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纳哥,靠海的公国
摩纳哥是世界上第二小的国家,国土面积不到2平方公里,三面均被法国包围,另一面朝向大海。想去摩纳哥,必须途经法国,通过法国签证。
摩纳哥虽小,经济却非常发达,它最著名的是博彩业,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游客在摩纳哥的蒙特卡罗大赌场倾注巨资。
我留学的第一站就从摩纳哥开始。
那是我第一次出国,此前对国外的了解仅限于母亲去过的北美。因为我之前心心念念的是去加拿大,所以脑子里还留着对加拿大的憧憬,期待的是大片秋天的黄叶、空旷宽敞的街道和飘雪的圣诞节。
飞机缓缓降落在欧洲大陆,这里完全是另一片天地,地中海的骄阳,直插云天的棕榈树,层层叠叠的欧式小楼,冲击着我之前对国外的想象。海子那首著名的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用来形容摩纳哥实在再贴切不过。摩纳哥是亚热带地中海气候,温暖湿润,大海掀起浪涛,体形硕大的海鸥穿梭其间,好像在跟海浪嬉戏。海边的小路上花团锦簇,猫在角落里蜷缩着晒太阳。
不过,我来不及欣赏风景,下了飞机后便匆忙赶往我申请的学校报到。
摩纳哥的风景如此美丽,但我要去的那所学校却让我大失所望。它位于摩纳哥的一座体育馆里,我们这一波中国学生大概二十几个,校舍像是为了我们这些中国学生临时租的,硬件设施虽然不错,但那是某间酒店的度假公寓,当时是旅游淡季,游客少,我很担心到了旺季我们就得搬走,事实证明果不其然。
原来这就是一所民营私立学校,旁边虽有配套大学,但在那所大学里学习的人看起来都是一些成日游手好闲的家伙,整天不学习,混日子。他们看起来家境都很优裕。
可我好不容易来到这儿,并不是来混日子的。我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儿,想着将来还要考到加拿大。在这儿,我先恶补语言,学英语和法语,之后再学一些在法国和加拿大的学校可以转学分的课程。
这里教学一般,学费不菲,一年大约4000多美金。我母亲当时虽有一些积蓄,但大部分收入都会继续投入经营,因而闲钱不多,而且她怕把我惯出大手大脚的毛病,每月给我寄一次钱,刚好够基本生活。
我曾经一直想体会一把离家出走的感觉,真正离开家了才感受到自己能力的不足。那时我语言跟不上,花了大把时间学习,仍觉得很吃力,因而根本没时间去打工,只能依靠家里。
我那会儿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靠家里,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是要忍受我母亲的唠叨。她自己工作压力大,对我又总恨铁不成钢,出国学费还贵,几样儿加起来,导致她一打电话就骂我。我还在叛逆期,自尊心特别强,母亲骂我,我使劲儿辩解,辩不过就还嘴,两人常常吵得摔电话。挂了电话后又觉得后悔,宝贵的跨国长途,我们都浪费在吵架上了。
在摩纳哥,我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上课,晚上自习,吃饭就用周末从超市买的食材在宿舍自己烹饪。由于我过去一点儿法语基础都没有,到了这儿就得先过语言关。我的英语底子虽然不错,但还没到可以应用自如的程度,老师语速快了,我就有听不懂和遗漏之处,有问题也不方便提问。因此,我的法语学得很吃力。我每天花大量时间学习,根本没时间去别处逛、玩。来到这儿几个月,我竟没有什么出国的感觉,因为我每天大部分时候都在校舍里,身边的同学也都是中国留学生,除了需要学法语外,我感觉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上高中。
每天早上,我同一时间出门,坐同一时间的大巴。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每天上了大巴,车上都是同一批乘客——每天在固定时间出门的一批老人。远远地,我看着一辆金色或白色的大巴缓缓驶来——基本上是同一个司机——我上车,看到熟悉的面孔,坐在和昨天一样的位置上,到站了,又下来,天天如此。
那时,我生活中唯一的调剂,竟是每周末去超市买食材。学校附近有一家“家乐福”,一到周末,我就推着车在里面逛来逛去。在当时单调的学习生活中,逛超市竟成了一种娱乐。平时下课了,关系要好的同学提议出去走走,常说:“走,超市逛逛去!”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实在有些好笑,几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彼此招呼着去逛超市。当然,超市那里还有一个东西吸引着我们——一台游戏机。那台游戏机就摆在超市门口,孤零零的,有点儿扎眼。我和同学一去就发现了它。课余时间,稍有空闲,我们就跑到那儿玩儿。有时就我一人,大周末的下午,我孤零零地站在游戏机前玩儿,玩着玩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姥爷陪我在游戏机厅玩儿“双截龙”时的情景。同样是温暖的午后,有姥爷在旁边陪着,我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在摩纳哥,我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天。
不过,我在摩纳哥的日子有一点好,就是又交到了几个新朋友。身在异国他乡,大家每天同进同出,起居生活都在一块儿,很快就熟络起来了。我那时的室友成了我的至交,到今天仍旧常联系。
四块牛排,被叼走三块
我在摩纳哥和法国待了整整五年,说来惭愧,竟没吃过正宗的法餐。首要的原因是法餐价格昂贵,而我囊中羞涩。其次是我不太懂怎么点。1983年,北京第一家法式西餐厅“马克西姆”在崇文门开业,京城独一份儿,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我从来没去过。法餐所用的食材多为契合时令的野味,蜗牛、青蛙、鹅肝、野兔,对当地人来说都比较常见,对我却比较罕见。我真不知哪样儿好吃,又没有闲钱去挨个试吃品尝,所以五年下来从没碰过。
下馆子是件很奢侈的事儿,所以对留学生来说,自己做饭是样必备技能。我在北京时常泡在“阿兰酒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炒几样简单的菜是不在话下的。在国外的这七年,我大多是自己做饭。
不过自己做久了,难免觉得腻。学校附近有个小饭馆,傍晚时分,店里店外都坐满了人。每每路过那家饭馆,常有香气扑鼻,一看,是牛排,煎得外焦里嫩,让我垂涎三尺。再看价格,又让我差点儿晕过去。没钱,只能走。
我省吃俭用好几个礼拜,攒出200法郎,这个钱去小饭馆吃顿牛排还远远不够,但可以去超市买几片自己回家煎。我满怀兴奋地买了四片牛排,提回宿舍,先冻在冰箱冷冻室里,想等中午下课后回来煎。
几节课下来,满脑子都想着回去怎么煎牛排,煎完了怎么吃,是切成小块吃,还是大口大口吃?想着想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下课,我箭一般地冲回宿舍,从冰箱里取出冻得硬邦邦的牛排。
突然察觉到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化冻。用热水浇?那牛排还不熟了?我饥肠辘辘,心急难耐,忽生一计。摩纳哥的中午,烈日如火如荼,我干脆直接把牛排放在阳台上,让太阳晒一会儿估计就化了。
我边晒着牛排,边切配菜,哼着小曲,好不惬意。突然,一片阴影来回晃动,房间里一下暗下来了。我往窗台一看,好家伙,一只巨大的海鸥!这海鸥停在我家窗台上,张开双翅,它的发育显然过分良好了,算上翅膀足足有一米多宽,把阳光全挡住了!它正试图叼我那四块牛排呢。
我的200法郎!
我抄起菜刀就往海鸥那儿劈。
冻住的牛排,四块粘成了一大坨,本来整个被海鸥叼起来了,大概是因为被太阳晒了一会儿,有一块没粘住,掉了。它见我攻来,得意扬扬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摩纳哥的海鸥,通常都很肥硕,估计是不愁吃不愁喝,还天天偷别人窗台上的食物。我恨不得追着那只海鸥,等它什么时候落下来我就去抢牛排,它飞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让它永远也吃不成!当然,只是想想。
我捡起掉下来的那唯一一块牛排,洗了洗,煎来吃了,味道很不错,这下我心里更沮丧了。不夸张地说,为那喂了海鸥的三块牛排,之后我整整一周都没睡好。
“来这儿学习?学赌博啊?”
摩纳哥的旅游旺季是5—8月,我刚入学时是1997年底,尚是淡季,学校安排我们住在酒店里。不久后,我们忽闻“世界杯”即将在法国开幕,摩纳哥即将迎来一个盛大的旅游旺季,酒店住不了了,学校给我们换了一个住所,条件下降了好几个档。自从我到摩纳哥学习,唯一感到满意的就是那个能看到海景的宿舍,其他的都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这下,我心有点儿凉,迷茫感更为强烈。
岂知那是一个转折。“世界杯”期间,学校放了一段时间假,我来摩纳哥这么久,还从没去别的地方看过。我买了一张TGA车票——这是当时全球最厉害的高铁,时速能达270公里——乘着它,我第一次来到了巴黎。
摩纳哥的风景虽美,可毕竟太小,教育质量远远不及法国。地中海的风太暖,适合度假,不适合求学。我在巴黎转了一圈,参观了好几所大学,看着学校里往来的师生,偌大的图书馆,四处张贴的演讲海报,我感受到这里浓郁的学习氛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方向——我不能白来国外一趟,我一定要来巴黎!我要上巴黎的大学!
我在法国的签证只有一年,那时已过去半年,我必须尽快做一个决定:如果留在摩纳哥的学校继续学习,还能保证续签签证;如果离开那里到巴黎来,则必须找到能帮我续签的学校,否则一年到了我就得回国。假期只有几天,不够在巴黎找学校的。
我没和母亲说,她要是知道我一个人折腾这些,非急死不可,很可能买张机票直接飞过来。
是去是留,我站在十字路口,第一次感到我的命运就握在自己手中。
那段时间,为了贴补生活,我接了一份兼职——在一家中餐馆帮工。一天,我正收盘子呢,忽有一个大哥跟我说话。我一看,竟是一位很著名的中国演员。
大哥问我:“你在这儿干吗呢?”
他并不认识我,只是在国外看到一张东方人面孔,还是个小孩,因而觉得好奇吧,所以才找我闲聊。
我说:“我在这儿学习呢。”
“在这儿学习?学赌博啊?”大哥开玩笑说。
其实,当时很多人听说我在摩纳哥上学,都表示过不同程度的怀疑。他们的疑惑不无道理,摩纳哥真的不是一个适合求学的地方。
想到这一切,我毅然决然地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上巴黎求学。假期结束后,我回到摩纳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并向学校申请了退学。
学校退了我一笔学费,加上母亲寄过来的生活费,我带着自己的“全部资产”,坐着高铁再次来到巴黎。
不是天才,却“跳级”了
我从摩纳哥的学校“裸退”,前途茫茫不定。那时我才不到17岁,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实在是太疯狂了。直到现在我还常常感叹,自己能一路走到现在真是一种幸运。我在巴黎遇到好几次危险,都是侥幸逃过。记得有一次,我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一个人,手里拿着枪,夺了我的包。我趁他不注意,一把就把包抢了回来,拔腿就跑了。现在回想还觉得后怕,我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要是当时对方真朝我开几枪,那就什么都完了。
人生中有许多幸运,在当时以为是侥幸,但侥幸联系起来,就有点儿像命运。一个人今天还能活着,还能做事,就已经很值得感谢上天了。
到了巴黎,我直接去了13区,那儿差不多是个华人区,我上次来时,也是在这个区域找了一家小旅店落脚。再次到来,我跟老板说我想在这儿住两个月,问老板大概要多少钱。虽然我之前已经大致算过费用,但听到时还是倒抽一口凉气,太贵了。我改了主意,决定把月租改成日租。一天的租金是80法郎,还是贵,但在法国找房子特别难,我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那家小旅店的房间很小,连被子都不提供,我每天都睡在自备的睡袋里。床上方的房顶居然还漏水。
每天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随便吃两口东西,开始四处奔走找学校。迷茫而压力巨大地过了一周后,我发现了索邦大学,一所有可能接纳我的法国名校。它有一个语言班,我在摩纳哥学了半年法语,水平有限,日常交流尚有问题,很有必要继续学习语言。最重要的是,它所开具的入学证明可以用来续签签证,而我的当务之急是留下来。
我用摩纳哥学校退回的学费在索邦大学报了两个学期的课程,还剩下一部分,我租了一处小房子,暂时安顿了下来。续签的问题解决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暂时落了地。
不久后,我在摩纳哥学校认识的两个朋友也来了。他们当初听说我想退学去巴黎,也颇为心动,但又犹豫不决,便叫我去打头阵。俩人年纪比我大些,比我“贼”,见我在巴黎顺利找到了学校,才放心在摩纳哥那边办了退学。
入学后,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班上其他同学和我们仨一样,都几乎是初学法语,但进步极快,好像没几天就会说了,我很费解。后来才明白,他们的母语与法语同属拉丁语系,语法、拼写上都有很多相通之处。而我们仨学起来则要困难得多。苦学几个月后,才算有了突破,除了一些专业词汇,我和当地人的日常交流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为了跟上课程,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再次陷入了两点一线的循环。
出国将近一年了,我的求学生活却还没迈入正轨。法语学得很慢,接下来去哪儿又还没确定,这些都让我心里时常泛着一股焦躁。我总感觉自己还是没有融入当地的氛围。凯旋门、香榭丽舍大道、埃菲尔铁塔、LV、爱马仕……这些,虽然近在眼前,却又十分遥远。
就在我又开始为前途忧虑之际,我发现了巴黎一所叫“巴黎高等管理学院(ESG Management School)”的大学,那里提供双语教学,一半法语授课,一半英语授课,在那里积累的学分还能转到美国和加拿大的大学。我当时就认定,这所学校很适合我!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整理了自己的资料,递交到那所大学。没想到不久后竟然通知我去面试!而后,我又不知是受到哪位神明的眷顾,竟然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我从一个在国内差点儿辍学的学生,一跃成为了大学生!
那年,我才刚满17岁,在国内应该上高二。巴黎的大学不完全看学习成绩,也很重视面试表现,多亏了这样,我才能获得入学的机会。
出国近一年了,头一次,我有了确定的感觉,感觉自己的未来是能把握的,感觉自己的前途还不是一片黯淡,我的自信心提升了,觉得自己也能做成一些事。一年前在国内的那段消沉期,渐渐离我远去了。
张温柔和张美丽
我母亲在国内,总担心我还像高一那会儿那样,不好好上学。因为欧洲的学校有很多假期,一到放假,我常喜欢四处走走,去附近的国家穷游。这事儿传到我母亲耳朵里,她就以为我不务正业,还每天到处玩儿。
没办法,我高一的表现在她心中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我那时也比较没耐心,母亲误解我,我就觉得很愤怒,两人便争执起来。当时的我特别不爱听母亲说“花那么多钱送你出国”,因为这话戳中了我的软肋,提醒我自己还是个小孩,经济不独立,必须服从大人。
为了早日独立,我开始积极地找工作。巴黎对打黑工查得很严,找来找去没有结果。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家中餐馆招服务员,待遇不错,可以兼职,一个周末的工资就是500法郎。
我在国内也经常帮母亲点菜、收拾盘子,胜任工作应该没问题,就是这家餐馆距我住的地方有点儿远,位于凡尔赛,坐车过去需要2小时。
我买了车票,决定先实地看看后再说。凡尔赛是旅游城市,游客到此主要是为了瞻仰凡尔赛宫的尊荣。凡尔赛宫始建于路易十四时期,富丽堂皇,精致奢华,但除了它以外,凡尔赛是一座朴素而幽静的小城,旅游淡季时,整座城市好像都在休眠。这里的人富有、闲适,生活恬淡,一来到这儿,就会有种整个身心都放松了的感觉。
我立即喜欢上了这儿,比起巴黎市中心,凡尔赛像个隐世的栖居地,紧张的学习之余,来这里就像调剂心情。
照着地图,我找到招聘的那家中餐馆。面试我的是一位50多岁的大姐,名字很有意思,叫“张温柔”。简单交流了几句,听说我有在中餐馆打杂的经验,张温柔就决定录用我,薪水正如报纸上登的那样,给得很大方。
从此,每到周末,我都坐两个小时的高铁,到张温柔的中餐馆打工。张温柔有个妹妹,40出头,名字和她姐姐相映成趣,叫“张美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又想起“张温柔”,我强忍住笑,恭敬地向张美丽大姐问了好。两姐妹都是温州人,也都在法国安家立业,一起经营这家中餐馆,借着凡尔赛的旅游客流,生意做得不错。
入乡随俗,因地制宜,凡尔赛的中餐馆和“阿兰酒家”那种中餐馆有很大差异,这里还提供三明治、牛排、红酒等西餐,中餐也调整了口味,有些食材也变了,很多是就地取材。因此这里的“中餐”是经过改良后的中餐,是专为法国人设计的中餐。
我在国内从没开过红酒,到了这里,经常要给客人开红酒。我记得第一次开时,我面对的是一位大学教授。我不想表现出自己很不专业的样子,但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弄,把起子旋进软木塞后,干脆直接把红酒瓶夹在两腿中间,咬牙切齿地使劲儿,估计把那位大学教授都吓到了。“砰”的一声,终于打开了,红酒喷出来大半瓶,都洒在了我的裤子上,我的手还让起子划伤了,血直往外流。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位大学教授,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他要骂我,但他笑着安慰我,说没关系,而后竟然还给了我一些小费。我由衷感叹,不愧是大学教授,确实涵养好。
但是在那之后,我每次开红酒都有点儿心理阴影,生怕再搞砸了。
张温柔和张美丽两位大姐对我很宽容,她们一直耐心地教我,原谅我犯的错,待我像她们的孩子。那时,我常常和她们的家人一起吃晚饭,大家欢声笑语,气氛融洽,隐隐约约竟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不过,我的课业难度逐渐提高,不得不投入更多精力在学习上,每周花两天时间打工对我来说变得越来越吃力。我的请假次数变多了,两位大姐对我依旧很包容,既没批评我,工资也丝毫未减。
但我心中惭愧,自己的工作做得也不是那么好,很多地方都需要她们教,耽误了她们太多时间,加上同时兼顾学业和打工,越来越让我感觉力不从心,我决定提出辞职。
两位大姐还特意给我开了欢送会,并告诉我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她们。
我在张温柔和张美丽的中餐馆仅待了几个月,却感受到自出国以来一直没感受到过的家的温暖。那是一段令我怀念的经历,虽然那儿做的一直都是“改良版”的中餐,但却让我在异国他乡,尝到了来自祖国的味道。
心结释然
七年,如今好像转瞬即逝,但当年在国外,七年是那么漫长,长得根本看不到头。很多一个人辗转去这儿去那儿的经历如今都变得模糊了,能让我记起的大多是与人相处时的场景。
在法国,我结识了自己的初恋女友,她大我两岁,中国人,是个很温柔细心的姑娘。
我们之间的感觉既像恋人,又像朋友,更像亲人。在异乡,一张亚洲人的面孔都会让你觉得亲切,何况是一个很关心你的家乡女孩?在那些漫长而孤独的日子里,我们彼此是对方的陪伴,无论做什么,身边有个人陪,原本艰难的时刻也会好过一点。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结,就是当年被加拿大使馆拒签。那件事直接导致了我之后半年的消沉颓废。我人在法国,心中却始终没放下对加拿大的执念。
我想考加拿大的MBA,可数学是个坎儿。都说国外的数学简单,那是对有国内高中基础的人而言,我在国内只读了半年,还没好好读,数学一直是我的软肋。偏偏MBA很重视数学成绩,我一筹莫展,自觉实现梦想的机会很渺茫。
当时,我的女朋友也想报考加拿大的研究生,她整理自己的材料,顺便就帮我整理了。我粗心,不擅做这些细致的工作,而她心细,考虑周全。她帮我把全部的资料分门别类,将过往的成绩尽数梳理了一番。经她这么一整,我的材料显得干净明晰、一目了然。她丝毫不计较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把我的事儿当成她自己的事儿。她对我的事如此上心,我也提振了精神,决心瞄准目标,全力一搏。
我的材料果然获得了评审老师的好感,我获得了面试机会。也是幸运之至,赶上那位评审老师很喜欢我。在他的帮助下,我竟然免去了考数学这环,破格被加拿大圭尔夫大学录取。
至此,我积郁在心中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我的初恋女友也考上了加拿大另外一所大学的研究生,皆大欢喜,我们欢呼雀跃,为彼此逐渐光明的前途打从心底高兴。
只是,三年后,我从圭尔夫大学毕业,决定回国,而她和他的家人那时已经定居加拿大,她选择了留下。我们没有争吵,没有矛盾,甚至我们交往的这几年,也基本没发生过什么特别大的冲突,一直和和睦睦,像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不过,我们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彼此都深知自己对未来的期望和规划都已大不相同。我们祝福了对方,我那段平淡而温馨的初恋,无疾而终。
加拿大留学的这几年过得非常平静,平静得我几乎已经忘却了大部分细节,出国留学这七年,我的记忆大多留在摩纳哥和法国,欧洲对我的影响非常深刻,几乎是一场从外在到内心的洗礼。
LV的橱窗,每一季都会更换新品。我作为一个穷学生,买不起橱窗里的奢侈品,但可以看,可以window shopping。课业不忙时,我常在巴黎街头漫步,眼见的、听闻的、感受到的,都是巴黎的艺术与人文气息。他们的时装和建筑,他们的审美和生活习惯,点点滴滴渗入我的生命。以至于我初到加拿大,又经历了一段不适应期。欧洲文化整体很传统,而北美相对比较奔放。深受欧洲文化影响的我,常年穿着西服皮鞋,听怀旧老歌,一直都没习惯休闲服装与Hip-Hop。
七年,我从一个16岁的少年变成一个23岁的青年,经历了从孩子到成人的蜕变。2004年,我回国了,北京也和我记忆中的北京大不一样了,一切都好像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生活节奏比过去要快上许多,我好像搭上一辆疾速向前的列车,那段悠缓漫长的时光一去不复返,留在记忆里的也只剩下摩纳哥的骄阳、巴黎的阴天与加拿大秋天一地的枫叶。过去都已经泛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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