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嘴钢牙的易中天一遇到于丹,舌头立即短半截儿。
我走进百家讲坛化妆间,一眼看到易中天,先顺手送个一毛钱买十二顶的高帽:“哟,易中天越来越帅啦!”
易中天识逗,你说他胖,他立马开喘,应声说:“那当然。百家讲坛帅哥儿。”
易中天对于丹原话照说,于丹笑道:“那是更年期妇女的观点!”
易中天晕菜!回来向王立群和我咬牙切齿地复述。我说:“你不会说:小妮子更年期肯定提前到来?”那样她不也认为你是帅哥儿?
“小妮子”是我给于丹取的外号,“易大佬”是我给易中天起的外号。很快在百家讲坛传开。易中天和于丹之间也用我起的外号互相称呼。
易中天说:“我今天惹着小妮子了。我问,‘你是虎还是兔?’小妮子说,‘为什么我是虎是兔?我是蛇!’我又问,‘青蛇还是白蛇?’小妮子说,‘各占一半儿!’”
我大乐,小妮子是条青蛇白蛇小花蛇!
我挖苦易中天:“你不会问小妮子:你是蝮蛇还是眼镜蛇?”
我几乎能想像得出“万卫麾下金童玉女”的对话情态:易大佬故作机敏、一脸谄媚,像他家“易阳阳”见了他,摇着狐狸犬尾巴;小妮子一脸顽劣,是诙谐?是刁蛮?可能都有点儿,没准儿还有点儿骄纵,这么年轻的美眉教授,一下子红透半边天,不骄纵也难。
于丹又用不逊的口气问易中天:“你们几个常在一起厮混吧?”
平日飞花粲齿的易中天居然回答得一点儿灵气没有:“不过是我跟马(瑞芳)老师、王(立群)老师常在一起聊。”
百家讲坛的北京专家做节目,是到国宏宾馆录制完走人,连饭都不在栏目组吃。外地专家则在影视中心吃住。于丹这个喜欢热闹的小妮子,看到外地专家动不动凑在饭桌上胡侃海聊,能不眼红?
人和人之间可能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却就是存在的缘分。编导二组的易中天、王立群还有我,不约而同地稀罕编导四组的于丹,还没见面就都宠着她。
从国庆节“论语”开播,我就是小妮子的忠实观众。但直到大年初五之前,我跟小妮子没任何联系。
“于丹套餐”
今年春节我流年不利,“家长”初一输起液来;女儿女婿照顾反成添乱,女婿感冒高烧,初二开始输液;女儿被传染,初三开始输液。我在校医院守着三个人输液。走马灯一样通知护士:请给谁谁换瓶!初四时我对护士开个玩笑:“干脆也给我吊上一瓶算啦。”
但是,每到中午,我必然赶回家,看于丹说庄子,中午赶不上,就打起精神看晚上十一点半重播。有一次中午没赶上,晚上睡早了,第二天我早早起来,想看六点四十百家讲坛的例行重播,没想到春节期间这一场取消了,我茫然若失。
女儿是“海龟”也是“易粉”,她在欧洲留学期间,我开始在百家讲坛说聊斋。百家讲坛的节目,连“说聊斋”她都不好好看,就认“品三国”。她瞟了一眼屏幕,讽刺道:“胖人有没有搞错?于丹有什么好看哪?净些《读者文摘》上的小故事!易大佬品三国后边的怎么还不播啊?”
“来来来,你也坐下来看看,跟人家于丹学学,怎么样上课!”我训女儿一句,这位“易粉”现在大学里教财务管理。听了我的话,一道烟走了。
女婿全勇说:“胖妈知道不?现在监狱里的犯人都喜欢看于丹!”
我说:“少废话!先去把《越狱》第二季第十八集给我下载了!”
全勇已停止输液,代替我做护工,我对三个跑医院的人宣布:“明天你们打完针,到哪家快餐店找饭辙,我不管你们,你们也不用管我。”
“易粉”做大惊失色状:“明天中午你还看于丹哪?有完没完?”
“咦,于丹越讲越好了。”“家长”坐在沙发上看一会儿,评论一句,然后下达指示,“算啦,明天我们在外边吃完,给你妈带回来。”
初五中午,我还是坐在那儿入迷地看于丹,三个跑医院的回来了,女儿提到我跟前一堆吃的,是家牛肉面快餐店的套餐,我打开一看:米饭、土豆烧牛肉、海带丝、鸡蛋汤。
“爹说这是带给你的‘于丹快餐’!”女儿笑嘻嘻地说。
我吃了几口,学着儿子的口头语,说:“巨难吃!”
女儿欢呼起来:“胖妈说快餐巨难吃!胖妈明天不看于丹包馄饨!”
我说:“凭什么不看?于丹、馄饨两不误!”
“短信热线”
正月初五晚上,我忽然收到个长长的短信:“亲爱的马老师:今年春节最大的心愿就是给您发个拜年短信息!好容易等到破五,喧嚣过去,向您说一声:幸福健康!谢谢您一直用心提携我这个晚生后学,向您的快乐和善良致敬!小妮子于丹拜上。”
哈哈!小妮子来拜年啦!于丹正式认领绰号“小妮子”啦!我“用心提携”?有没搞错?我有那么高尚、有那层次吗?本人做事向来凭爱好、凭兴趣!何况,于丹走红,凭的是实力和魅力,凭的是学术和电视天衣无缝的结合,何需他人提携?阿斗有诸葛亮“提携”,不照样亡国?
我回信:“亲爱的小妮子:我今年很倒霉,家里三个人在校医院打针,我一人守护。但每到中午,就像给鬼赶着,得跑回家看于丹。小妮子讲得好,老太太正在认真向小妮子学习。”
于丹回信:“哈哈,您实在太可爱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再来北京录像,能提前给我个电话吗?给我个机会请您吃饭并奉上我那两份浅陋的光盘。真想被您的快乐感染一下啊。先祝您全家人健康快乐,现在输液就意味着全年不再病啦。对您发短信的速度深表敬佩!小妮子再拜。”
我对小易粉炫耀:“快来看于丹的短信!”
易粉看了一眼,点点头:“于丹很懂事。”
怎么这么轻描淡写?没劲!我还能向哪个炫耀呢?阿牛!
阿牛的官名是:山东大学二附小三年级二班牛雪莹。她喜欢《于丹<论语>心得》,她说:自从于丹讲论语后,他们学校开始教《论语》了。
我曾拿《名仕》杂志拍的照片让阿牛看,以判断百家讲坛哪位专家在小学生中知名度最高。阿牛伸出食指一一点着照片,说:“这是易中天,说三国的;这是于丹,讲《论语》的;这是阎崇年,讲皇帝的;这是马瑞芳,说聊斋的。”然后,小美人儿用疑似崇敬的态度说,“奶胖,你很了不起,九岁小孩都知道你。”
我哈哈大笑:“阿牛啊,你这个九岁小孩知道我,因为我是你奶奶;真正了不起的,是阎崇年、易中天、于丹啊。”
阿牛正跟爸妈在江南旅游,根本不知道家里的事,我把于丹短信转到阿牛妈妈手机上,一会儿,回音来了:“短信极大提高了奶胖在阿牛心中的威信!”知道家中情况后,阿牛发来条短信:“奶奶,等我回去替你照顾爷爷打针。”
像我这样的“老帮子”,就是得个“宇宙贡献奖”还有啥用?在小孙女跟前提高威信却足以热泪盈眶!
我发条短信告诉于丹:“因为奶胖的手机上有于丹的短信,在九岁阿牛的眼里极大地提高了奶胖的威信。兀的不乐死了也!”
于丹回信:“阿牛有这样的快乐奶奶确实很牛啊。快乐是种超强能力,可不是谁想乐就能乐的。阿牛,牛!”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发而不可收”,短短几天,我的手机上出现于丹五六十条短信。当然,她的手机上对等有我的短信。成了典型的“短信热线”。
“美轮美奂”
有报纸发这样的消息:于丹讲课用错成语,用“美轮美奂”形容舞蹈场面,而“美轮美奂”只能形容建筑。我边看边想:是这样吗?难道我也错了?我也曾类似使用啊。
我摸起电话,打给葛本仪老师。四十七年前我上大学一年级时,葛老师教我“语言学概论”,她是国务院批准的博导,研究方向是词汇学,她对词汇问题的判断,在国内举足轻重。
我刚问了句“葛老师,‘美轮美奂’能不能形容舞蹈场面?”葛老师就笑起来:“你是说于丹的事吧?‘美轮美奂’最早只能形容建筑,后来也用来形容舞蹈场面。批评于丹的人不知道词汇是与时俱进的,比如,‘编辑’本来是动词,刚开始有人用作名词时也有人批评。但是现在‘编辑’这个词既可以是名词,也可以是动词……”
我长嘘一口气。借于丹的“美轮美奂”,我大学时的老师,又给我上了堂“词汇与时俱进”专题课!
乔幼梅教授是中国古代史博导,曾任山东大学文科副校长,她关注百家讲坛。我上讲坛,哪些地方讲得好点儿,哪些地方差点儿,她都具体指点;哪件衣服该穿,哪件衣服不合适,也一一点拨。我打电话问乔校长:看于丹了吗?乔校长回答:“看了,她讲得优美精练,没有废话。用古今中外的生动例子讲经典,很通俗。”
嫡系师兄曾繁仁是文艺学博导,做过山东大学校长,春节那天师兄妹通电话,师兄突然感慨地说:“小马呀,像咱们,现在就得按减法活啦!”
“按减法活”?这不是小妮子讲《论语》的话吗?师兄信手拈来呀。
“姐姐你修炼成木鸡了吗?”小妹妹问我。这位因体弱被我称“睡猫”的主任医师,春节期间每天牺牲午觉看于丹,这会儿,她拿于丹讲《庄子》活学活用啦!
为什么我周围这么多博导都喜欢于丹?难道孔孟之乡的博导都是些“死羊眼”,都落伍了?我忽然想起,问问韩国博士!
安炳三是我先生的韩国博士生,他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孔子在韩国不死》。春节前他来拜年,按中国古代习俗,跪下,五体投地,给老师和师母叩头!
“安炳三,你看于丹吗?”
“看。”
“怎么样?”
“很好,她用现代例子讲论语,很说明问题,很愿意看。”
春节前我参加省人代会,大会代表和工作人员近两千,每人发一套书,都是百家讲坛的讲座!我所在的代表团,市长、市委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工人、农民、教师、企业家,没一个人说于丹的书不好。我很感慨:在孔子故乡,《于丹〈论语〉心得》不胫而走,小妮子真是男女通吃、老幼通吃、博导博士通吃、各行各业通吃、国内国外通吃!于丹在老百姓中真有人气啊。
难道孔子故乡这些不同层次的人都成傻帽儿啦?
我跟皇明太阳能老总黄鸣聊起过易中天在网上受非议的现象,他说他跟易中天当面说过,这很好理解:凡是反对的人总想找个地方说说,特别到网上;而喜欢的只是喜欢,十万分之一到网上说的都没有。大家都有事,谁有工夫凑这热闹?我问:黄鸣你现在干啥啊?黄鸣说:我把企业的事都交给别人打理,我么,给员工讲《论语》!
禹城市委书记对我说:“过了年,我在电影院组织场讲座,马老师,你来给我们讲讲《论语》的孝道!讲经典有益国民人心!”
我对孔子乡人的判断力信心倍增。
前天,女儿说:“胖妈,于丹讲庄子真比讲孔子还好点儿呢。”
我先一愣,然后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看于丹?”
女儿讪讪地说:“我在网上看视频啦,我给你下载吧?”
我刚想调侃她一句,马上提醒自己:现在不说,忽悠着小易粉下载完再挖苦她!做妈的有时也得跟孩子动心眼啊。
昨天,女儿交给我两张光盘:“给!你的宝贝小妮子!”哦,于丹讲庄子,女儿下载后自己刻的盘,哟嗬,小易粉盗起于丹的版来啦?
我乐呵呵对女儿说:“你不是说‘于丹几条短信就把胖妈收买了’?请问你是给什么收买的呀?”
女儿回答:“我就是不当‘易粉’,也不跟你当‘鱼丸’!”
我笑道:“真的吗?看这条短信!”
十分钟前于丹从长春发来的,她在那儿讲课,我问她为什么不到山东来。
于丹:“嘿嘿,俺四月份就来,到你家迷惑一下亲爱的小易粉,俺就不信亲临现场还PK不成易大佬!哼!”
我得像于丹讲的笑话里那弱智者,两手朝相反方向鼓掌:“好好玩,好好玩呀,小妮子和易大佬的粉丝争夺战马上在我们家开场啦!”
突然,神差鬼使地想起于丹一周前发来的短信:“亲爱的马老师:我一直不知道该亲昵地叫你姐还是姨。差半辈的人最难安置。王立群老师说最近你们和易大佬都来,小妮子正伸着不长的脖子热切期盼呐。”
我回条短信:“嗨!有没有搞错?哪个和你差半辈?本人五年制大学毕业时,小妮子刚出生!少在老太太跟前混充老资格的大尾巴狼!”
于丹立即回复:“马奶奶,俺错了……改,行不?”
我丢下手机,放声大笑!小妮子呀小妮子,你这善解人意、诙谐风趣、顽皮伶俐的小人精!你可真是香港人说的“好可爱好可爱哦”!
最不靠谱是于丹
于丹讲《论语》,好评如潮;再接再厉讲《庄子》,骂声骤起。“十博士”要将抵制“于丹之流”进行到底。如此冰火两重天,小妮子撑得住不?
想不到,小妮子一“挨骂”,请客欲望大增,还特别想宴请“之流”。
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于丹和易中天被评为“2006品牌人物”,领奖时,于丹笑呵呵地说:“其实该给我发个‘最不靠谱奖’。”看来,小妮子颇有自知之明。挨了骂反而请客,有这么不靠谱的吗?
在百家讲坛圈内,我早就主张授予于丹“用小故事忽悠全国人民奖”。
于丹讲《论语》,网上有人评为“注水肉”。有朋友转告我,我说评价不准,该是“肉注水”。一大盆“水”(小故事),丢进几小块“肉”(论语),“于丹心得”调汁,“于丹心语”勾芡,愣是让成千上万的人喝了个不亦乐乎。《论语》“肉汤”没喝完,《庄子》“肉汤”又新鲜出炉。七十六岁老人打着雨伞排几小时队找于丹签名。正统派高头讲章般的书,比如《傅佩荣解读论语》,跟着火了。
照这么说,于丹该得“最有人气奖”。可她却给自己定位“最不靠谱奖”。能调侃自己的人才是自信、聪明、有幽默感的人。于丹似乎预知会挨骂,预计她的讲述在“正统派”眼里“不靠谱”。于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她本人就是“正统派出身”,她的硕士学位来自先秦文学。那么,于丹为什么还那样讲?因为,她的博士学位来自影视,做了多年传媒研究,吃透了屏幕。
有点儿不靠谱的倒是可爱的十博士。你们批于丹只管批,干吗拉上“之流”?没想到,于丹挨骂反而请客,结果便宜了“之流”!
所谓“之流”大概指百家讲坛走红的教授吧?易中天最具资格。这家伙被我们封“大佬”,却给人整成“之流”,一定郁闷死了,八成不肯“入流”。我在讲坛不温不火,完全可以撇清。但既然有“海吃+胡侃大餐”,不妨挤进“之流”凑热闹。青州俗话:“世上有拾银子拾钱哪有拾骂的?”岂不知拾骂也有拾骂的乐趣。
于丹找不着北?
我到了北京,易中天摆出大忙人姿态,不肯参加于丹对“之流”的宴请。于丹拿我忽悠他,说:小心马老师骂你。马老师骂人,抵得上一百个博士!易大佬听了,价都不敢还,立马答应,还屁颠屁颠亲自打电话,在百家讲坛录制现场附近定了家上海餐馆,然后给于丹打电话,要她带N千元。于丹大惊:“绑票啊?”我在一边听到,说:“告诉小妮子,不带就撕票!”
到了餐馆,原想狠宰一刀者,个个“鹰嘴鸭子脚”,光说不练。解如光啥也不点,王立群点瓶二锅头,易中天问我:“点什么呀?”
“大闸蟹。我要两只!我还得替别人吃一只。”我说。
海迪在京参加政协会。听说于丹请客,马上嘱咐:“大姐替我多吃点儿好东西!我喜欢螃蟹。请告诉各位:我比较喜欢蟹黄。”
服务员说:“没有大闸蟹。”没大闸蟹叫什么上海餐馆?
易中天说,那就点蟹黄豆腐,再来盘臭豆腐、鸡毛菜。
我一听,直嘬牙花子。这张桌上,易大佬和小妮子上了“福布斯排行榜”。就吃这“城隍庙小吃”?狠了狠心,点条红斑鱼,清蒸!
服务员倒上茶,我一尝:“易大佬点的什么茶?像刷锅水!”
易中天息事宁人地说:“还没泡出味儿来呢!”
凉菜上了,酒上了,茶仍然没泡出味。半个多小时过去,于丹杳如黄鹤。被请的到场,请客的不来,什么事?我说:“小妮子是不是跟老家伙们玩儿‘空手套白狼’啊?”大家面面相觑,说不至于吧?
“小妮子不来,我就得埋单啦!”易中天凄惨地说。“咱们蜻蜓咬尾巴,自己吃自己吧!”
我看看立群,立群看看我,心照不宣:谁让你狮子大开口,要人家带N千元?活该!两人正幸灾乐祸,于丹的电话进来,她打上的了,可是不认路。易中天接过电话现场指挥:“你从东边过来吧?长安街往西,军博调头!听不明白?让师傅接电话!”
我听易中天打电话,一头雾水!有没有搞错?你易中天住厦门,人家于丹住北京,她不认路你认路?你这不成了“戴着眼镜游泳——混充大眼鱼”?
后来,我问于丹:“小妮子为什么不开车?”
于丹哈哈大笑:“我开车?就我这智商也开车?我坐出租车都找不着家!”
于丹好几次打的回家,司机绕着她的家转好几圈,她就是整不明白该从哪儿进去。司机问:“这是您家吗?”于丹只好说:“这是我男朋友家,不常来。”大家一听,肚子笑痛。
甭看小妮子赶路找不着北,她的人生方向感特别准确!她面对媒体“三鞠躬,一握手”。给古圣先贤、观众和读者、媒体鞠躬,向提出建议和善意批评者握手致谢。而易中天有“应对批评三原则”:指出硬伤,立即改正;学术问题,从长计议;讲述方式不争论。依我看,两个家伙都狡猾狡猾的。易中天谦和之中有桀骜,于丹全是平和温婉。这样一来,骂她的人,肯定觉得像铁锤砸进棉花包,挺没劲的。
说起网上的“骂声”,于丹一脸灿烂笑容说:“我没大看呀。就是看了点儿,我脑子里有个‘删除’开关,不感兴趣的,一删,没了!”
好聪明的小妮子!任凭风波起,稳坐钓鱼船,淡定自如!想想也是。如果一个人脑子堆满乱七八糟,耳朵塞满鸡一嘴鸭一嘴,还成事吗?
实际上小妮子和易大佬都是明白人,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他们就没打算把百家讲坛整成博士论文答辩。只要能传播学术,传播文化,有人爱听有人爱看,目的就达到了。你急,他才不急呢!
将忽悠进行到底
小妮子终于来了。我一看那身打扮,嗬,就这水平?跟我家“小海龟”如出一辙,灰不溜丢小仓鼠。
于丹进门,果然“三鞠躬,一握手”,外加“一拥抱”。先跟解、易、我拥抱。脱去外衣再和王立群拥抱,哦,里边是带花T恤,小妮子美艳在里啊。
易中天叫起屈来:“凭什么呀?你和王立群脱了外衣再拥抱?”
我乐不可支。网上说得对:“名人啥都吃,就是不吃亏!”易大佬越学越坏了。
我说:“哎呀小妮子,你怎么比电视上还好看哪?”
“大家都这么说呀。”于丹笑吟吟用唱歌般的声音说着,一双俊目带着调皮神情滴溜溜在“老前辈”脸上游动。我知道小妮子要开始忽悠了!
小妮子此前发短信说:易大佬对眷顾咱们老大不情愿,今晚咱们一起忽悠他!马老师总指挥,小妮子现场导演!我回短信:将忽悠进行到底!
小妮子先故意夸王立群。用亲切的、幼儿园阿姨哄小朋友的口气说:“哎呀,王老师呀,你的皮肤这么好啊?”
王立群愣了愣神,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我昨晚没休息好。”
我和小妮子相视而乐,不约而同使劲儿忍着,别笑出声!哦,你王立群没休息好,肤色还这么好,你如果休息好,该“面如桃花”啦?不过,王立群是老实人,放他一马!
王立群讲《史记》讲那么好,把影响汉武帝的五个女人讲得活灵活现,把千古传唱的美丽爱情“文君夜奔”颠覆成“劫财劫色”,多有意思!怎么自己跟美女对话就犯糊涂?
“王老师多大啦?马老师多大啦?”小妮子顾盼生辉地问,然后扮出大惑不解的神情,“哎呀,你们都比易老师大呀?怎么我看着就是他最老呢?”
“讲坛帅哥”易中天快昏倒啦!但他能说什么?难道说“有没搞错?马老师是我‘老虎姐姐’,王老师是我情逾同胞的老哥呀!”
于丹又问:“明天是你访谈王立群吗?”
易中天老老实实回答:“是呀!”
于丹一脸诡笑做恍然大悟状:“噢!你现在是在中央电视台领工资!”
众人窃笑。谁都听得出,这分明是讽刺易中天这只“大公鸡”越来越不靠谱,不办手续就跑到中央台做主持,下了个正方形大鸭蛋!
第二天易中天才想起句俏皮话:这叫“无证上岗”。
平时语言锋利似刀的易中天遇到于丹,卷刃了。这大概就是美女效应。看到平时在我们几人跟前顾盼自雄的易中天,给于丹忽悠得找不着北,我那个乐啊!
狐狸精哉?鬼妹哉?
于丹在电视上演讲比她的书吸引人,在电视下胡侃又比在电视上演讲吸引人。我突然发现于丹像一个人,海迪。
央视播出“说聊斋”狐狸精后,海迪发来短信:“亲爱的大姐,我要振臂高呼:‘我要做狐狸精’!”我告诉海迪:你本来就是!你是当代几十年如一日、首屈一指的狐狸精!评“魅力人物奖”海迪得个“坚韧之魅”奖,我说:“发错啦,该发‘狐狸精之魅’奖。”在我的亲友圈内,凡见过海迪的,无论男女,不论老少,见一个迷倒一个,见两个迷倒一双。
海迪聪慧美丽,品性特别好,脑瓜儿特别灵,待朋友真诚周到,还特别有趣。即使跟她聊一整天,也不觉得累。有一次,我和海迪姐妹一起坐卧铺回济,从北京到济南,两人一停不停聊一路。海迪妹妹小雪想睡却睡不稳。快下车时,忍无可忍,从上铺探出脑袋挖苦一句:“两只鸭子,呱!呱!呱!”
我突然发现海迪这“狐狸精”原来是双胞胎,另一只就是于丹!
我在深圳讲聊斋,用狐狸精比当代白领女性,用娇娜比中学生,给几家小报好一通臭骂。如果这些维护当代女性尊严的好心人儿知道我把“当代保尔”海迪和“当代牧师”于丹都编派成狐狸精,会不会把我生吃了?
其实,聊斋狐狸精早就不是传统意义的狐狸精。蒲松龄颠覆了狐狸精传统。他笔下最优美的女性才是狐狸精。婴宁、娇娜、小翠、阿绣、辛十四娘、凤仙,一个一个聪慧美丽、处变不惊、与人为善、口才出众。美学大师朱光潜说过:夜读聊斋,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夜半女郎”,女郎多半是狐狸精。
我对易中天说:“小妮子是狐狸精!”
易中天说:“小妮子是百家讲坛第一鬼妹!”
我想,那你是什么?百家讲坛“第一坏哥”?
下课!下课!下课!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于丹请客到了唱骊歌的时候。
于丹右手搭我左肩上,左手搭易中天右肩上,问:“你们什么时候再来录像啊?咱们再聚!”
易中天说:“我刚录完《品三国》最后两集,下课了。”
我说:“《说聊斋》早录完了,我早就下课了。”
于丹狐狸精般媚眼儿眼珠一转,会意地笑了。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开心地笑!
不管“上课”是“下课”,咱们“没事偷着乐”!
跟万卫一起管“排课”的解如光忙着穿外套,没注意这边三个人“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还在“上课”的王立群呆着脸儿看三个笑眯眯下课者。我想:“夥颐(注1)!你就继续苦撑苦熬,受解如光‘之流’横挑鼻子竖挑眼儿吧。这三只出笼鸟儿可要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啦!”
谁都不会想到,第一个提出让于丹下课的是好友易中天。比博士“下课”呼声早得多。我是大年初五从于丹短信上知道的。我说:小妮子可以继续讲《论语》。于丹先是开玩笑地说:“我就先讲老子,再讲庄子,最后讲孙子。那样我就成了‘老装孙子’啦!”然后正儿八经地说:“我原本有接着讲《论语》的想法,易大佬反对,我就不敢动了。”
易中天主张“急流勇退见好就收!”
像百家讲坛这样的平台,任何一位学者“上课”都是偶然,“下课”都是必然。这儿不是高校专题课,你上了,就跑马占地,长期属于你。在百家讲坛,甭管哪位教授,甭管讲多精彩,一个专题讲完就下课。阎老爷子讲袁崇焕叫“重返讲坛”。这次,百家讲坛安排若干主讲人讲经典。一人一集录完,就意味着除仍接续前边录节目者外,集体下课。电视跟某些男人的心理相似,喜新厌旧。百家讲坛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断从全国挑选新主讲,一轮又一轮新陈代谢。百家讲坛节目也会新旧更迭。我揣摩,不久的将来,秦皇汉武可能渐渐淡出,红旗渠等革命传统节目,大概要红旗飘飘向观众走来!
于丹和“之流”分道扬镳,各自打的,或回家,或回影视中心。
我叹道:“我原以为于丹哪方神圣?原来是个小皮孩儿!”
易中天说:“可不就是,皮实着呢!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这话用在小妮子身上靠谱。”
我又叹道:“这小皮孩儿得到的疼爱太多,可别惯坏了!”
易中天说:“那也得看是惯出什么毛病。如果挨骂就请客,我看挺好!”
我说:“她既然好这一口,这回便宜她了。”
易中天老奸巨猾地说:“着什么急,循序渐进嘛!”
我问:“下回?”
易中天说:“嗯……怎么着也得鲍翅捞饭!”
我家九岁阿牛写篇日记。实际该是“追记”,因为阿牛写的事是2007年4月22号,写日记的时间却是“五一”黄金周。阿牛写这篇日记时,我建议起个题目《于丹老师》。阿牛不同意,自己跑到书房,坐在于丹不久前坐过的椅子上,半小时后,将近五百字的日记写好了。题目是阿牛拟的,用红字书写:《美好的夜晚》,正文中汉字夹杂拼音,个别字用拼音,自然因为阿牛这三年级小学生还没学这个汉字。
征得阿牛同意,将她的日记转引如下:
美好的夜晚
今天晚上,于丹老师来到我奶奶家。她进来后,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你们家真好啊!”我想:“于丹老师的家是不是很旧,所以说我奶奶家好呢?”“大概是吧。”我自己在心里说。
于丹老师坐了一会儿,我变(错字:应该是“便”)要求她给我签个名,她说可以。于是,签完名,我们就可以吃饭了,饭是爸爸做的水煎包和螃蟹,还有奶奶自己做的粥。在吃饭时,于老师给我、爸爸、奶奶、爷爷讲了一个笑话(一个天津人学外语),我们笑得人仰马翻。之后,我也讲了一个笑话,于老师说:“你讲得比我讲得好。”我心里暗暗得意。
吃完了饭,于老师快要走了,她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鱼样子的香,非常好呢!可香呢!又拿出了一盒普洱茶,是大块儿,喝的时候掰下一点,冲水就可以了,等着于老师走时,我随手拿了一小块薄荷糖,塞进了她的袋子里,心里想:“于老师要走了,真不想让她走啊,真希望她能再多呆一会儿啊。”可是已经不可以了。
我、爸爸、奶奶一起送走了于老师,在于老师上车时,我恋恋不舍地望她一眼,真诚地对于老师挥了挥我那双小手,于老师也对我挥手,我送走了于老师。
一个美好而有意义的夜晚就这样完整地过完了。
山东大学二附小三年级二班牛雪莹。
阿牛写完,全家来看,笑成一团。
小易粉、阿牛的姑姑说:“阿牛记流水账啊。”
我说:阿牛有主见啊,我让她写《于丹老师》,她偏写《美好的夜晚》,这题目比我定的题目好。《于丹老师》是站在旁观立场上写别人,《美好的夜晚》是站在主观立场上写和谐。
我的话得到“惯于拍阿牛马屁”的评价。
这有啥稀奇?眼下,有幸做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者,不都变着法儿拍孙辈马屁?有时候一不小心,拍马屁还拍到马蹄子上呢。
于老师不守信用吗?
上次在北京,于丹请吃饭时,好奇地问易中天:“马老师为什么急着回济南?小易粉和阿牛是什么关系?”
“马老师急着回济南,因为有重要‘外事活动’:阿牛要在奶奶家接待新加坡小朋友。”易中天一说,众人大乐。
我说:“易粉是阿牛的姑姑。”
我家娇女晓燕是百家讲坛忠实观众,但仅限易中天。我的讲座,她至今没看全。我也不希望他们兄妹看,那两个坏蛋一边看,一边叽叽嘎嘎笑,挖苦我“拿腔拿调”,时不时挑个刺儿,哪个地方四声不对,怎么又看电脑啊,诸如此类。阿牛是百家讲坛“非忠实观众”,也就是说,如果百家讲坛播出时,恰好其他台没儿童节目,她就看百家讲坛。如果有孙悟空、机器猫、猫和老鼠,那就甭管易中天品三国、于丹讲论语、“奶胖”说聊斋,一概“拜拜”!
我问阿牛:“喜欢品三国还是讲论语?”
“喜欢讲论语,不喜欢曹操、诸葛亮。”
我又问:“喜欢讲论语还是说聊斋?”
“喜欢聊斋。”为什么呢?“聊斋有鬼故事。”
我发短信给于丹逗乐:别觉得自己了不起!你在我们家,不过迷倒两个老傻瓜,其他人不买账,小易粉不用说啦,阿牛喜欢说聊斋。
于丹也回短信逗乐:我迷的年龄大啊,层次高啊!
嗬嗬,原来不仅易中天能把《阿Q正传》背下来,于丹的阿Q精神也蛮到位啊。
于丹四月登杏坛,八字还没一撇,已被新闻界炒成一锅粥。她到杏坛讲演之后,要到我家看看,开玩笑说要来“迷惑一下亲爱的小易粉”,说:她不相信亲自出马还迷惑不成。无巧不成书,她偏偏迷惑不成,因为小易粉到青岛参加同学的婚礼了。
于丹这次到山东是省委宣传部和旅游局请的,我在北京时,宣传部打电话问:“于老师来济南,马老师有什么要求?”我问于丹:“咱们提什么要求?要他们派架直升飞机?”于丹回道:“马老师快提要求,就说,小妮子到山东地界就跟我厮混,你们啥正事也别安排,就让她混到昏天黑地放回去就行。”我问:“小妮子到处跑,没跑细了腿?”于丹回道:“小妮子小细腿儿颠颠地跑马老师家。”好快活的一个小妮子。
小妮子现在真是“端的叫我这个累啊”!到了山东,简直像给“双规”啦。日程排得满满的,一直得打点出“讲经典”的经典派头,做导师状,做淑女状,做百家讲坛名师状。永远是明媚灿烂、神采飞扬的笑容,永远是滔滔不绝的得体话语,永远像莎士比亚正剧主角。岂不是快拘泥死了!而记者,特别是女记者,眼睛活像x光机,盯着于丹的一举一动,居然有人专门数着并拍照发到报纸上,请看:于丹老师一天换了几套衣服!好玩好闹的小妮子虽然在那儿一本正经地端着,其实,活像孙悟空戴上紧箍,总盼着从“正式场合”溜出来耍会儿子。小妮子向往着不签名、不握手、不作报告、不正襟危坐、不举杯祝酒,自由自在、不拘形迹地跟朋友云山雾罩闲聊“厮混”。所以,她一定得到我们家来,哪怕朝邀请方“据理力争”,也得要这权利。小妮子说:她这是回家见亲人呢。
新闻界的朋友听说于丹要到我家来,纷纷打电话:我能不能也上您家玩儿?有位人称“山东狗仔队总头”的好友开玩笑问:我能不能把“狗头”伸你家瞧瞧?我说:“伸爪子也不成啊,叫于丹好歹喘口气吧!难道百家讲坛的人连个人生活空间都没啦?”
阿牛听说于丹要到家里来,很兴奋,阿牛太小,还没学会“追星”,但她懂得:对能写书且有很多读者的人,不妨要个签名。有次,我送本书给阿牛,阿牛看了说,光签“奶奶”不行,得签真名!我乐得打跌,在“奶奶”后边狗尾续貂又签上名。我送给阿牛一本《于丹心得》,阿牛认真看过,很喜欢。于丹既然来奶奶家,阿牛近水楼台,当然得请于丹签名啦。至于于丹是做什么的,红到什么程度,估计阿牛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因为明星,包括学术明星的事儿,多半登在专登八卦新闻的小报上,而阿牛这样的小学生是不看小报的。
于丹发短信说她四点半到,四点十五分,阿牛先到了。还没进门,就在楼梯上叫:“奶奶!快来接我。”
我打开门一看,阿牛提一大包书,累得气喘吁吁。
我接过阿牛手里的书,《于丹心得》,将近二十本!
“你这是干什么呀阿牛?”
“找于老师签字啊。爸爸的朋友,妈妈的朋友,还有我。”
可怜的于丹!她指望跑我们家,无拘无束像正常人休闲一会儿呢,哪想到还得签名。
我用自嘲口气问阿牛:“怎么奶胖的书一本也没有啊?”
阿牛给问得满头雾水。阿牛的爸爸牛斗说:“这都是发的!”
《于丹心得》居然是阿牛妈妈的学校、山东旅游学院发的!两千多职工,人手一册。幸亏知道于丹到阿牛家的人不多,否则的话,于丹你到这儿也闷着头签名吧!
过一会儿,阿牛看看表,四点四十五,阿牛问道:“奶奶,于老师不是说四点半到吗?怎么还没来?她不是说,人要守信用吗?”
我哈哈大笑:“阿牛啊,于老师不是不守信用,她从曲阜过来,路上堵车,这可不是她能决定的啊。”
阿牛点点头,表示出宽容大度的样子。
阿牛想的对路:于老师讲《论语》,不是讲“人无信不立”?你自己怎么约定时间还迟到呢?阿牛会活学活用啊。
于丹来了,进门先对阿牛惊叹:“阿牛,你这么漂亮啊?”再对阿牛奶奶家惊叹:“你们家这么好啊?”
阿牛居然没把于丹夸她漂亮的话写到作文里,可能因为阿牛整天被人夸“漂亮”,见怪不怪了。阿牛在日记里猜测可能于老师家比较旧,才说奶奶家漂亮,我估计,于丹一进家门,一脱离众人视线,就有点儿像开了锁的小猴儿,“可解放啦!”所以才说“你们家这么好啊”。这样的思想活动,小小阿牛当然不可能想到。
不装“大头蒜”
于丹这种“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人,居然会因为要见一个小孩子感到压力。
她还没来到我们家时,知道阿牛要来,就发短信说:“你说阿牛,俺很有压力啊,在晚辈面前得装大头蒜吧?阿牛的奶奶平常也特有正行吧?”
看了于丹的短信我哈哈大笑,回道:“我们家孔子说了不算,庄子说了算!”于丹该放心了吧?
等真见了阿牛,于丹大约很快就发现:根本不要装“大头蒜”了,因为,没说上几句话,于丹已经被阿牛引为同道了。
她们有“共同的理想”啊!
我告诉于丹:阿牛的老师让小朋友们写自己的“人生理想”,别的小朋友都写:想当英雄;想做宇航员;想做人民教师,阿牛却写:想吃着零食看电视。阿牛的妈妈把这事告诉我们,觉得很没面子。我说:怎么阿牛的理想和奶奶一个样儿啊?
我说这些时,阿牛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瞧着于老师,可能在担心,于老师会不会笑话她呀?
于丹大乐,说:“阿牛的理想怎么跟我的理想一个样儿啊?”
我又对于丹说:你能想到阿牛还有个理想吗?阿牛前几天感叹:这么多作业,总是写不完!姥姥怎么不写作业、整天逛超市?哦,姥姥退休了。我什么时候退休啊?听了这话,我对阿牛的妈妈说:“我也一直像阿牛这么想啊。”
于丹又是大乐,说:“我也这么想啊,整天忙这么多事,都快累死啦,什么时候退休啊?退休了多自在啊!”
阿牛高兴起来。
我说:“幸好我已经快退了。你们都还早呢。”指指于丹,“你至少得干二十来年。”再指指阿牛,“你呢,连书都刚开始读,还早呢。”你们还没有“幸好”,可你们都前途在望啊。
孩子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大人不给戴“胸无大志”的大帽子,“大人”也跟孩子一样,把真实想法毫不造作地讲出来。大家都不装模作样,都不酸文假醋,都不装大头蒜!
在电视上头顶光环的于丹,在小孩面前走下神坛。得到小娃娃“赏识”。于丹是个苏轼式人物,东坡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玉田院乞儿;于丹上可跟高官讨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下可以陪小学生吃着零食看卡通片!怪不得她在百家讲坛的讲座老少通吃。
于丹应对“十博士”的妙语在网上传很广:我女儿几个月,我就尊重她的选择了。我怎么会不尊重“十博士”骂我的选择?
现在,于丹又因为尊重阿牛的选择,得到阿牛“赏识”。
阿牛在奶奶家有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曰“阿牛房间”。阿牛虽然不在这儿住,却有专属观念,有一天,看到房间有点儿乱,干脆在门上贴张纸条:“阿牛房间其他人不进!”
我曾经问:“阿牛,奶奶和小姑姑可以到阿牛房间看录像吗?”阿牛大方地说:“可以呀。”我说:“阿牛房间通风那么好,天热时,奶奶可以到阿牛房间住吗?”阿牛说:“哪儿行。阿牛房间只有阿牛和妈妈可以住啊。”
“阿牛,于老师能住阿牛房间吗?”我问道。
阿牛看看于丹,笑道:“能啊。住吧!”
“于丹这么有面子啊?”我大笑。于丹在阿牛跟前成了我嘲笑易中天在张长虹跟前那话了:“三张纸画了个鼻子——好大一张脸!”
我忽然想起件事来,问于丹:“我听说你这张脸成通行证了?”
百家讲坛“金童玉女”易中天和于丹出了名,办啥事都顺风顺水。易中天到美国驻广州领事馆办签证,按规定,办签证都得和签证官“谈话”,查一下有没有“移民倾向”。易中天到了那里,交上表,签证官说:“您可以走了。”易中天好奇地问:“没别的事了?”签证官说:“哦,有啊。”说着,从柜台下边抽出几张纸说:“请给我们几个人签个字吧!”易中天低头一看,哟,他自己的传真照片!
前不久于丹外出,因为同行者没拿身份证,再回去拿,回来时,航班已停止检票。于丹上去交涉,对方一见,非常热情:于老师啊!您这是上哪儿?停止检票啦。没关系,再打开通道,不就是啦!
于丹听了我的问话说:“有时候这张脸也不管用啊。”
前一阵子新加坡邀请于丹去讲学,于丹答应了,到约定讲演前一天,拿起护照奔北京机场,连闯两关,都是热情地问:“于老师您出去啊?”然后放行!最后到了出入境管理处。于丹被卡住了。出入境管理官员问:“于老师,您就拿‘白板’护照去新加坡呀?”
于丹理直气壮地说:“对呀。”
官员说:“咱们国家和新加坡不是免签关系啊。”
啊?于丹愣了。有这事?于丹此前跑过许多国家,都是朋友帮助签证,她根本想不到,到新加坡还签证。飞机马上起飞,怎么办啊?
于丹说:她在新加坡讲演,电视台都预告了。她如果现在不登机,那边就难办了。
官员说:“您给某某地方打个电话,他们发话,我放您走。”
于丹马上找朋友给某某地方打个电话,那边果然让出入境管理处放行。出入境管理处的人打算盖章放行了,不过撂下一句话:“于老师,您可以出去,没有签证,您还能不能回来我们可不知道。”
我听于丹说到这里,大笑,说:“那样,你不仅进不了新加坡,也回不来了。你就当‘机场’人吧。”
于丹也大笑,说,我想想也是,我不能当机场人。结果,机场通知新加坡使馆的人等着,她马上去签证,换个航班。
阿牛听到我们嘻嘻哈哈说这些,眼都听直了。阿牛肯定不懂得“签证”不“签证”,她可能以为,于老师在机场给拦住的这件事,就像小朋友该交作业却没写一样吧!
阿牛从来不参加我跟朋友的聚会,她大概想不到,原来,大人聚会跟小朋友聚会一样好玩儿。而且小朋友可以跟大人平等地聚会。
牛斗从楼梯上走来,边走边说:“马老,该包锅贴了。”
这小子!不管有没有客人,居然这样称呼。实在令我没面子!只好向于丹解释:“你别以为他在尊称我,这‘马老’不是‘德高望重的马老’,他那个‘马老’后边掉了个‘胖’字。”
于丹大乐。
牛斗一直在厨房忙。这家伙平时横草不拿、竖草不拈,今天怎么啦?下厨房了?看来,“表演”是有传染性的,于丹到齐鲁之乡表演“圣贤讲师”,牛斗就在于丹跟前表演起“好儿子、好爸爸”来了。
我对于丹说起上次回来“接待外宾”的事儿:阿牛要求让新加坡小朋友享受她的待遇,吃羊肉饺子,结果“奶胖”费老大的劲做好,到吃饭时,新加坡小朋友却问:“有米饭吗?”没有?“我要死啦!”
于丹听了,大笑!我告诉她: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呢。牛斗从来就没给阿牛挑过西瓜子儿,那天居然给新加坡小朋友挑。阿牛说:“我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个样儿。”全家人都大笑,说牛斗表演慈父穿帮啦。小易粉问哥哥:“你在‘外宾’面前做慈父状,不累吗?”我说:“他可能还没累到极限,那个做‘慈爷爷状’的可确实累坏了!”
于丹听了,又是大笑,说:“你们的家庭文化真好。”
我说:“哪有什么‘家庭文化’?整个儿一个没老没少、没大没小、没上没下!不信问问阿牛:在这个家里,是奶奶领导你呢,还是你领导奶奶?”
阿牛理直气壮地说:“我领导奶奶!”
杂凑一桌饭
牛斗是直接从日照开车过来的,路上接上放学的阿牛。上楼时牛斗端个大塑料盒,叫道:“快找盆放水!螃蟹还活着呢。”
“哪儿来的?”我好奇地问。
“日照啊。刚从海里捞的。”
于丹好长的腿子!牛斗几个月还不一定送次螃蟹,她倒碰上了。
于丹要来,头一天我发短信问她:“你是享受阿牛待遇吃羊肉水饺呢?还是带你出去吃‘肥牛’?”于丹回道:“你家要是允许俺坐地板疯疯,俺就在家蹭饭了,不用羊肉饺那样费事,熬锅粥拍条黄瓜就行,我这辈子狂热迷恋粥,打小算数没明白过,就是粥喝多了。”听说来到这里“可以随便疯玩”,于丹说:“高兴啊,那俺就疯到马牛之家,昏天黑地到个风马牛不相及!”这皮丫头!
我忽然想到:于丹会不会不吃羊肉?发短信去问,回答是:“小妮子除了人肉不吃,别的还没啥不吃的。”我回道:“飞禽不吃风筝,走兽不死孩子,挺好养活啊!”
怎么办呢?我原来想让于丹享受“阿牛待遇”吃羊肉水饺,于丹偏偏想喝粥,现在牛斗又弄来一堆活螃蟹,这不成杂凑的一锅了?干脆,三者兼顾,熬上粥,做锅贴,饭前吃螃蟹!
于丹一听说这安排,马上欢呼:“好啊好啊,有大螃蟹吃啦!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螃蟹!”
我一听大乐,说:“怎么搞的呀?你们狐狸精都喜欢吃螃蟹?海迪也最爱吃螃蟹!”
恰好我的手机上还存着几天前我在北京开会时海迪发来的短信,拿给于丹瞧。我在参加宴会。海迪发短信问:“原来你在北京饕餮啊,有螃蟹吗?”于丹一看,笑不可遏。
我在一篇文章里写道:于丹是“狐狸精”,这狐狸精还是双胞胎,另一只是张海迪。一对狐狸精都美丽可爱聪明灵秀。文章见报后,过去骂我把白领说成狐狸精的小报居然都不吭声。海迪发短信说:大姐欺负俺,这几天总有人打电话问:请问狐狸精在家吗?连中国驻德大使馆都这么问!
如果不是海迪正忙着到德国去,让这对狐狸精会会面,该是多么有趣多么好玩的事!可惜!
于丹吃螃蟹,真叫一绝,绝对专业水平。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有套吃螃蟹的工具,可以把螃蟹吃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而于丹,只靠她的铁齿钢牙,吃得那么文雅又那么到位,一点儿也浪费不了。不像我,吃起螃蟹来,绝对“二把刀”水平,胡乱把螃蟹夹从外边咬上一口,吸出点儿蟹肉,可能里边的肉还余多半,就算完事。于丹是真正喜欢螃蟹的吃法,我呢,纯粹暴殄天物!
吃完螃蟹喝粥,等把粥盛出来,我先傻眼了:因为我认为“家长”放的红豆之类太少,担心稀汤寡水,又撂进一碗米,结果,那锅粥几乎成黏糕啦!
我很不好意思地把近似于干饭的稀饭递给于丹。
“我就喜欢这么稠的!”于丹笑嘻嘻地说。好丫头,会说话!
于丹其实讲的是实话,刚才她在厨房转悠着想下手包锅贴,说:“我会像马老师这样‘一把攥’!”然后,讲自己家的小故事:因为她喜欢喝粥,母亲熬粥特别好也特别稠,但是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先生却几十分钟就熬出很浓的粥,岳母好奇地问什么秘诀?他说:勾芡啊!
熬粥还勾芡?大家一听,几乎绝倒!
这是讲经典的于丹老师家的经典故事!
于丹听说牛斗烙锅贴,就说:“我最喜欢锅贴下边有层薄薄黄黄的膜连着!”
烙这样的锅贴儿,对牛斗来说,本来易如翻掌,当年牛斗被“下放”到青州读高中时,每天吃五角钱锅贴,每天看人做,学会了。可是,这次换了三个锅仍然粘锅,百分之七八十的锅贴,不是破了,就是糊了。只好捡那些模样儿说得过去的,给于丹摆到盘里。于丹说:“好好吃啊!”
我吹乎道:“当然啦,本人调的馅好。哪天不做教授了,到北师大门口摆个‘马牛羊’饺子馆!喂,蒜就不要用了。”
于丹说:“凭什么呀?”
淑女先不做啦。大蒜照吃不误!
边吃边聊,边讲故事,于丹讲一个故事,阿牛讲一个故事。吃得差不多时,我突然想起来:“咦,咱们怎么没喝酒啊?”
因为不喝酒,连“为……干杯”都省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然后,就是阿牛写的于丹送礼物和阿牛“恋恋不舍”了。
于丹表示遗憾说:“想来迷惑一下小易粉呢,没遇着!”
哈!已经“迷惑”了一个小阿牛,还想一网打尽迷惑阿牛姑姑啊?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阿牛向于丹挥手,阿牛还真的喜欢这位北京来的、大学来的于老师呢。对啦,阿牛刚刚还说过:于老师跟我们老师“差不多”!
大约阿牛还想继续跟于老师比试比试讲故事?
于丹一走,阿牛就来出题:“奶奶,中国从古到今什么人的轻功最好?”
我哪儿知道?傻呵呵愣着。
阿牛笑道:“曹操啊。‘说着曹操曹操就到’!”
咦,干吗不拿这个来难一难于丹老师啊?
不过最好还是留着它难一难品三国的易中天吧。
如果他也到舍下的话。
于丹说:我还要去“骚扰阿牛”
于丹到济南来之前,我在北京跟她通过短信。
于丹年轻有为,因为她从事传媒专业,跟央视和各地电视台都有密切联络。“正大综艺”就是她参与创办的。在大学教授本职范围内,于丹也是出色人物。除了是讲课特别受欢迎的教授外,她还是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助理,传媒系主任,要管许多事。忙活得很累。到百家讲坛讲《论语》、讲《庄子》,不过是她忙里偷闲做的一件事儿。却竟然在全国范围引起了那么大的反响。在一片叫好声中,有人骂她,于是我写了篇《于丹“挨骂”宴请“之流”》。
《于丹“挨骂”宴请“之流”》发表后不久,四月九日我到北京,给于丹发短信问她的情况,她回道:“哇哇,我在自个儿校园里活得跟唐僧似的,完全一正经人,敬业!得咱小圈子里才敢把狐狸精小尾巴甩那么一甩。济南等我吧。”
于丹到济南是省委宣传部和省旅游局请的。她到来之前,济南媒体知道我跟于丹熟悉,纷纷要我帮忙安排对她的采访,几家实在推不出的报纸,我帮助找过,于丹的回答总是:尽量不接受采访。她还调侃地说:他们是不是以为马老师是我的山东代理啦?虽然不乐意接受采访,她却乐意到我家来。据说是专门来迷惑我们家的易粉的。她也希望在繁忙的“明星”学术活动外,有段跟朋友相处的寻常时光。她发过这样一条短信:“你家家庭文化能满地打滚疯疯不?牛博导会认为俺是小皮孩儿不?压力啊,咋一到山东就这老大压力呢?见个亲属也有压力……”
在我心目中,于丹是我们这些校园老家伙都非常喜欢的晚辈,并不是什么学术明星。于丹读硕士时的导师聂石樵教授和师母邓魁英教授都是明清小说研究专家,跟我是同行。于丹的舅舅赵岗教授是美国著名红学家,三年前我跟他在扬州一起开过会。赵岗教授关于《红楼梦》受到《聊斋志异》启发的观点还启发过我。像于丹这么一位年轻靓丽的人物出来,怎么会不令我们感到高兴呢?有一次我跟山东大学主管文科的老校长乔幼梅教授说到于丹,我说:“对于丹我只有一个遗憾……”我还没把后边的话说出来,乔校长跟我异口同声地说:“……可惜她不是咱们山东大学的!”
阿牛写好了《美好的夜晚》之后,为了让于丹看到十岁小孩文章的原貌,我用扫描仪扫描了,想传给于丹,但不知道她在不在国内?就给我们的共同责任编辑、中华书局的宋志军发短信询问。五月十四日,于丹发来条短信:“亲爱的马老师,俺刚从日本流窜归来,听小宋同志说您找我。啥事想俺啊?北京太热啦,您还好吗?”
我马上把阿牛的《美好的夜晚》传给于丹。过了几天,儿童节时,我又把我根据阿牛《美好的夜晚》线索写的《〈美好的夜晚〉——阿牛接待于丹》传给她。于丹恰好去参加北京市党代会了。
到了六月四日,于丹发短信说:“亲爱的马老师啊,你家小美女阿牛的文字让我忽而乐喷,忽而盈泪,想想那个美丽的夜晚,是我近来罕见的人过的日子。有空我还去你家疯个美丽的夜晚吧。”
阿牛居然容许于丹享受起妈妈的待遇,“允许”于丹住阿牛房间,当然,那是指如果于丹不住宾馆的话。
我发条短信说:“阿牛居然同意于丹住她的房间,易大佬肯定得打翻醋缸啦。”
我们家里阿牛是“鱼丸”,阿牛的姑姑却是“易粉”。于丹和易中天在我们家成了“竞争对手”,竞相在我家的“粉丝”面前看看哪个更“超人气”,更胜一筹。
于丹回的短信差点儿让我乐喷:“嘿嘿,儿童的力量就是最清澈的判断!这才叫于丹真牛!你家小易粉肯定不让易大佬住她的闺房!哼,这就是待遇!”
于丹真可爱!一个十岁孩子的友好,让她如此高兴,也难怪呀,人们不是常说“孩子嘴里出真言”。何况,阿牛大概还不懂得什么是学术明星。
我问我们家的“易粉”,你同意让出你的房间让易大佬住吗?
“易粉”的回答也令我几乎乐喷:“不同意。因为我房间乱得像个猪窝,不好意思让他住。”
然后我表扬于丹最近在几家报纸上写的随笔不错,于丹回道:“天哪,我一篇也没写。全是网上炮制的。”
于丹现在整个儿成个扶贫专业户啦。她养活着一大堆无聊的小报,还养活着一帮盗版大军。前不久,我在一家大学讲课,讲完了,签名,签着签着,忽然有人送过一本于丹的“著作”让我签,我一看,《于丹讲诸子》,像砖头那么厚,孔子、孟子、老子、庄子……讲了个遍。我对那个学生说:“对不起,我不能签,并不是因为这本书不是我写的。而是因为这本书不是于丹老师写的。是盗版。我不能签。”
于丹知道这事后感叹:就是觉悟高!我已经被盗版折磨得麻木了。
前几天,于丹知道我在北京,且打算在离开北京前去逛秀水街,羡慕得不得了。因为,于丹已经没有随便逛街的“权利”了,她走到哪儿都有人找她签名。她认为,能够自由地逛街真是“幸福啊”!
接着,于丹说,“俺还会去你家骚扰阿牛的。”
阿牛听说于丹的话,大度地说:“不是‘骚扰’啊,把于老师请来就是了。”
于丹如此忙碌,却总是精神焕发,而且在跳跃式地前进着。在“世界遗产日”直播活动中,年轻的于丹和两位老教授易中天、王立群平分秋色。我注意到屏幕下方,于丹的身份介绍上,新增个“博士生导师”头衔。我们这儿评博导,有些条件非常好的教授,弄不好也会三进宫、四进宫,于丹居然这么快就顺利过关了,这说明她在以百家讲坛的讲座红遍全国的情况下,学术水平得到本单位的认可,当然是值得庆幸的。也就是在直播过程中,著名女红学家吕启祥恰好打电话来,夸奖于丹讲得好,而且说,她是看着于丹一步一步怎么从一个普通的硕士生走到今天的,真是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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