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夏栖梧任临水照花替她梳起了一个斜鬓，步摇斜斜坠着，随着细碎的步子摇晃。跟在顾行川身边，夏栖梧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国师的话。
如果真的入国师所说，岂不是只要被国师选中，任何人都能坐上国师的位置？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特别是那些永不可能登上皇位的皇子来说，以韶华换白头，就可坐上国师之位五十年，而且还能让上国欠下一诺足够了。
可夏栖梧不想自己走上这样几乎是傀儡的路子，也不希望顾行川……或许是察觉到她情绪的不安稳，顾行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事，不用担心。”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安抚了夏栖梧一般，让她松了一口气。
国师还是前几日她初见到时的那身装扮，白衣鹤发，脸上带着平和的慈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对着她露出什么表情，只是在这边扫了一圈而已，却是在他们中最小的那个孩子身上看了一会儿，最后又看着晏殊皎好久才移开视线。
夏栖梧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宫宴都是一般样子，只不过上元国的宴曲不同于大楚而已，夏栖梧看了一会儿就了无生趣的移开了视线，小几下的指尖叩住顾行川的手掌。
她不安，宴会并没有继续多久，因为国师看着也腻了。
国师站出来的一瞬间，门外忽然传来长长的一声通报声：“摄政王到——”
抬起头，夏栖梧看着门外的白衣华服男子就这么跨步进来，那一系月白皎洁的袍子上，竟然是和皇帝的龙袍一般的绣样。
按道理，先皇临死前留下口谕，传位二皇子。而二皇子手里也的确拿到了玉玺，然而下一瞬，光于他血脉混稀的事情便传了出来。无论是不是谣言，反正证据未曾摆出来，而二皇子元封业也退了一步，拿着玉玺立自己为摄政王，扶太子上位。可着玉玺有没有交出去，恐怕也就只有上位的这两位才知道了。
“起。”元封业很无谓的抬手，而后看向国师，不同于太子的灼灼目光，他的目光有些无谓，“国师找接替之人之前，可别忘了，上元还欠国师一诺。”
国师对上元封业的目光，点了点头，而后视线移到了雪妃身上，最后落在她身边的那个孩子身上，“这一诺，我为了我的曾孙子，希望太子摄政王将他留在上元国，治好他的病。”
没有想到国师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太子的反应是一用力，抓碎了一只琉璃盏。而摄政王却是大度的点头，眉梢扬起，那张脸上一派雍容和缓。
夏栖梧听着这个要求，微微垂下了眼睫，看起来，慕容云雪也用自己的方法见过了国师而且提出了这件事情。
既然这件事情已经落下，摄政王挥手，“国师，下三国来使皆在此，不如看看，那位是将来的国师？”
“随缘。”老人抬起手，拢在袖子里的一对小雀儿就蹿了出来，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夏栖梧眉头一跳，其他人或许不知，可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里国师就是随意唤了一只小鸟儿扰乱了棋盘。
想到这里，夏栖梧暗道一声不好，抬起头，却见着太子没有朝她这边瞧，而是支着头看着摄政王那边。松了一口气，想着那一日她穿着宫女的衣裳又一直低着头，太子应当没有看清他的脸罢，就算看到了也不过是一面而已。眼下，离得这么远，太子应该不会朝这边看过来。
默念着这句话，夏栖梧开始注意身边飞着的那两只雀儿，他们一圈圈绕着这边飞，在她的肩头也略微停留，最后却愣愣的都停驻在了晏殊皎的两边肩头。
果然是晏殊皎，不知道为什么，夏栖梧有些早有预料的感觉，却是深深的朝国师那边投过一抹深意。
她宁愿国师从西越那两个皇子里挑一个得了，晏殊皎如今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可今日册封国师之后，他或许就会被夺去三十年的寿命，直接从孩子变为四十多岁的青年……
想到这里，夏栖梧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被选做国师的人若是年纪越小，所付出的代价来说也越小，可太小性格未定性也不行，反而是晏殊皎年纪最小，却最为沉稳，的确适合做国师。
“是，我？”晏殊皎也明显愣住了，而后看着国师慈和招手，顿了一下，到底是一步步走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就是上元国的国事了，祭天和预测国运的结果只有皇帝和国师能知道结果，夏栖梧他们自然无意窥得。
结束了宫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夏栖梧手里随意扯了一枝花枝捻在手里，牵至鼻端嗅着，“事情结束，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大楚去了吧？”
“你的笄礼将近。”顾行川的一句话，愣的夏栖梧的手一松，花枝脱离她的手弹了上去，挥落了她一身的浅桃色。顾行川替她捻下发间的细碎花瓣，语气和暖，“你也是有封地的郡主了，等回大楚，带你去你的封地看看，如何？”
“有机会吗？”夏栖梧轻轻回握他的手，触及的温暖让她掌心微微润湿，唇角涩然，“如今大楚，除了你，还有能够继承的皇子吗？”
顾行川没有说话，夏栖梧却知道，他不会把皇位交给多疑的顾玄耀，也不会交给狠厉的顾厉邢，顾宇翔如今又已经入狱，还有那个皇子能够继承皇位吗？
眨眼，夏栖梧不回去向顾行川求证江山美人舍谁的问题，更不会把他推入困境，所以她笑着，“我一直在，你在什么地方，我也在什么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
夏栖梧从来不善于表达感情，或许最初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她一开始总是觉得，顾行川对她不好一分，她就在心底的小本子记上一笔，等到本子记满了，她的失望也积攒够了，就把这些甩在顾行川脸上，让他去懊悔，她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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