不喜欢的东西。”
沈昭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兵法韬略、行军布阵,这些还算好的,起码还挺有意思,我不喜欢,但也能学得下去。”
“但除了这些,我还要学阳谋阴谋,还要学着勾心斗角,如何在势力拉锯的朝堂中保住沈家的地位,如果为家族挣得更大的利益。”
“去西征是我最后一段的自由。”沈昭这样说道,“我们沈家世代掌兵,陛下其实十分忌惮。我去西征之前父亲就告诉我,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有机会出征打战,日后我便只能留在燕京,沉浮于权力斗争之中。”
洛月汐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沈昭的叙说,只是从沈昭的叙说中,她好像对于沈昭这个人更加了解了。知道他心中的苦闷,也知道他遗憾和失落。
“我去了西荒,那里非常荒凉,环境恶劣,但是在那里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其实觉得很快乐。”沈昭低头笑了笑,似乎再回忆着当初,“因为在西荒,我只要做沈校尉就好了。”
洛月汐微微点头:“在燕京,你是沈家世子。”这一刻,洛月汐突然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是女子身,否则如果和沈昭一样过得这么压抑,她想来是很不快活的。
洛月汐看着沈昭许久,突然轻声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沈昭,你是不是——”
“是。”虽然洛月汐的问题没说完,但沈昭却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般,直接回答道,“我并不恨清虚子和许老魔毁了燕京。”
沈昭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也不是说不恨他们杀了那么多人,我只是……”
“并不恨他们毁了你作为沈家世子要面临的人生。”洛月汐语气淡淡的替沈昭补了下半句话,“对于清虚子和许老魔害死了你的亲人,你当然憎恨,但是对于他们毁了你的人生,间接使你踏上修途——你其实并不憎恨,对吗?”
闭了闭眼,沈昭轻轻点了点头:“阿月,我其实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权力倾轧,所以当我们两个一起去修真界的时候,我并不眷恋世俗界的一切,我向往着不一样的人生。”
洛月汐已经明白了,对于沈昭而言,世俗界的一切于他而言只是束缚,只是拖累,他并不喜欢,也绝对谈不上甘心如此。
但这也是正常的,沈昭是天生剑体,这不仅代表着他的体质适合孕养剑气,也代表着沈昭有一颗天生的锐意进取的剑心。
在世俗界生活的十七年,沈昭的剑心其实被蒙上了灰尘和尘埃,而修真多年,他不是重炼了一颗剑心,而是将剑心上的灰尘拭去,并且越发坚定信念,让剑心变得更加纯粹。
沈昭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并不是会沉湎于世俗界的权力斗争中的人,天生剑体的天赋让他会本能的厌恶这一切。
说真的,洛月汐在想通了沈昭的天生剑体代表着什么后,还真的觉得沈昭其实挺可怜的,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天性自在的人被重重管押束缚一般,那怎么可能会快乐。
沈昭没有被这些与他天生剑体完全相反的俗事给压抑得疯狂,也还真是有本事了。他完全就是在和他本性相反的情况下长大的,能够撑到十七岁还没崩溃,沈昭真的算是非常厉害了。
想到这些,洛月汐对于沈昭就忍不住多了一些森森的怜悯,比起她有洛文彬和洛夫人的放纵宠溺,完全像个米虫一样的长大,沈昭其实已经算是可怜了。
“阿月,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在洛月汐难得的心中升起了一些类似于怜惜的感情时,沈昭却很不解的看着洛月汐,一脸的惊讶。
看着洛月汐的表情,沈昭好像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道:“阿月,你想什么呢?虽然我幼时过得有些压抑,但正因为这些经历,我踏上修途后,剑心纯粹的进步却更快。”
洛月汐了然,他天生剑心被压迫多年,当终于无需压抑本性之后,剑心自然“反弹”,让沈昭剑心进步一日千里。
如此说来,他幼年的经历未必不是对他的历练,磨难反而让沈昭成长得更快。不要看沈昭和洛月汐修炼的速度是差不多的,但是洛月汐知道其实差别很大。
她修炼得这么快,是有丹药相助的,而沈昭——虽然他运气逆天总能碰到珍贵的灵药灵植,但剑修可是从来不会用这些东西辅助修炼。
他的修为全都是靠自己努力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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