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她领到房间门口，开始敲门。
璇玑在里面挂了门链，在开门看到清音的一刹那，就迅速关上了门。
这一下来的过快，如果不是关门声，我甚至意识不到她刚才露过面。
清音眼眶渐渐红了：“璇玑，我知道我没脸再来找你，可是你听我说会话好吗？”
里面没有声音。
清音敲门：“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你帮我，照顾我，什么都帮我安排好。是我太蠢，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应当了，我不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只求你开门听我说完好吗？”
还是没有回应。
清音敲的更大声，声泪俱下：“璇玑，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为什么现在因为一个男人，你要对我这样？！”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璇玑之前安利给我的视频。
B站以《牵丝戏》为BGM，记录曲云孙飞亮的视频。
有一个场景也是曲云在门外哭喊，叶晖避而不见。
可我知道，清音比不上教主，璇玑也并非那么冷血。
——
璇玑就像听不见一样，迟迟没有开门。
清音在外面说的累了，渐渐也开始上火：“我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从小到大，我妈天天就知道让我跟你学习，学什么？考高分吗？这有什么用？你觉得你过得快乐吗？有我这么潇洒的生活吗？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用一种怜悯的心态给我这个帮我那个，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这样？！”
我吃了一惊，拽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话。
“璇玑，我之前很嫉妒你，你知道吗？我不觉得自己比你差多少，可能脑子天生的没有那么好用，可是我的硬件也不差。但是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很难得到？”她不理会我的阻止，“你说要帮我，其实就是在羞辱我无能。你做这个做那个，就是想证明你有多厉害，可以让我终生仰望，对不对？！所以我受够了，我就是要让你添堵，我就是要这么做。”
末了，她又开始哀哀哭泣：“可我真的好喜欢沁骨，你知道吗？真的好喜欢……”
门终于开了。
璇玑并没有让她进门，只是蹲在门口打量着她。
——
璇玑看着已经坐在门口的清音，伸手抚去她的泪痕：“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璇玑！”她立刻抓住救命稻草，“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被他们找到那些信息……”
“从前你过得好，感觉没有任何困扰，都是我在给你挡刀子。高中有人追你，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社会混混，你还记得吧？他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找过你，你知道吗？”
清音瞪大眼睛不说话。
“因为关起来了，在六中那条道里性/侵了女生。”
她还是没有说话，满脸错愕。
璇玑继续抚/摸她的脸：“一直都是我在帮你处理问题，你所用来对付我的，都还不如当初那些皮毛，怎么会赢呢？”
然后她又看向我：“你是送她回去还是进屋？”
我默默起身，走进了房间。
然后她合上门，再不理会门外的人。
——
跨年结束以后，璇玑开始翻背包。
“找什么呢？”
“身份证。”
她打开照相机，开始拍照。
“你干什么？！”我连忙抢过证件。
“给我。”她伸手，“还有反面没拍。”
“你这是要替她受过吗？！凭什么？！”
璇玑继续伸手：“还给我。”
我坚决不同意：“不行，我不能看你这么伤害自己。”
她也不多做解释，开始打电话——
“喂？”
“对，是我。”
“我手机给你传的照片看到没有？嗯……对，是我发的，因为我是清音朋友，我不喜欢看人欺负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可爱，隔着网线你还能打死我不成？”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乖。”
……
他们的对话很简短，我的心却一点点凉了下去。
看样子，她是已经替清音背锅了。
“为什么？”我非常难过，“你本来就没错，这样一来，人肉的对象可能就是你了。”
“你放心。”她安抚我，顺手拿走了身份证，“我不会伤害到自己，我保证。”
——
璇玑打开电脑，开始登录QQ小号。
她突然盯着手腕的首饰打量：“云卿后来怎么样了？”
“啊？”我没想到她还记得这号人，“还是那样吧，挺少上线了，不过因为你的事情还是会偶尔失态。”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她还是继续盯着手链，“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清音对我做的事情，何尝不是我对云卿做的事情？都是报应！”
“不是！这不一样！”我连忙打断她，“你们两个有本质的区别，你和清音不是一类人。”
QQ提示音响了。
璇玑看向界面，继续问我：“当时清音是不是说沁骨欠了她钱？大概几千的样子？”
“嗯。”
我好奇的走到她身后，看到她正在和予淳联系——
【予淳】真的吗？！靠不靠谱！
【璇玑】那当然了，这是我会骗你吗？
【予淳】赶紧把号给我，我去查那个女表子！
当然，她用的是之前买的QQ账号。
——
然后，沁骨加了她另一个小号。
【沁骨】是帮忙人肉的？
【璇玑】嗯。
【沁骨】价格无所谓，但是别骗我。
【璇玑】好。
【沁骨】那你先帮我查，完了再付钱。
【璇玑】信任是相互的，没道理我查完了你后付，最起码要有定金。
【沁骨】多少？
【璇玑】1000起。
【沁骨】这么贵？你不给我点干货，我怎么付钱？万一你直接拿了一千跑了我找谁？
【璇玑】前面你情缘也和我说了那个人的情况，你看看，是她吗？
然后她就把刚拍的身份证照片发过去。
【沁骨】woc！神了，这么快？！
【璇玑】加价了，1500。
【沁骨】支付宝账号给我，我还要其他的信息，价格好说。
【璇玑】嗯。
在收款之后，我才敢说话：“你这是在干嘛？！”
“小号是我用来接近予淳的身份，她当我是塑料姐妹，把我推荐的专业人士介绍给了沁骨。”她看着转账记录，“当然，两个人都是我。”
——
我还是为她担心：“可是这么做的代价，是你的身份信息泄露了啊！他们的目标可是你！”
“我无所谓。”璇玑继续打字，“信息有真有假，我说我是其他系的什么人，他还能查到吗？真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自己查？我爱吃巧克力，信息写一个抹茶，他知道真假？而且，接下来提供的干货，和他要8的东西没什么必然联系。”
“为什么？”
“人家群众想看的是劲爆内容，而不是看你这个人的业余爱好，看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我恍然大悟。
半小时后，新的一份资料发给沁骨，又收到一笔转账。
【沁骨】不是，有没有其他内容？都是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啊，我管她得了几个奖？
【璇玑】老板，我只是拿钱办事，什么都查遍了，你要不要用是你的事。如果觉得不行，还是别找我了。
【沁骨】别别别，好不容易找到个靠谱的，之前刚被人骗了600。
就这样，这晚的成果是：璇玑用她半真半假的信息，换来了清音“损失的”6500。
钱没有留着，一并打给了清音。
然后她就删除了清音所有联系方式。
“这下她有钱可以去做她想做的美体手术了。”
她最后甚至和我说了这么一句。
——
已经是深夜，璇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从背包里找出了叠的整整齐齐的戏装。
还是那件青色水袖戏服。
“干嘛呢？给我元旦表演？”
她把戏服披在身上：“可以这么理解，我连画脸的颜料都带来了。”
我本来是开玩笑，但是看她兴致勃勃的坐下开始化妆，也没有多言。
因为时间紧张，她只画了半边脸。
“原来我们同台表演过，她说戏腔才是精髓，所以和我换了唱词。《牵丝戏》的其他部分，都是我来唱的。”她转过来看着我，“即使我会唱戏，也把主角的位置留给了她。”
璇玑开始放音乐——
你褴褛我彩绘 并肩行过山与水
你憔悴 我替你明媚
他们迂回误会 我却只由你支配
问世间 哪有更完美
苦乐都跟随 举手投足不违背
将谦卑 温柔成绝对
你枯我不曾萎 你倦我也不敢累
用什么 暖你一千岁
……
她总算圆了当时的梦，不再以配角的身份演绎戏腔。
——
明朝野史中记载了一段昆戏叫牵丝戏，之所以厉害因为它讲的是百合的故事，而且唱戏的时候两个女子各一段衣袖用很细的一根红线连起来，两个人唱戏转圈的时候这线还不能断。
其实就是两个百合戏子的故事，一个戏子意外哑了，就编了这段戏，一个主唱，一个主舞，但是这种戏法又被老戏子排斥。
璇玑挥水袖转身的时候，我看她眼角的颜料已经花了。
是哭了吧？
在和清音正式作别，结束了长达几年的感情之后。
我想起《霸王别姬》里有那么一段，程蝶衣踮着脚为段小楼打理妆容，用的是舌尖。
我靠近璇玑，她的身体依然冷。
我也想模仿那一段，张口，伸出舌头去触碰眼角的颜料。
舌尖触及冰凉一片，这就是我们的元旦。
——
我醒的比较早，她还在沉睡。
在经过桌子的时候，我发现电脑屏幕还停留在那个界面，再三确认她暂时不会醒之后，我开始坐下打字。
【我】老板，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有人连夜追加了价钱让我查你的信息，我提前说一句。
没想到对面倒是秒回，估计又是快乐通宵。
【沁骨】woc？谁？
【我】这是秘密，我不能说。
【沁骨】她给了多少？
【我】两万。
他沉默了，我在祈祷他千万不要继续追加。
【沁骨】就为了查我花两万？
【我】嗯，这个老板比较大方。
【沁骨】能拒绝吗？
【我】有钱赚干嘛拒绝？
【沁骨】那我这怎么办？？？
【我】老板，好心提醒一句，我给你的东西拿去哄哄情缘得了。如果事情闹大了，你也被牵扯进来，被人围观，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完我就拉黑了沁骨，清理了信息。
将界面恢复如初之后，我才进了洗手间刷牙洗脸。
——
事情以平静告终。
我知道沁骨的弱点，他不敢轻举妄动的。
而离开清音之后，我发现璇玑情绪的难以把控以及过度失眠等现象。
恰好云卿又来询问她的情况，我就一并告诉了他。
“这事我之前就提过，让她去看看心理医生，连夜给她联系好了。但是她当时骂了我一顿，说我拿她当神经病，最终没有去。”他很是担忧，“无论如何，心坎都要卖过去的，我劝不动她，但是你可以。我把地址还有医生的号码给你，你带她去看看。”
我讶异于他的心细如发，更感激于他的矢志不渝。
也许白月光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不管过去多久，都有这样的厚待。
在璇玑又开始发一些莫名其妙丧气的动态之后，我劝她假期和我一起去趟医院，就当是和陌生人聊聊天。
“不去。”
“璇玑，有些话说不出口，你可以对着陌生人说，这样会好很多。”我继续劝她，“我会陪着你的，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去一趟吧？”
她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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