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颠沛流离,是为了成就更好的你-长大了,我们就不再纯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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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猬茜茜

    纯粹,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个词语的?在我二十岁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词就是我,纯粹。比如纯粹地任性,纯粹地喜欢紫色,纯粹地爱一个人,或者纯粹地恨一个人。纯粹地相信世间黑白真假不但有着明显的界限,而且有着很长的一段连接两个极端的距离。

    嗯,没错,二十岁之前,我从没怀疑过这种纯粹。但现实这玩意儿,最大的喜好,就是让活在理想中的人粉身碎骨。当然,这不一定是血肉之躯的粉身碎骨,而是一种精神的崩塌。

    我的崩塌,就在二十岁生日后没几天,翩然而至。

    那时是九月,在一个四季分明的北方城市中,正值秋高气爽。我在象牙塔中,谈着二十岁时眼中只有彼此的纯粹的恋爱,依偎着一个我认为同样很纯粹的小伙子,以为自此之后,所有的志同道合,所有的你侬我侬,所有的生死相依都会在我们身上上演。我们会一直相爱着,一直牵着彼此的手,然后直到白头,老到哪里也去不了的时候,背靠背坐在地毯上回忆过往。

    我就这么充满傻气地纯粹地活着,从清晨到黄昏,因为身边的年轻人而幸福着,每一天都是如此。因此,那一天其实算不上特别,因为我没有丝毫不好的预感,我的头脑完全被爱恋充斥着,根本无法去想象所谓的危险,以及所谓的失望。然而那一天,又是特别的一天,不但因为一些事情的发生让我终生难忘,而且因为这些事情,颠覆了我心心念念的纯粹,让我变成了一个不再纯粹的人。

    那天傍晚,刮起了几丝凉爽的风。我和男朋友以及他的一帮朋友一起出去学校外面吃饭。要知道我们的大学在城郊的城郊,除了象牙塔里面的现代化建筑,其实出了校门,就是乡村,城乡的距离仅一步之遥。村民们在学校周边做起了生意,小卖部、小饭馆、小旅馆和无数破旧的网吧就这样横七竖八地环绕于学校外。

    在某个小巷深处的一家小饭馆是我们这帮人常去的地方,这里虽然背,但地道的川菜吃得让人舔鼻子,而亲民的价格也是我们这些学生能够承受的。

    为什么我们总是跟一帮朋友在一起呢?因为我的男朋友是一个乐队的贝司手。而在大学里,摇滚风是经久不衰的,那些类摇滚迷的年轻人总喜欢借助吉他贝斯键盘和架子鼓等经典乐器“装大尾巴狼”,用酷酷的哗众取宠的方式泡妞把妹,而我,恰是抱着纯粹的爱情理想投身“被泡”行列的妞之一。

    就在这个不普通也不特殊的傍晚,我跟着男友和他的乐队一起在校外偏僻的川菜馆里吃饭,为挥霍他们前两天去跑场挣到的钱,大家刻意点了酒。几大杯啤酒下肚,气氛变得更加活跃了,会做生意的老板适时地将他的扎啤桶搬到我们面前,大家也就顺势开始自己接啤酒来喝。我们谈论着崇高的理想,探讨着考试怎样才能作弊过关,笑谈着他们泡过的这个那个和许多个美女,交相碰杯,一来二去,大家都喝高了,有点飘,而我也在暗自窃喜和男友从一而终的伟大纯粹的爱情中慢慢变得意识模糊。

    终于“曲终人散”,大家站起来纷纷找寻后半夜的“出路”,一番晕乎乎的告别后,凄清的小巷中只剩下了我和男友。

    原本我以为,接下来在一番墙角的拥抱激吻之后,就是所谓干柴烈火的蓬勃燃烧,然而他却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尿急,我去方便一下”,便小跑着消失在了前方拐角处的黑暗小路中。我暗暗发笑,一面嘀咕着:“夜深人静又没外人,还得避着我吗?”一面有些摇晃地缓步朝前走着。

    当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喧哗声时,我依然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有一种叫做危险的东西,只是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路灯投射出几个长长短短的身影,同样有些摇晃。从那含混不清的声音中我判断出,后面这帮人大概也喝高了,不知道从哪家小饭馆收工回来的,再仔细看看,我断定他们应该是学校体育学院的学生们,因为个个牛高马大。

    正思考间,这帮人走近了,四个男生,穿着汗衫儿短裤,满脸通红,喷着酒气,恍惚间,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肾上腺素的味道。我终于意识到,不该这么盯着人家看,应该赶紧收回目光,低头蜷缩,最好能瞬间隐形。但事实是,他们径直向我走来,然后用一种传统的,色眯眯的眼光看着我。

    这像极了通俗小说中被写烂了的情节,美女深夜单独外出,路遇喝多了的流氓,然后被一顿非礼,痛苦终身。我曾经对这样恶俗低劣的情节嗤之以鼻,可是,我却从没想过,这一幕会发生在我身上。也似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才真正意识到,尽管我整天以女汉子自居,尽管我长期和五个男人混迹在一起,假小子劲头十足,尽管我有时候与男友看上去更像是哥们儿……但我终究还是一个女生,一个性别特征明显,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儿漂亮的女生。在这样一个酒气弥漫的夜晚,在这样一条僻静的小巷,在这样一种“狼多肉少”的诡异氛围中,我让那些年轻的肾上腺素激增的体育系男生“流口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我的酒劲瞬间被吓了回去,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我那生死相依的男友,怎么还没把那泡尿解决完?

    威胁,随之走上来的男生给我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他没有动手动脚,只是用他高大的身躯把我逼到了墙边,然后抬起胳膊撑着墙,把我整个笼罩起来,说了四个字:“跟我走吧。”

    我被激怒了,却只说出了“让开”两个字,我想我当时一定满面通红,努力地想要推开面前的人,但却是徒劳。这座危险的“山”岿然不动。我承认,我害怕了,我很想哭,我甚至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也不是我流泪祈求就能幸免的灾难。我有两种选择,要么想办法逃脱,要么麻木地承受接下来的可怕命运。

    可我不想接受。我有深爱的人,有自尊,懂廉耻,我不想承受这种侮辱和羞耻。我必须逃跑,从这个坏人的胳膊下面的空隙中逃跑。

    那一刻的我,身姿矫捷,撒腿就跑,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却带不走我的恐惧,身后的追上来的脚步声逼近,“饿狼”聒噪的叫喊声也让我胆战心惊。当瞥见路边堆着的板砖时,我豁出去了,捡起来就奋力朝后面砸过去,嘴里还大声叫嚷着:“你们给我去死!”

    我想,并不是那两块飞过去的板砖有多大的杀伤力,而是我当时一种“宁死不屈”的拼命态度让他们迟疑了,但也只是迟疑而已,并非放弃,也许他们在理智稍微有些清醒时开始有些纠结,到底是要追上我上演一场霸王硬上弓的悲剧呢,还是放弃,找寻点你情我愿的体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当意识到他们的脚步有些放慢,我便抓紧时间向前跑,直到看见校门口明亮的路灯……有惊无险并不是这个故事的主题,而是那个尿遁的人,我所谓的爱人,我的男朋友,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要托付终身的人,我以为在一起了就再也不会放手的人,他当时去哪里了?

    走进校门,觉得安全了之后,我赶紧掏出手机给男友打电话。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和无助,我双手颤抖,手机掉了两次,好不容易将散落一地的后盖电池拼起来开机,却怎么也按不对他的号码。折腾了几分钟,终于把电话拨通之后,听到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声……我无助地站在原地打转,不停地拨打他的号码,几十遍后,心终于一点一点地凉下来。秋夜的风变得冷飕飕,席卷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宿舍楼已经熄灯,从不同的窗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聊天声,笑闹声。我想,有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而有的人还很亢奋,难以入眠。二十岁的美好年华,大把可以挥霍的青春,楼里的人开心着或郁闷着结束这一天,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又能再见明媚的阳光,再展肆意的笑颜,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我却不同,我站在楼外。一堵墙原本不算什么,现在却变成了一种阻隔,同学们依然在年轻无谓的道路上,而我却在这一夜,走岔了路。

    这个世界上还有纯粹的爱情吗?那种为了对方不顾一切的爱情,那种可以豁出去为对方着想的爱情,那种可以依靠并彻底信赖的爱情……我慢慢回想,依稀看到,当那四个彪形大汉靠近我的时候,男友就在不远处的巷口,他伸出头张望,却胆怯地不敢靠近。他的爱迷蒙了他的理智,现实却让他异常清醒,如果他走过来以一敌四,没有丝毫的胜算,他也许会头破血流甚至更严重,也许在这样的付出之后,我依然逃不出厄运……与其两个人都受到不可弥补的损失,何不降低风险,保全一人呢?

    那夜我在宿舍楼下待到了凌晨三点,嘴里一直哼唱着一首名叫《一夜长大》的歌。没有惆怅,没有悔恨。这是我在莽撞的青春岁月中必然要遭遇的东西,不是这桩,也势必会有其他桩。

    我想,也许我并不能责怪他的懦弱和胆怯,甚至我应该庆幸他是一个现实的人,没有奋不顾身、不自量力地跳出来为我牺牲,何况最后,我也逃脱了不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只是所谓纯粹的爱,在这一夜,被冷风吹走,散落一地,粉身碎骨。他让我羞愧地认识到,可耻的并不是他的自私和自我保护,而是我的纯粹的信任,对爱情和无私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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