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满心欢喜-黑松露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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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伦敦记忆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余米几乎彻夜未眠,一直睁眼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可是还没有睡多久,就听到周小美的尖叫声,一下子就把她从黑甜梦乡里唤醒了过来。

    她伸手捂住耳朵,痛苦地哼哼:“小美姐姐,求放过……”

    “不是……”周小美伸手用力推她,“米米,你快看今天的娱乐版头条!时缙!时缙上头条了!”

    听到“时缙”两个字,余米顿时不迷糊了,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捞过周小美举高的手机。

    真的是时缙!

    照片看起来是偷拍的,时间应该是还没遇到她之前,背景是直播间,他正在摘耳机,亚麻色的长刘海大部分被耳机箍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嘴唇紧抿,眼神冷淡。

    看到这张照片,余米才深切地感受到现在的他和那时的他有多么不同。

    但眼下并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她急忙退出去看照片的来源——某知名门户网站的娱乐版。

    标题是“震惊!白薇弟弟为争财产,或与亲生母亲对簿公堂!”。

    白薇……弟弟?

    她顿时愣住了。

    滑动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写这条新闻的人显然有备而来,文章里关于时缙的照片不少,小时候和白薇的合影,然后是小学、中学……最后一张是前不久白薇的葬礼,照片上的他黑衣黑发,眸色沉沉。

    文章里对他的职业和往事也有介绍,作者使用春秋笔法,用词模糊,把他写成了中学辍学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暗指他有前科,此次恐怕也是为了钱不择手段云云。

    但所选照片里的颜值还是很让人服气的,因此评论里除了质疑和鄙夷,也有不少自称颜狗的少女站队,盖章认定他继承了白宛宜和白薇的美貌,点赞最多的那条评论,甚至建议他不如从白宛宜的公司直接出道,既能赚钱,也不用因此和母亲闹上法庭。

    一整篇文章看完,余米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湿了。

    周小美已经回过神来,一边刷着相关新闻一边咕哝:“我就说嘛,上次葬礼上那个镜头明明就是他!不过还是好惊讶啊!太离奇了好吗!米米,他从来都没和你提过家人的事吗?”

    余米一团糨糊的脑子因她一句话猛然开窍,急忙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披了一件外套,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去隔壁房间敲门。

    ——他和她说起过家人,但没有提过他们的具体身份。至于她,更是不会把这些事和电视新闻上天天见到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如今回想起来,他常常提起的“姐姐”,其实和白薇生平非常相似,而他最消沉最脆弱的时候,也是在白薇去世的那一段时间。

    他隐瞒了这些,是刻意还是无心?是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她,还是……不够信任她?

    一个接一个问题,堵得她心里乱糟糟的,只想快些见到他,听他亲口说出真相。

    敲了很久的门,却无人应答。

    余米越敲越心慌,直到周小美探身将手机递过来:“别急,给他打电话呀!”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这种先进的沟通方式,一把抢过手机,正要拨号,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她急忙转过头去,却发现来的人是齐藤先生。

    心里一阵失望,正要继续拨号,齐藤先生却抢先开口:“住在,折里(这里)的先森,今天很早,就周(走)了。”

    余米手里的动作一顿:“走了?”

    齐藤先生点了点头:“Check out.(退房。)”一边用手比了一个飞机的样子,“他说,要赶飞机。”

    赶飞机?去哪儿?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他说起过?

    她还没回过神,齐藤先生已经继续说道:“秘密(米米),有人在等你。”

    “等我?”

    “是宇哥吧?”周小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刚看到他的微信,让我们起床。”

    余米一眼看到周小美乱蓬蓬的头发,这才想起自己完全没有洗漱,稍微定了定神,又奔回了房间。

    等在楼下客厅的人,果然是简星宇。

    余米整顿完毕下楼的时候,他正在和齐藤先生小声地聊天,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微微笑了笑:“早上好,米米。”

    余米却有些无精打采:“早上好,宇哥。”

    简星宇默默地看着她走到面前,才轻声问:“米米,想聊聊吗?”

    清晨的湖边十分寒冷,湖上雾气袅袅,水面平静无波。富士山和湖中倒影犹如一对双生子,静静地笼在这一层如梦似幻的缥缈水雾中。

    湖边几乎没有人,看着自己呼出的一团团白气,余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早上的国内新闻,你看了没有?”

    简星宇突然问。

    余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我猜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个秘密,是吗?”

    她连“嗯”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动作很小,几乎看不出来。

    简星宇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虽然明知终会有说出真相的一天,但小姑娘难得一见的低气压,还是让他觉得心疼。

    怎么办呢——他接下来要说的事会让她更难过……

    “米米,我想先和你道歉。”

    余米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写满了“为什么”。

    简星宇轻轻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时缙是白薇的弟弟这件事,其实我是知道的。”

    没有理会她的表情变化,他继续说下去:

    “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也和我有关。在不知道时缙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我不想把你卷进来。或许是因为我的私心吧,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并不想再提起。”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我还是想错了,他对你的影响比我预料的大得多。事情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凝视着余米略显苍白的脸,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犹豫问道:“告诉我米米,你……喜欢他吗?”

    “我……”余米咬了咬嘴唇,思忖了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简星宇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沉默了片刻,又问:“是他先和你表白的吗?”

    余米有些惊讶:“是……”

    “果然。”简星宇微微皱眉,脸色也变得严肃,“他的目的和我想的一样。”

    “宇哥!”余米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到底怎么了?”

    简星宇看着衣袖上那只圆润小巧的手,很想去握住,最后却只是将视线转向了远处的富士山。

    “这个故事挺长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如就从八年前,我在英国遇到白薇开始吧。”

    “白薇?是那个……白薇吗?”

    “对,那时候她还不是女明星,只是我的女朋友。”

    简星宇高中毕业没多久,母子俩就在简云帆的安排下去了英国,美其名曰更好地生活,其实只是简云帆迫于家族压力,要将他们远远支开。

    遥远的国度,陌生的环境,父亲的不管不问,母亲的怨天尤人,曾让当时还不满二十岁的简星宇陷入巨大的迷惘。

    但他是个不愿意服输的人,很快调整了状态。一年之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帝国理工商学院。

    他和白薇,是在一次学生交流活动中认识的。

    白薇来英国进修戏剧,虽然在国内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在这里,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学生,漂亮、热情、自由,追求者甚众。

    但她却偏偏注意到了人群中不怎么说话甚至算得上冷漠的简星宇,并且想办法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在一次次的聊天和邀约中,彼此了解,互相吸引。

    各自复杂且不幸的家庭,造就了两个年轻人相似的心境,爱情就像玫瑰盛放,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

    那段日子很美好,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爱得浓烈,便以为一切烦扰都只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就是那时候,我知道白薇有个弟弟。因为白宛宜年轻时的艺名叫作薇安,所以姐弟两个的名字一个叫薇,一个叫安。白薇一直叫他小安,我不知道他还有别的名字,白薇提到他的时候不多。”

    “听说因为从小分开的关系,他们很少见面,我一直以为他们感情并不好。直到有一次,白薇放弃了一场重要的考试直接回国,我才知道,她的父亲去世了,小安因此辍学,成了不良少年。”

    余米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纠正:“他不是不良少年,只是有段时间没有去上学……”

    简星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说的,你就相信吗?”

    余米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其他的事她不知道,但至少在这些细节上,时缙说的和简星宇说的并没有太多区别,她……愿意相信他。

    简星宇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是白薇硬逼着小安回学校上课的,也一直在督促他。后来小安上的是传媒大学——你知道吗?他们的父亲是传媒大学的教授,和广电的欧阳鲲鹏交情颇深。这也是他之所以一毕业就可以进电台工作,工作时间还可以任性地说走就走的原因。”

    就算余米再迟钝,这一次也听得出他话语中微微的嘲弄和不屑。

    他一向公正而温和,这是怎么了?

    她再一次忍不住反驳:“他的节目做得很好,收听率非常高,‘时光’是被很多人认可的主持人……”总之,他绝对不是去混日子的关系户!

    她急迫又委屈的语气让简星宇惊讶,她向来不爱争执,更不会为了谁当面反驳他。这只能说明,那个人对她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他目光一冷,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毕竟这不是他要说的重点,重点是——

    “差不多就在小安考上大学那一年,我和白薇分手了。”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彼此都心高气傲的缘故吧?他一心想得到父亲的肯定,而她则急于摆脱母亲的束缚,一个严谨努力,一个向往自由……年轻气盛的两个人,没有人愿意妥协,渐渐地便生出了龃龉。

    矛盾是由许许多多小事累积而成的,但爆发的导火索,却源自白宛宜给国内媒体发的通告。

    自从发现白薇的男朋友和“云洲”集团的渊源之后,这位昔日的话题女王就一直在酝酿一个让白薇重回公众视野的机会。她找人跟踪偷拍,买了热搜,制造话题,成功地让沉寂许久的白薇连续数日霸占了娱乐版头条。

    这一事件的结果,就是让简云帆的正室夫人借机大做文章,惹得简云帆大发雷霆,一度停止简星宇母子在英国期间的所有开销。

    正室子女的嘲讽,父亲的怒火,母亲的哭泣,让简星宇彻底地意识到,这并不是一段适合继续发展下去的感情,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到,不能就此断送前程。

    他选择了放手,但白薇却不能接受。

    起初,她等在他每一个必经之地,深情地告白,哀切地恳求,但是在他每一次冷淡的回应和无情的拒绝中,她的自尊心被磨到了底限,性格中偏执的一面被无限地放大开来。

    “她开始和不同的男人约会,不停地换男朋友。国内媒体披露她私生活混乱,她也并不在意。虽然我不会自视过高,但她会变成这样,我确实应该负一部分责任。”

    “她和陈家麒也是在那段时间认识的。陈家麒和我是校友,百城影业和云洲集团也有过合作,我们关系还不错。白薇还在和我交往的时候,陈家麒就一直对她很殷勤。”

    “陈家麒”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余米仔细想了想,才想起娱乐新闻里报道过,据说白薇选择轻生就是因为这位陈公子要订婚了。

    当然,这只是“据说”而已。

    太阳升起在富士山的另一边,几缕日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湖面上,微风乍起,湖面泛起粼粼水光,荡开了轻薄的雾气。

    尽管这样,余米还是觉得冷,忍不住轻轻地环抱住自己的肩膀。

    简星宇和白薇的过往着实让她惊讶,但再如何离奇,那都是一个离她很远的世界,听过也就算了。她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这些往事里面,和她有关的部分,在哪里?

    这必定不是他真正想说的,她直觉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这让她十分不安。

    简星宇这一回停顿了许久,才接着往下说。

    “当我知道时缙就是小安的时候,很惊讶,也产生过怀疑,因为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他轻轻叹了口气,“还记得那次,他替你接的那通电话吗?他亲口跟我说,如果没有我,白薇就不会死。”

    余米霍然抬头,对上简星宇深沉的眼神。

    “所以,时缙认为是我间接害死白薇的。米米,他会出现在你面前不是偶然,他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所以他要来夺走我身边最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他们姐弟,骨子里都是一样偏执的人。”

    “米米,当你喜欢上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输了。”

    他的声音沉缓,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和无奈。是他对自己太自信了,也太低估时缙的手段,心里始终还抱着一丝侥幸,不想将余米卷入他的过去。是他的一再退让,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那个人有预谋地接近她,夺走她的心,但他根本不爱她。

    因此这样的报复,才最灼心。

    (2)被颠覆的世界

    按照计划,接下去的三天将在东京度过,余米给自己安排了充足的时间去探访深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甜品名店。

    可周小美却敏感地发现,自从那天时缙突然回国之后,整个团队的气氛就好像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虽然余米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显然处在低气压漩涡的中心,很少说话,基本不笑,甚至对那些被她列入名单的甜品店也提不起兴趣。要不是简星宇硬拉着她去,她连门都不想出。

    最可怕的是,不管是色香味俱全的和果子,还是新鲜嫩滑的和牛大餐,她通通不想吃!

    不想吃!

    天哪,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就算世界末日来临也不会放弃美食的余小米吗?

    周小美因此也有了心事,据她推测,余米会变成这副鬼样子,肯定和时缙有关,看情形说不定和简星宇也有关系。她自己暗中脑补了一出年度大戏,却不敢去问余米,只好拉着袁胖胖疯狂吐槽。

    “胖胖胖胖,你说小米到底是不是失恋了呀?我要不要去试探她一下?”

    “胖胖胖胖,咱们来分析分析,时小爷和宇哥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谁是深情男一,谁是炮灰男二啊?”

    “胖胖胖胖,你说我们把小米灌醉了,她会不会吐露实情?我看着她好心疼……”

    ……

    正低头刷着手机的袁胖胖不胜其扰,一把举起手机挡在她面前:“你自己看!”

    周小美瞄了一眼,立刻被图文吸引,惊叫道:“什么?绯闻?!时缙在搞什么鬼?”

    话没说完,袖子被袁胖胖猛地一扯,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只见原本应该和简星宇在店里品尝新品的余米正站在她身后,更糟糕的是,余米的眼睛正不偏不倚地看着她手里的手机。

    “你……你们吃完啦?”

    周小美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试图将手机塞回给袁胖胖,可是手才递到一半,余米就轻轻说道:“能给我看一看吗?”

    周小美有些犹豫,但此刻说“不可以”未免更加刻意,只好慢吞吞地将手机送过来,顺便说道:“你也知道这些狗仔队的啦,最擅长捕风捉影了,不可以相信的……”

    余米没说话,接过手机,默默点开。

    是今天的娱乐速报,标题很瞩目地写着“白薇弟弟”四个字。

    大概是白薇的话题性实在太高,又或许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短短两天之内,身为“白薇弟弟”的时缙已经数次登上娱乐新闻。

    配图的照片视角虽然远,但清晰度不错。前两张拍的是时缙的车,车窗半开,能看得到车里的两个人,驾驶座上的正是时缙,副驾上是一位墨镜遮住半边脸的美女。

    后面一张是两人下车,美女摘掉了墨镜,半侧着脸,正和时缙说话,从拍摄角度看过去,两人靠得比较近,姿势也很亲密。

    最后两张是进楼道门禁的镜头,美女好巧不巧地回头,透过树叶的间隙恰好拍到了一张正脸,长发飘飘,身量高挑,尽管画面有些糊,也无损其美貌。

    余米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那次在苏睿婚礼上,开红色保时捷的那个姑娘。当时正因为她喊了时缙的名字,还害得她的鼻子撞出了血……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平时很脸盲的,偏偏就记得她的脸。

    果然,女生的第六感是与生俱来的。

    接着往下看,下文很直接地给出了女子的身份——广电总台台长欧阳鲲鹏的侄女,传媒大学校花,目前在电台实习,名叫萧艾。

    是《与时光同行》的代班主持萧艾!

    文章称这两人同进同出,疑似情侣,并煞有介事地就时缙进军娱乐圈的前景做了一番分析,声称如果他选择出道,坐实恋情或许会影响星途云云。文末还附有一段白宛宜的采访视频,她在这个视频里以母亲的身份,深情并茂地回应:“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他。”

    余米的脑子有点乱。

    照片里的时缙,新闻里写的时缙,明明是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脸,却让她觉得无比陌生。

    很难想象,两天之前,他还握着她的手穿梭在京都古老的街道上,一起在湖边小镇上看日升月落,那个带着抹茶味道的吻,甘苦香气仿佛还残留在唇齿之间。

    那些……都是梦吧?

    多美好的梦境,是她二十三年平凡人生里做过的最好的梦……可是梦,终究是要醒的。

    周小美揣摩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去抽她手里的手机,小声道:“别信这些报道,都是套路……你也知道的,白宛宜这种娱乐圈大佬,通稿想怎么发就怎么发……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去问时缙……喂喂喂,小米你怎么了,你别哭!你别哭呀!”

    哭?

    余米茫然地伸出手,指尖触到濡湿的眼角的一刹那,泪水就哗哗地掉了下来。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自从开发了美食技能,就没有什么烦恼是不能用食物来解决的,可是现在……委屈、酸涩、自责,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突然间汹涌而来,狠狠地绞着心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伤心欲绝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止不住,停不了,让人喘不上气。

    她抬起手背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干脆放弃了,慢慢蹲了下来,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光都湮灭了,泪水于是肆意地流淌下来,漫过手背,沾湿衣角。店内音乐柔缓,店外阳光正好——那就这样吧,这样也好,她不过是人群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女孩儿,不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传奇发生,唯有眼泪才是真实的,真实地来祭奠那一场已然死去的,珍贵的五彩幻梦。

    灰姑娘是不会遇到王子的,那不过是童话。

    童话之外,才是她的生活。

    从日本回来,没几天就是情人节。

    余米在店里忙了整整三天,连家都没有回。外出期间已经接了不少订单,回国以后,她又在限量预售之外多上架了一百份巧克力礼盒,很快也预定一空。

    她给自己增加了很多工作量,连烤蛋糕胚和跑市场挑水果都亲力亲为,深更半夜还在整理包装,连牙刷毛巾都是周小美从附近便利店给她买回来的。

    周小美和袁胖胖因此轻松了不少,却反倒更担心了。

    自从那天在日本街头大哭一场之后,余米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了很多,虽然表情还不怎么生动,但至少不再面如死灰了。

    可没想到她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周小美想了很多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比如搜罗全城新开的美食店铺,比如安利电影院新上的电影,又或者假装不经意提起隔壁黄焖鸡店里的博美犬生了小宝宝……

    然而,所有一切,在余米眼里都比不上工作。

    定好的限量海鲜只能她和袁胖胖去吃,买好的电影票也只能她和袁胖胖去看。至于博美宝宝,余米倒是抽空去看了看,但是距离实在太近了,来回都不要五分钟……

    更糟心的是,她连提拉米苏都不管了,直接送去周小美家里寄养。

    这和林子皓那次实在太不一样了,周小美有些惶恐,只好向简星宇求助。

    简星宇已经正式放手了“蜜语”的运营,全部精力都投入酒店的管理工作。刚刚上任,手边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没完没了的会议让人精神紧张,可尽管如此,看到周小美求救信息的时候,他还是放下手边的文件,第一时间拨通了余米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皱了皱眉,继续拨,直到听筒里第三次传来关机提示音,他才按掉了电话。想了想,他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可是直到晚上七点,余米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秘书进来敲了敲门,提醒他八点还有一个商务晚宴。他低头揉了揉眉心,瞬间做了决定。

    “说我身体不适,不方便参加了。”

    从日本回来之后,简星宇一直没有和余米联系过。

    不是不关心,只是这一次,他想让她独自去面对,直到明白没有什么痛苦是时间带不走的——这段时光注定难挨,但他的小姑娘,总要学会坚强,才能蜕变。

    多久都没有关系,他会等,等到她可以与他并肩的那一天。

    只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淡定。

    才过了两天而已,就因为周小美那通明显带有夸张成分的短信,和打不通的电话而心急如焚。

    他是不是对她太狠心了?也许她此刻需要的不是成长,而是陪伴……

    到达“蜜语”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周小美和袁胖胖正缩在角落的桌子上吃外卖。自从日本回来,余米就没有下过厨,两人已经吃了三天的外卖。

    简星宇一进门,周小美立刻看到救星似的跳了起来,指了指操作间,悄悄道:“在里面清点礼盒呢,晚饭都没吃。”

    简星宇点了点头,轻轻推门进去。

    宽大的操作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礼袋,按规格和品种分列排好。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穿梭其间,半长不短的头发在头顶上扎了一个小揪揪,穿了毛衣和背带裤,一手拿着打好的单子,一手拿了一支笔,正挨个查对礼袋里的物品。

    靠近门边的桌上有一盒巧克力样品,简星宇随手打开,浓郁甜美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次的情人节巧克力礼盒主打是手工松露巧克力,有抹茶、黑巧、白巧、杏仁好几种口味,搭配新品椰香松露球和黑醋栗巧克力,每盒共十六颗。每颗巧克力都配上镂花纸托,分格单独置放。纸盒的配色是简单的乳白和深咖,盒子里有“蜜语”的Logo卡片,看起来低调而温馨。

    他拿起一颗黑松露巧克力放进口中,表层可可粉的微苦很快被滑顺浓甜的巧克力包裹,两种本该对立的味道却在舌尖纠缠融合,甜和苦分不开,就像爱情。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见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米米?”

    余米恍然抬头看过来。

    “宇哥?”

    两天不见,她的小圆脸似乎又小了一圈,下颚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了,黑眼圈也更明显了。

    简星宇的心揪疼了一下,皱眉:“米米,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拿出手机看一眼:“呃……没电,关机了。”

    这是多久没有看手机了?

    他叹了口气,问道:“吃了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吃。”

    他伸手抽走她手里的纸和笔,用一种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去休息,我做给你吃。”

    余米愣了愣,却没有反驳,也许是长久以来已经习惯将眼前这个男人当作一个决策者来看待,在他看似温和却强势的意见主导下,她的顺从几乎是本能的。

    也或者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去反驳了。

    半个小时之后,刚吃完外卖的周小美和袁胖胖眼睁睁地看着简星宇从厨房端出一盘热腾腾的西红柿肉酱意面,径直放在余米面前的桌上。

    卖相真好看,香味真诱人,比外卖好吃一千倍……

    差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

    可是再眼馋也得识相,两人愤然告辞,顺便约上三五好友,续摊撸串去了。

    “冰箱里没什么材料,只能做这个。”简星宇在余米面前坐下,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你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把冰箱放满,里面能找到各种各样好吃的。”

    余米拿起叉子,无意识地卷着面条,声音细细轻轻:“因为没时间……”

    简星宇打断她:“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忙碌,而是放假。”

    “可明天是情人节……”意思是必须工作,不能放假。

    “店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小美和胖胖他们。而且明知道忙不过来,为什么还要加单?”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指责,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心疼,“米米,大家都知道你很难过。可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只有去面对,才能去克服。”

    “我没有难过。”她轻轻嘟哝了一句,卷起一小卷面条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补充,“工作使人快乐。”

    简星宇深深凝视她,黑眼圈都堪比国宝了,说什么“使人快乐”,她是把关心她的人都当成傻瓜吗?

    他想起几天前,她蹲在东京人来人往的街头痛哭,他始终站在她身后,即没有阻止,也没有安慰。他知道她需要一场彻底的宣泄,那些伤人的刺才会随着眼泪一点一点拔出。

    她不会比那一刻更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现在,她虽然回家了,但那些刺,却似乎比他想象得扎得更深。

    该死的时缙,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一开始就应该阻止的,一开始就不能让他随便入侵她的生活!

    他的沉默让余米有些不安,她抬头舔了舔嘴角的番茄酱,开口道:“好吃,谢谢。”

    简星宇回过神来:“那就多吃点。”

    “好怀念。”她又卷起一叉子面条,“我们以前一有空就变着法子做各种好吃的。”

    他笑了笑:“现在也可以,想吃随时叫我。”

    余米默默地咬了一口面条,愣了一会儿,摇头:“不行啦……你现在太忙了……”

    看着她的表情,他心里一动,忍不住伸出手去,越过桌面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柔声说道:“对你,我永远都会有时间。”

    余米一怔,却没有动。

    简星宇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嘴角还沾着番茄酱。他从茫茫人海中发现了她,他从她那里获得了许多勇气和安宁。

    他陪了她那么久。

    他怎么能把她让给别人!

    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冲动,让他手上紧了紧,正要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有人来了?

    紧接着,有个陌生的女声缓缓说道:“请问余小姐在吗?”

    (3)光与影

    这个声音仿佛是一道解开梦境的咒语,第一个字响起的时候,余米就飞快地抽回了手,站起身看向门口。

    “我就是,请问您需要什么……”

    尾音断在一声极具感染力的轻微笑声里:“哟,星宇也在呀,真巧。”

    第一眼,余米只能用“雍容华贵”来形容面前的这个女人。水貂皮的大衣,底下露出一截金色的裙边,即使外面天寒地冻,脚上也踩着细高跟单鞋,精致的妆发掩盖了岁月的痕迹,身段皮肤都保持得很好,有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余米觉得她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请问您是?”

    不等对方回答,一旁的简星宇也站起身来:“白女士,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脸色微变,看得出隐隐愠怒,但语气还是保持了礼貌。

    “你的店,我不能来吗?怎么说我们也不算陌生人。”贵妇一边走,一边环顾着店堂,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星宇啊,你这店也太寒酸了,不符合你的身份。”说着,已在余米面前站定,慢条斯理地笑,“余小姐你好,我是白宛宜,白薇和时缙的妈妈。”

    余米看着这位只在电视上见过面的话题人物,内心居然很平静。

    也许是这段日子里经历的事太多,不断颠覆着她的正常生活,如今再多的意外都不能让她惊讶了。

    她只是很礼貌地拉开椅子:“您好,请坐。”

    白宛宜挑了挑眉,轻轻“呵”了一声,道:“不必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余米很顺从地“哦”了一声:“那稍等,我去给您倒茶。”

    她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倒让来势汹汹的白宛宜有些无从下手。白宛宜语气微冷地道:“不用假惺惺了。有这个时间,余小姐不如先告诉我,你把小安藏到哪里去了?”

    余米微怔:“小安?”

    时缙?

    不是前两天刚被媒体拍到吗?她还身为母亲表态要“尊重他的选择”,怎么现在反而来质问自己?

    而且对时缙来说,她应该早就是个不相干的人了……

    “我没有把他藏起来啊……”

    白宛宜见她一脸茫然,有些吃不准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皱眉道:“余小姐,我找人查过小安最近三个月的行踪。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你这里,前两周去日本也是和你一起。他没什么别的朋友,护照和身份证也不在身边。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儿,最好诚实地告诉我。”

    “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白宛宜的语气满是怀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慢吞吞开口,“余小姐,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个人虽然不能对你做什么,但媒体上的朋友还是不少的。现在网络上多的是无聊又充满戾气的人,随便煽动一下就跟疯子一样。你们普通人可能没机会感受,不过恕我直言,那种能量足以摧毁你的生活……”

    “够了!”简星宇一闪身挡在余米面前,声音微沉,“白女士,看在你是白薇母亲的分上,我不想口出恶言。但你在这里威胁一个不相干的人,怕是有失身份。”

    白宛宜倒是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浅浅一笑:“身份?简家少爷也知道要身份的吗?那还来这里做什么?不怕又被家里人知道,拆散了你们?”

    简星宇看了一眼余米,回答:“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怎么就不劳了,毕竟你差点就成了我的女婿。”白宛宜的笑容中突然带了一丝冷意,“现在薇薇不在了,可你还好好活着呢。”

    简星宇听出她话语中的讥讽,脸色蓦地一肃:“怎么,白女士也和小安一样,觉得白薇的死和我有关?”

    白宛宜未置可否,悠悠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咯……对了,有件事我还没谢谢你,要不是上次你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小安在哪儿。那孩子存心躲着我,葬礼一结束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了。”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笑意,看似和蔼可亲,简星宇的心里却蹿出几分凉意,下意识地朝身边的余米看去。

    果然,余米迎着他的目光,满是惊愕。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白宛宜也不愿久留:“我今天只是来询问小安下落的,既然你们都说不知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只不过星宇你可别忘了,你和我才是友军,如果你这位小女朋友把小安藏起来,又不巧被什么人拍到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说完,她嘴角的笑容突然一收,转过身,一步步优雅从容地走了。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门口,余米才松了口气。明星就是明星,气场强大,加上来意不善,给人的压迫感翻倍。

    她看向身边的简星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宴散人终”的感慨——

    白宛宜说他们才是友军,是的,白宛宜说的没错,白宛宜提醒她了——他和她是不一样的。

    是“蜜语”让他们有了交集,但也仅仅只是交集而已。他们身处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不该犹豫的,在白宛宜进来之前,就应该推开那只手。

    “宇哥……”

    “米米你听我说!”简星宇蓦地打断她,“没错,我是和白宛宜联系过,我希望她能尽快把时缙的事处理好,不要让他再出现在你身边。我的初衷只是保护你,如果因此让你感到不适,我很抱歉……”

    余米点了点头,打断他:“我明白的。”

    她的语气如此平和,简星宇反倒愣了愣,想好的很多解释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余米继续说道:“不过听她刚才的意思,好像因为白薇的事对你有敌意,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虽然大家都说她是一个为了利益连亲生骨肉都能利用的人,但终归也是一个母亲。白薇去世的时候,她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我怕她迁怒于你……”

    “……嗯,我会注意,谢谢。”

    “该说感谢的人是我才对。”余米微微笑了笑,“宇哥,其实你不需要和我解释什么,我没怪你,我也永远不会生你的气。至于别的人……一心要走的话是谁也留不住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放心吧。”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桌上的餐盘,经过刚才那一个插曲,面条已经凉得很彻底。

    这份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微笑之外是生分,前后不到一个小时,距离仿佛已逾千里。

    简星宇的心一沉,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米米,我不是……”

    我不是怎样?向来善于言辞的简星宇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沉默片刻,他手腕用劲,直接将她揽进怀里,侧头亲吻她的头发,耳语般地低声道:“我宁可你怪我,米米,我只是不想将你让给别人……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他所能表达的,最激烈的感情,最努力的挽留,都在这句话里,都在这一个拥抱中。

    他想她会明白。

    起初,余米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很快伸出手,将他慢慢推开。

    没有用多少力气,因为那么近的距离,她只需要一点点抗拒,对方就能感知到。他从来不做强迫别人的事,这次也一样。她不接受,他便只有放手。

    “对不起宇哥,我现在没办法去想这些。”

    简星宇静静地看着她,她垂着头,碎发柔顺地覆在额头上——她还是这么柔软温顺的模样,心性却已经无比坚定。

    她从来都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她的内心有座坚固的城堡。一旦下了决定,只会把自己藏得更深。

    这一切,是因为时缙,也是因为他。

    可此时此刻,除了说“好”还能说些什么呢?谁让他不是“他”?这世上最无奈的事,就是再努力,也不是她的“他”。

    余米用脚尖蹭着地砖上的花纹:“明天是情人节,店里会很忙,我得回去休息了。宇哥你也早点回去吧。”

    “嗯。”

    他的简洁让她的不安更甚,脚尖恨不得要把地砖蹭个洞,她讷讷地说:“对不起,真的,我……”

    “没关系。”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发顶的小揪揪,“傻瓜,这种事有什么好道歉的。不早了,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有小电驴。”

    “那好,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笑意温和,“别忘了,蜜语还有我的股份,你要连我的那份一起努力。”

    “嗯,一定的。”

    简星宇收回手,转身朝外走去。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去看她是否正抬头目送,不要探究她眼中是否有留恋和依赖。

    从容离开,这是他的底线。

    余米好不容易回到小区里,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

    明明才过了几天,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从头到脚,从内而外的累,每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想要好好睡一觉。

    反正礼盒都已经对好,货单也都备齐了,她打算从明天开始请假,睡上三天三夜,什么事都不理,什么人都不见。

    停好小电驴,正要上楼,她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个地下车库是用来停两轮交通工具的,刚才她就听到背后的通道里有脚步声。起初还以为是取车停车的住户,但如今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刚才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去哪儿了?

    车库的灯光昏暗,灯管偶然还发出滋滋的杂音,抬眼望去,一排排车子停放杂乱,仿佛随时会有人从阴影里窜出来。

    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片镜头一股脑儿地涌进脑海里,余米退了两步,在跑进电梯间和原路返回之间犹豫了两秒,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墙角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她来不及思考了,拔腿就朝最近的电梯间跑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那个人是在追她?

    她的心跳得厉害,可是越急越走不快,在乱七八糟的车阵里绕了几绕,非但没有甩掉身后的人,脚步声反倒更近了。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救……唔……”

    她下意识地叫起来,却立刻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后背贴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熟悉的气息环绕过来。

    “米米,是我……”

    压低的磁性嗓音,带着特有的,叫人心动的尾音。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就连方才误以为被人尾随的时候,心头都没有如此震颤。

    时间静默,一秒,一秒,眼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了下来。

    太过分了!她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花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为什么还要出现!

    太任性了!

    时缙大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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