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到底是给不了顾飞鸢什么承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和她说的一样，一个在深宫之高，一个在庙堂之远。
背后的顾飞鸢看着那个背影，伏在案上，无声的啜泣。她对他多好呀，如今许衡求她的这件事做完，她连生活了那么久的七皇子府也不能继续待了。她想要的向来不多，想要的也就是他长伴她而已，许衡说他欠她的，可却连这么一个要求都不能应她呢。
哭够，顾飞鸢起身，把琴轻轻推到一侧，而后唤了侍女来，“备马，把我哥的令牌也要过来，就和他说，我要入宫去看母妃。”她知道顾厉邢把那一批粮食和药藏在什么地方了，既然答应了许衡，那她自然要做到。
侍女很快把令牌取来，却是对着顾飞鸢犹豫，“公主，马车已经备好了，还是和以往一样带一笼糕点吗？”
“我不是说过，我只要马。”顾飞鸢抬脚往外走，看着已经套好的马车，忽然从旁边的侍卫腰间拔出剑，一剑斩断了马和马车之间的横木，而后一把拽住缰绳。
“公主！”在侍女惊愕的目光中，顾飞鸢翻身上马，轻轻勒着缰绳，向拽着她裙角的侍女，和一旁扯住了她手中缰绳的侍卫厉声，“都放手，本公主会骑马，本公主说了，要入宫，你们都别跟着。”
顾飞鸢狠了狠心，一甩短鞭，一声“驾”，甩开了背后的人，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一直到看不见背后的人，顾飞鸢才堪堪勒住马绳，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忽然，背后好像粘了一个人，顾飞鸢回头，许衡揽住她的腰，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
他们已经转出了人群，顾飞鸢贴近他的颈肩低语，“你别来，不然事发以后，我哥很容易怀疑到你身上。”
“没关系。”
顾飞鸢侧头，把被风刮痛的眼睛闭上，整个人埋在他怀里，“许衡，你跟着我哥，不就是想要功名利禄吗？可是为了一个夏栖梧，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吗。”
“别去了。”许衡落在她腰间的手收紧，轻叱一声，带着顾飞鸢脱离了座下之马，顺手捞过一匹灰黑色鬃毛的神骏，带着顾飞鸢上了马，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策马狂奔。
“许衡你会武功？不对，方向错了，是……”
“别说。”许衡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狠狠拥着顾飞鸢，一字一句，“不让你背叛你哥了，你好好做你的公主，别再参和进这些事情里了。”
“为，为什么？”顾飞鸢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抬手紧紧拥住许衡，看着他的发髻也散落，她急着伸手，却只抓到一只定簪。
顾飞鸢一只手环着许衡的腰，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自己已经侧身到维持不住平衡的角度了。
“危险。”许衡看着顾飞鸢突然的举动，连忙拽住她，想把她带入怀中，可顾飞鸢被他一吓，反而越发往那个方向倾倒，许衡只能脚下一踏，拥着顾飞鸢滚下马去，两个人在草丛之中翻滚了两圈，皆是簪散发乱的狼狈样子。
仰头看着许衡眼里的紧张，顾飞鸢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刚刚你有多危险，要是我没拽住你……”
“如果你没拽住我，本公主死了，皇兄不会放过你的。”顾飞鸢的眼里透出些许期许的味道砸了砸嘴，“要不然就是你对着我的尸体谢罪而死，我们一起死，挺好的。”
许衡只能皱眉，“死了很好么？”
顾飞鸢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那么多日子的相处，许衡一皱眉一沉眸，她就知道他的心情如何。
可是这一次，顾飞鸢没有乖巧的顺着许衡的话，而是倨傲的抬起头，“和你，很好。”
不管怎么样，不管许衡怎么装不知道，她却不要再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心思了，喜欢就是喜欢，说破了又如何？反正他不喜欢她，而她也不能嫁给他。
她是大楚的公主，生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凭空来的，她也有自己要做能做的事情。
顾飞鸢张了张口，许衡却抬手，拦住了她的眼角，从背后拥着她躺平。
一时之间静了下来，顾飞鸢不敢动，害怕自己一动，梦就醒来了。
“飞鸢公主，是小人失礼……”反应过来以后，许衡很快放开了顾飞鸢，而后者从地上坐起来，看着面前低头恭恭敬敬立着的人，抬手，扯顺自己和发簪纠结在一起的头发。
理顺了头发，却是不管怎么样也没法整理成发髻，顾飞鸢有些着急的拽了拽一旁不动的许衡，“你快帮我吧发髻弄好，我可不能这个样子和你回去！”
许衡愣住，看了看落在自己手腕的白皙指尖，到底是蹲下了身子，对顾飞鸢地声说了一句“失礼”而后手并做梳，很快帮顾飞鸢把发髻盘了起来，吧那些簪子一个个别回去。
顾飞鸢看不到自己的头发被许衡弄成什么样子了，她也根本就不在意，只是微微心悸着，口中却抿着苦涩，让她清醒着痛苦又甜蜜。
许衡的马此时已经在不远处低头吃着草，许衡吹了一声口哨，那马儿就立马朝他们两个奔了来。许衡把顾飞鸢扶上马，而后静静的马下立着。
顾飞鸢等了一会儿，手握着缰绳，一点点收紧，“许衡，你怎么不上马？”
“六皇子派人跟着你的暗卫追来了，飞鸢公主，放心回去吧，今日……只是小人承不起公主的心意，知道自己配不上公主，却又忍不住奢想。”
“你说真的吗？”睫毛轻轻掀起，顾飞鸢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睛却开始连着鼻尖一起酸涩，因为那句忍不住奢想。
许衡忽然上马迫使她改道，还半路换马，甩开了那些暗卫，到底有没有……一瞬间是真的想拥有她，带着她离开？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后竟然还有暗卫跟着，如果直接去弄药材然后送出城，绝对会被顾厉邢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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