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谷子到新沟镇去出差，途中要靠小木船渡过湍急的东荆河，然后才能到达目的地。
正逢涨水季节，小木船在两岸往返，一次要花很长时间。所以，当小木船刚刚靠岸，不等送完从对岸过来的客人，岸边的人就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纷纷向小木船拥去。
摆渡的艄公大声呼喊：“喂，要一个一个来，不要挤！”没料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一个小青年已经掉入水中。
开始，大家都没在意，以为他很快会游上岸来。没料，他在水中“扑腾腾”地拼命挣扎，反而离岸越来越远。大家这才明白，这人是一只“旱鸭子”。
怎么办？望着冰凉湍急的河水，大家都只傻傻地望着，没有一个人下水救人。看那小青年在水中挣扎的痛苦劲，谷子很想跳下去救他，但一考虑自己只会点“狗爬式”，又犹豫了。没料到谷子身后看热闹的人拼命往前挤，谷子想顶住，却一点没有用，结果“嗵”地一声，谷子也掉入了水中。
冰凉的河水立即浸透了谷子的衣服，直扎肌肤。真冷啊，谷子直打哆嗦。
谷子刚想转身游回岸边，忽听得岸上有人喊：“快来看，有英雄下水救人了！”
当时，谷子只觉得双颊发烧。突然，他萌发一个念头：嘿，反正豁出去了，冒牌英雄就索性“冒”下去吧！于是，把牙一咬，尽快挥动双臂向落水青年游去，三下二下，居然追着了那个落水青年。
也许是谷子的行动感染了大家，他们拼命划动小木船向谷子靠拢，有的伸竹篙，有的伸木桨，还一个劲地嚷嚷：“小伙子，坚持一会儿。”
谷子俨然一副英雄神态，左手紧紧抱住落水青年，右手紧紧抓住小木船上伸过来的竹篙，就这样，慢慢靠近了岸边。
好不容易上了岸，谷子刚想歇下来喘口气，没料那小青年猛地挣脱他，拼命朝河岸下游跑去。
谷子站起来，高声喊：“你干什么去？”
那小青年边跑边答：“我的提包被水冲走啦！”
大家都认为那提包里有什么重要物品，也就让那小青年自己去找提包了。
这时，岸上的人们围过来了，向谷子问寒问暖，谷子心里正得意哩，一扭头，却发现那小青年在不远处的河边又跳入水中。隐约之中，那个提包和他在水中一起一伏，顺流而下。
谷子来不及多想，疾步跑过去，也迅速跳入了水中。
这次谷子不行了，刚下水就觉得四肢无力，大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慢慢往下沉去……
谷子醒来时，人们像围墙似的站在他的身边，关切地问这问那。在“唧唧喳喳”的声音里，谷子听出了一点眉目：当他第二次跳下水救人时，有七八个男子汉随后也跳人了河中，不仅救起了那个小青年，也救起了谷子。
谷子刚想问问那落水的小青年现在如何，忽听得身边有低低的啜泣声，他扭头一看，正是那落水青年，双膝跪在地上，两眼哭得红肿。
谷子笑着说：“别哭了，你看我不是没死吗？”
他说：“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自己。”
谷子诧异了，问道：“哭你自己？”
小青年抹了一把眼泪，伤心地说道：“我是从劳教所逃出来的。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改嫁后，继父对我非常凶狠，经常为一点小事打得我遍体鳞伤，甚至还不给我饭吃，我就逃出了家门。一开始四处讨饭，有时讨不到，饿极了，就忍不住偷人家的东西。日子长了，我越来越不相信任何人，我总认为人与人之间除了自私、虚伪、相互坑害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可是今天，你们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真的……”说到这儿，他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下去。
片刻，他又打开提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谷子非常熟悉的票包，羞愧地对谷子说：“好兄弟，这是我在上船之前，趁人拥挤，从你身上偷来的钱包。”
他这一提醒，谷子下意识地一摸口袋：嘿，钱包真的没有了！钱包里面的钱少了倒是小事，支票和其他票证少了那才麻烦了。
小青年把钱包递到谷子手上，又说：“我之所以拼命下河去捞这个提包，就是为了把钱包还给你。今天，我看到了，人世间，还是好人多。谢谢你们！请你们相信我，我会好好做人，不会忘记你们的！”说完，小青年在岸边重重地向众人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毅然地立起身，扭头向回走去……
谷子看见他的额头上流出了鲜血。
几年过去了，谷子一直在惦念那落水青年，不知他是否真的开始了新的人生。
（刘国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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