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浅析-付嘱品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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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品题:付嘱者,授以法,嘱其传持。如《金刚经》,如来善付嘱诸菩萨。因此品是记述六祖慧能临示寂之时,对门下几位常随的高徒之最后嘱咐,同时记述六祖慧能迁化前后的经过情形,故以“付嘱”为品题。明朝祖庭景隆(应天府清平山寺景隆禅师,字祖庭,号空谷)之《尚直编》中谓,《付嘱品》从开头起共七百七十九字,为南宋时胡金教人伪造邪言而增入刊版者。天桂禅师之《海水一滴》中,则谓此七百七十九字全是杜撰之嵬说卑辞,而一笔抹杀之。今查敦煌写本与流通版本略同,可见在唐时神会门下所传已经如此,胡金教人杜撰增入之说亦无旁证。

    经文

    师一日唤门人法海、志诚、法达、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曰:“汝等不同余人,吾灭度后①,各为一方师。吾今教汝说法,不失本宗。先须举三科法门②,动用三十六对,出没即离两边,说一切法莫离自性!忽有人问汝法,出语尽双,皆取对法,来去相因;究竟二法尽除③,更无去处。三科法门者,阴、界、入也。阴是五阴④,色、受、想、行、识是也。入是十二入⑤,外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内六门,眼、耳、鼻、舌、身、意是也。界是十八界⑥,六尘、六门、六识是也。自性能含万法,名含藏识⑦。若起思量,即是转识⑧。生六识、出六门、见六尘;如是一十八界,皆从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若恶用即众生用,善用即佛用。用由何等,由自性有。

    注释

    ①灭度:谓命终证果,灭障度苦。即涅槃、圆寂、迁化之意。此谓永灭因果,开觉证果。即永远灭尽“分段、变易”等二生死,而度脱“欲、有、见、无明”等四暴流。②三科:一切诸法,分为蕴处、界、入三科,欲详知“三科”的分类及内容,可参阅拙作《佛学概论》(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③二法:分诸法为二种,或分为色、心,或分为染、净,有为、无为,有漏、无漏等。据《止观辅行弘传决》卷六之二,是指十对之二法摄尽一切诸法。此十对为:真俗、教行、信法、戒乘、福慧、权实、智断、定慧、悲智、正助。④阴是五阴:阴,亦作蕴。五阴,即五蕴、五众、五聚。指色、受、想、行、识。⑤入是十二入:入,亦作处。十二入,指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⑥界是十八界:在十二入之上,再加入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总合为十八,称十八界。依愚之差别,为愚心于心所者细别心而说五蕴,为愚于色法者细别色法而说十二入,为愚于色、心二法者细别色、心二法而说十八界;依根之利钝,为利根者而说五蕴,为中根者说十二入,为钝根者说十八界;依乐欲不同,为欲略者说五蕴,为欲中者说十二处,为欲广者说十八界;即由三科观察人及世界,依愚夫迷悟之不同情况,破我执之谬,立无我之理。可参阅拙著《佛学概论》(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⑦含藏识:即八识中之第八阿赖耶识。无没识意谓执持诸法而不迷失心性;以其为诸法之根本,故亦称本识;以其为诸识作用之最强者,故亦称识主;此识为宇宙万有之本,含藏万有,使之存而不失,故称藏识(含藏识);又因其能含藏生长万有之种子,故亦称种子识。此外,阿赖耶识亦称初刹那识、初能变、第一识。因宇宙万物生成之最初一刹那,唯有此第八识而已,故称初刹那识。而此识亦为能变现诸境之心识,故亦称初能变。由本向末数为第一,故称第一识。由于阿赖耶识能变现万有,故唯识学主张一切万有皆缘起于阿赖耶识,此亦为唯心论之一种。至于阿赖耶识为清净之真识,或染污之妄识,乃佛学界所争论之一大问题。据《成唯识论》卷二所举,此识有能藏、所藏、执藏三义。能藏,谓第八识善于自体中含藏一切万法之种子;所藏,指现行熏种子义而说,亦即此识为七转识熏习诸法种子之场所;执藏,谓第八识恒被第七末那识妄执为实我、实法,故亦称我爱执藏识。可参阅拙著《百法明门论讲析》(巴蜀书社出版)。⑧转识:即末那识。唯识宗将有心之心识立为八种,末那识即为八识中之第七识。为恒执第八识(阿赖耶识)为“我”之污染识,恒审思量胜于其他诸识,因其是由藏识转生,所以称作转识。此识恒与我痴、我见、我慢、我爱等四烦恼相应,恒审第八阿赖耶识之见分为“我、我所”而执著,故其特质为“恒审思量”。此识为我执之根本,若执著迷妄则造诸恶业,反之,则断灭烦恼恶业,彻悟人法二空之真理,故称染净识,又称思量识、思量能变识。且其自无始以来,微细相续,不用外力,自然而起,故其性质为“有覆无记”,乃不引生异熟果,欲能覆圣道、蔽心性。可参阅拙著《百法明门论讲析》(巴蜀书社出版)。提示佛法无定法,禅学无定论。要在注意方法,切莫妄论是非。参禅方法,只是“见性”、“破执”,“破执”即所以“见性”,“见性”则无执可破矣。其归,一也。六祖教弟子运用“三十六对法”说法不离自性,其主旨只是一个“破执法”。故于“即离两边”之下,重之曰“更无去处”,否定重否定,直到无可否定处,放下万缘,连“放下”也须放下,始有见性分。由此悟后勤加修持,保任得自性恼常朗现,始是你我放生命不退转处。

    经文

    对法、外境、无情五对①:天与地对,日与月对,明与暗对,阴与阳对,水与火对,此是五对也。法相语言十二对②,语与法对,有与无对,有色与无色对,有相与无相对,有漏与无漏对③,色与空对,动与静对,清与浊对,凡与圣对,僧与俗对,老与少对,大与小对,此是十二对也。自性起用十九对:长与知对,邪与正对,痴与慧对,愚与智对,乱与定对,慈与毒对④,戒与非对,直与曲对,实与虚对,险与平对,烦恼与菩提对,常与无常对,悲与害对⑤,喜与嗔对⑥,舍与悭对⑦,进与退对,生与灭对,法身与色身对,化身与报身对,此是十九对也。

    注释

    ①外境、无情五对:外境,属于外在的认识对象;无情,指没有情识的事物;即指禅宗对没有精神作用的外部事物,相对的而有五个对子。②法相语言十二对:法相,指诸法所具有本质之相状(体相),或指其意义内容(义相)。唯识宗之物质在于分析或分类而说明法相,故法相可以泛指一切事物的相状、性质、名词、概念及其含义等,既包括一切有生灭变化的现象,亦包括永恒的无灭变化的现象在内,禅宗将其概之为“法相语言十二对”,作为指导学人的应对答难。③有漏、无漏:漏者,烦恼之意。有烦恼之法,或为增长烦恼之法,称为有漏;离烦恼之清净法,或不为增长他烦恼缘之法,称为无漏。④毒:狠心或伤害心,称之为毒。引申为加害。⑤害:心所法之一。指欲损害他人之心,属说一切有部小烦恼地法之一;法相宗随烦恼之一。相反之心所法为“不害”,即不损害他人之心。可参阅拙著《百法明门论讲析》(巴蜀书社出版)。⑥嗔:心所法之一,根本烦恼之一。于苦苦、坏苦、行苦和共此三苦的惑业生起嗔恚(凶狠)为性,能障碍无嗔,使身心烦燥不安,起诸恶行为业。嗔就是憎恨、凶狠,是仇恨可恶的境界和损害他人的心理。可参阅拙著《百法明门论讲析》。⑦悭:心所法之一,随烦恼之一。沉醉资财或垄断知识,秘不惠人为性,能障不悭,鄙陋积蓄为业。对于财物和知识的吝啬心理。可参阅拙著《百法明门论讲析》。提示“三十六对法”的主旨,只是一个“破执法”,故必须要“出没(入)即离两边,究竟二法尽除,更无去处。”

    经文

    师言:此三十六对法①,若解用,即道贯一切经法,出入即离两边。自性动用,共人言语,外于相离相,内于空离空,若全著相,即长邪见;若全执空,即长无明。执空之人,有谤经,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语言,只此语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两字,亦是文字。见人所说,便即谤他言著文字。汝等须知!自迷犹可,又谤佛经。不要谤经!罪障无数!若著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广立道场,说有无之过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见性。但听依法修行,又莫百物不思而于道性窒碍②!若听说不修,令人反生邪念。但依法修行,无住相法施。汝等若悟,依此说,依此用,依此行,依此作,即不失本宗。若有人问汝义,问有,将无对;问无,将有对;问凡,以圣对;问圣,以凡对;二道相因③,生中道义④。汝一问一对,余问一依此作,即不失理也。设有人问:“何名为暗?”答云:“明是因,暗是缘,明没即暗,以明显暗,以暗显明,来去相因,成中道义。”余问悉皆如此。汝等于后传法,依此转相教授,勿失宗旨。

    注释

    ①此三十六对法:禅宗六祖慧能付嘱弟子之三十六种相对性概念,被称之为三科三十六对法门。三科指对法外境,无情五对;法相语言十二对;自性起用十九对;总共三十六对。此对子的分类方法在传统佛教典籍中是没有的,盖凡运用三十六对之际,无论出入,均应即离两边,以免使人滞言执义。②窒碍:即阻塞不通的意思。《朱子全书·学二》:“却看道理有窒碍处,却于这处理会。”③二道相因:二道,指相对的两个方面。二分对待法是妄计分别,以其相为对立,故彼此可以相因互破。如所谓“出没”、“出入”、“来去”,皆指以此边破彼边,因彼边而此边亦同破,故相因而即离两边。这即离二字是指相因互破的同时,不可轻易放过。《入道要门》上说“无二边亦无中间即是中道”,二边既离,中亦不立,于是中道胜义的理体说不用求取而自然生成了。佛法无定法,在乎运用适得其机宜;观六祖慧能所说的应对方法而益信其如是。④中道义:即离开二边之极端、邪执,为一种不偏于任何一方之中正之道,或观点、方法。这里,是把“二道相因”的回答方式视为“中道义”。所谓中道义,在《坛经》中,即超越相对之意义,即指自性,此乃六祖慧能思想体系中之绝对真理。提示二分对待法是妄分别,为什么六祖要“动用三十六”来作传授的应对方法呢?这在经文里六祖已经反复说明“出没即离两边”、“出入即离两边”;“二道相因生中道义”,“来去相因成中道义”。以其相对立,故彼此可以相因互破。所谓“出没”、“出入”、“来去”,皆指“以此边破彼边”,“因彼边而此边亦同破”,故“相因而即离两边”。这“即离”二字是指相因互破的同时,不可轻易看过。《入道要门》上说:“无二边亦无中间即是中道”,二边即离,中亦不立,于是中道胜义的理体就不用求取而自然生成了。佛法无定法,在乎运用适得其机宜;观于六祖所说的宗门应对方法而益信其如是。

    经文

    师于太极元年壬子,延和七月①,命门人往新州国恩寺建塔,仍令促工,次年夏末落成。七月一日,集徒众曰:“吾至八月,欲离世间,汝等有疑,早须相问,为汝破疑,令汝迷尽。吾若去后,无人教汝。”法海等闻,悉皆涕泣,惟有神会,神情不动,亦无涕泣。师云:“神会小师②,却得善不善等,毁誉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数年山中。竟修何道?汝今悲泣,为忧阿谁?若忧吾不如去处,吾自知去处。吾若不知去处,终不预报于汝。汝等悲泣,盖为不知吾去处;若知吾去处,即不合悲泣。法性本无生灭去来,汝等尽坐,吾与汝说一偈,名曰《真假动静偈》③。汝等诵取此偈,与吾意同;依此修行,不失宗旨。”众僧作礼,请师作偈。

    注释

    ①太极元年……延和……:唐睿宗即位时为中宗景龙四年庚戌(710),改元为景云元年;翌年为景云二年辛亥(711),第三年壬子改元为太极元年(712),是年五月又改元为延和,是年七月玄宗即位,八月改元为先天元年。故太极、延和、先天三改元,同在壬子(712)。第四年癸丑改元为开元元年(713),故先天年号只有半年。②小师:系指受具足戒未满十年之僧人;亦指弟子,此系相对于师父而言,多用于师父对弟子之称呼。③真假动静偈:诸法相用,是假非真;而隐显于诸法相用根底里的自性体,才是真实。只要能够“因物付物”,“即相用离相用”,不为诸法所牵缠,亦不灰灭地断绝相用而求真实,这是学佛参禅的正法正办。《楞严经》云:“言妄显诸真,妄真同二妄;犹非真非真,云何见所见?”这“真假动静偈”的大意,正与《楞严经》相同。一般修禅人,不免误以“枯坐为功夫,死水为无念”,而堕落于“解脱深坑”。须知动中之静是真不动,不动的静断佛种性,善分别诸法相用而不离胜义真不动,这是顿门宗下正法正修。要之,禅不在言语上,却亦不在静默处;言语静默都不犯,自显胜义真不动。本偈动静的大意在此。本偈中“言下若相应,即共论佛义;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前《般若品》中亦曾说“将此顿教法,于同见同行,发愿受持,终身不退者,须传授从上以来默传吩咐,不得匿真正法!若不同见同行,在别法中,不得传付!损彼前人,究竟无益。恐愚人不解,谤此法门,百劫千生断佛种性。”此两段所说,实为顿门宗下法施的法式,应当参读。《法华经》说:“于一切众生,平等说法,以顺法故,不多不少,乃至深爱法者亦不为多说。”六祖慧能与佛陀之遗意相合。儒家的《论语》上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又说:“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荀子·劝学篇》说:“不问而告,谓之傲(与躁同);问一而告二,谓之赞(训多言);傲非也,赞非也,君子如晌(小叩则小鸣,大叩则大鸣)矣。”又说:“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以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之瞽;故君子不傲不隐不瞽,谨顺其身(训人)。”综合而看,儒佛圣贤教的法式,也都没有不同。免谤无诤之道,也就在其中了。提示涅槃究竟是什么境界,《般若心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学佛参禅,在于明心见性。见性之人,人法二空,事事无碍;心安理得,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绝无分别妄计;能修行到这样,不需跳出三界外,无非一路涅槃门,即活着亦已进入了涅槃境界。否则颠倒梦想了一生,终日在怨亲、毁誉、功过、是非中过生活,生死心炽,事理障深;那即是死了也不是涅槃。“法性本无生灭去来”一句,就是涅槃境界的不二注释。读六祖临涅槃时最后嘱咐的经过,是何等气象?与释迦牟尼佛大般涅槃的最后遗训,是同是别?切勿轻易看过。

    经文

    偈曰:

    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

    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

    若能自有真,离假即心真。

    自心不离假,无真何处真。

    有情即解动,无情即不动;

    若修不动行,同无情不动。

    若觅真不动,动上有不动①。

    不动是不动②,无情无佛种。

    能善分别相③,第一义不动④。

    但作如此见,即是真如用。

    报诸学道人,努力须用意!

    莫于大乘门,却执生死智!

    若言下相应,即共论佛义;

    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

    此宗本无诤,诤即失道意;

    执逆诤法门,自性入生死。

    注释

    ①动上有不动:自性本不动,即使在抡刀上阵的时候,自心仍然能够如如不动,这就是在动上觅到了自心的真不动。②不动是不动:上一个“不动”是指无情之物,下一个“不动”作形容词用。这句话的含义是说:无情之物是不动的,不要误会禅境就和木石无情的不动一样。③能善分别相:相,即种种差别事物的法相。对诸法相能措施裕如,因物付物而不动于心,叫作“能善分别相”,即是能善巧分别诸法相的意思。④第一义不动:第一义是指真理的究竟胜义而言。远离空有两边,在诸法上,能够不住一切亦不离一切法,是为中道真理的最胜义,为诸法义中最上最第一,所以叫作第一义。见得第一义于种种法上本皆如如不动,叫作第一义不动。提示诸法相同,是假非真;而隐显于诸法相用根底里的自性体,才是真实。只要能够“因物付物”、“即相用离相用”,不为诸法相用所牵缠,亦不灰灭地断绝相用而求真实,这是学佛参禅的正法正办。《楞严经》云:“言妄显诸真,妄真同二妄;犹非真非真,云何见所见?”本偈的大意,正与《楞严》相同。一般修禅人,不免误以“枯坐为功夫,死水为无念”,而坠落“解脱深坑”。须知动中之静是真不动,不动的静断佛种性,善分别诸法相用而不离胜义真不动,这是顿门宗下的正法正修。要之,禅不在言语上,却亦不在静默处;言语静默都不犯,自显胜义真不动。本偈动静的大意在此。本偈中:“言下若相应,即共论佛义;若实不相应,合掌令欢喜。”前《般若品》中亦曾说:“将此顿教法门,于同见同行,发愿多持,终身不退者,须传授从上以来默传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见同行,在别法中,不得传付。损彼前人,究竟无益。恐愚人不解,谤此法门,百劫千生断佛种性。”此两段所说,实为顿门宗下法施的法式,应当参读。《法华经》说:“于一切众生,平等说法,以顺法故,不多不少,乃至深爱法者亦不为多说。”六祖正与佛陀遗意相合。儒家的《论语》上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又说:“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荀子·劝学篇》说:“不问而告,谓之傲(与躁同);问一而告二,谓之(训多言);傲非也,非也,君子如响(小叩则小鸣,大叩则大鸣)矣。”又说:“未可与言而言,谓之傲;可言而不言,谓之隐;不观气色而言,谓之瞥;故君子不傲、不隐、不瞥,谨顺其身(训人)。”综上看来,儒佛圣贤施教的法式,也都没有不同。免谤无诤之道,也就在其中了。

    经文

    时,徒众闻说偈已,普皆作礼。并体师意,各各摄心①,依法修行,更不敢诤。乃知大师不久住世,法海上座再拜问曰:“和尚入灭之后,衣法当付何人?”师曰:“吾于大梵寺说法,以至于今,抄录流行,目曰《法宝坛经》。汝等守护,递相传授,度诸群生;但依此说,是名正法。今为汝等说法,不付其衣。盖为汝等信根淳熟,决定无疑,堪任大事;然据先祖达摩大师付授偈意,衣不合传。”偈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②。

    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③。

    注释

    ①摄心:谓心专注于一境,令不昏沉散乱。即于禅观时,为使余念不生,选择闲处,数息调心,以防驰散,使心安住摄止于一境之中。禅宗对此之解说,据张说之《大通禅师碑》文举出北宗神秀之说,以摄心为定慧之前方便;而南宗神会则反对看心看净之坐禅,提倡起心照外,摄心澄内皆障菩提,强调顿悟见性。②迷情:指众生迷惑颠倒的情识;即迷惑之众生。亦指迷惑之心,与迷心同义。凡夫不知万有之实相,而执著客观界之事物,因此妄念不绝,故凡夫之心称为迷情。③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禅宗自六祖慧能以后,衍成曹洞、临济、云门、沩仰、法眼五派,故称为“一华开五叶”或“一华五叶”。即以达摩祖师开创之禅宗为一华,五个宗派为五叶。“一华开五叶”是祖师付授偈意,盖谓“五传以后衣不合传”。一华应是祖师达摩自说,五叶是指二祖至六祖共五传而言。结果自然成者,指衣虽传五叶,五叶以后,禅宗自然大兴,所以说“结果自然成”。提示文中自“抄录流行”起至“度诸群坐”止,若二十二字,似非六祖所说的话。六祖绝不教人记言记语去贩豪语录。恐系神会门下增加的话,为便利于争取禅宗法统而有意渗入的。

    经文

    师复曰:“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若欲成就种智①,须达一相三昧、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②,虚融淡泊③,此名一相三昧。若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种,含藏长养,成熟其实;一相一行,亦复如是。我今说法,犹如时雨④,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⑤,悉皆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听吾偈曰:

    心地含诸种⑥,普雨悉皆萌;

    顿悟华情已,菩提果自成。”师说偈已,曰:“其法无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净,亦无诸相。汝等慎勿观静及空其心!此心本净,无可取舍。各自努力,随缘好去。”尔时,徒众作礼而退。

    注释

    ①种智:为一切种智之略称。即佛了知一切种种法之智慧。据《大智度论》卷二十七载,唯佛有一切种智,声闻、缘觉等仅有总一切智。据《止观辅行传弘决》卷一载,具足世尊、天人师、调御丈夫、阿罗汉等十号之觉者,达于种智圆明。佛证得一切种智而大觉圆满,称这种觉。《大涅槃经疏》卷三十三:“如来登种觉尚有九恼,没乃菩萨?”②恬静:恬,安静;淡然;安然。王实甫《苏小卿月夜贩茶船》残析:“这些时候浪静风恬。”白居易《问秋光诗》:“身心转恬泰,烟景弥淡泊。”形容心神安适。③虚融淡泊:清虚圆融叫作虚融,恬静无为叫作淡泊。④时雨:赶上时节需要的时候所下之雨,称之为时雨。有所谓“好雨知时节”的诗句。在经文喻教化之,如及时雨之泽被草木、稼禾。⑤沾洽:雨水沾足。蔡襄《祭神文》:“澍雨成潦,农田沾洽。”引申为普遍受惠。《后汉书·张酺传》:“赏赐殊特,莫不沾洽。”⑥心地:心地一词于佛教有二种意义,其一指戒,以戒为本,恰如世间之以大地为基,故称戒为心地,语出《梵网经》。其二指菩萨之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五十位之心(菩萨之阶位),菩萨系根据心而修行,故喻心为地,称为心地。在禅宗,则特指菩提达摩祖师所传之菩提即称“心地”。但从“心地含诸种”之句来研究,合当指第八阿那耶识。提示万法唯识变,一切唯心造,是佛家的名言。于一切处,对一切相,能本着清净心来看一切,一切就是净土。净土秽土,非在国土的净秽,而在人心的净秽。所以《维摩诘经》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只要自心清净,即就所在的原处皆成净土。“一行三昧”的要旨在此。文中的“诸善知识汝等各各净心听吾说法”十四字,为宗宝南海流传本上所无。

    经文

    大师七月八日,忽谓门人曰:“吾欲归新州,汝等速理舟楫①!”大众哀留甚坚。师曰:“诸佛出现,犹示涅槃②;有来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③,归必有所。”众曰:“师从此去,早晚可回。”师曰:“叶落归根,来时无口④。”又问曰:“正法眼藏⑤,传付何人?”师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又问:“后莫有难否?”师曰:“吾灭后五六年,当有一人来取吾首。听吾记曰⑥:‘头上养亲,口里须餐;遇满之难,杨柳为官⑦’。”又云:“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立吾宗;缔缉伽蓝⑧,昌隆法嗣⑨。”问曰:“未知从上佛祖应现已来,传授几代?愿垂开示!”师云:“古佛应世,已无数量不可计也。今以七佛为始:过去庄严劫⑩,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浮佛、今贤劫、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释迦文佛,是为七佛。

    注释

    ①舟楫:楫,桨。泛指船只。《易·系辞下》:“舟楫之利,以济不通。”②涅槃:原来指吹灭,或表吹灭之状态;其后转指燃烧之火灭尽,完成悟智(即菩提)之境地。此乃超越生死(迷界)之悟界,亦为佛界终极之实践目的,故表佛教之特征而列为法印之一,称“涅槃寂静”。佛教以外之教派虽亦有涅槃之说,然与佛教迥异。③形骸:人的形体,躯壳。《淮南子·精神训》:“忘其五脏,损其形骸。”④叶落归根,来时无口:叶落归根,比喻不忘本源;也比喻事物有一定的归宿。《官场现形记》第二十二回:“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将来总得有个着落,不能不说明白。”来时无口,无口就是无言说,暗示着原本“无法可说”的意味。来时,指生时。此是六祖慧能自谓“来在此世并未有说法”。若有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若有人言“六祖有所说法”即为谤六祖。六祖的“落叶归根,来时无口”一句,为后来马祖道一及石头希迁大加振耀之所本。故世号石头为真吼,马祖为全提。后人把六祖的这一句话广传为“来时无口,去时无鼻孔”。又颂说:“五蕴山头一段空,来时无口去无踪;要明叶落归根旨,末后方能达此宗。”什么是真吼?怎样全提?须知来时无口是第一句,去时无鼻孔是末后句,第一句或末后句正是全提真吼。若能从此句荐得,许你是正法眼。此句又作么荐?如果乘人要开口时用手掌急堵其嘴,使人顿然触及这一句,大概就能领悟这个问题了吧。⑤正法眼藏:指禅宗嫡佛嫡祖于教外相传之心印。亦作清净法眼。即依彻见真理之智慧眼(正法眼),透见万德秘藏之法(藏),亦即佛内心之悟境;禅宗视为最深奥义之菩提,系由释迦牟尼佛辗转传至达摩,以心传心而由师父之心转弟子之心。据《联灯会要》卷一载,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皆默然,唯迦叶破颜微笑。世尊道:“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咐嘱摩诃迦叶。”其中,“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一语,略作正法妙心,亦意谓释尊所体得甚深不可思议之真理,此大悟境界即幽玄微妙之佛心,非言教能表现或把握。又正法眼藏即《法华经》所谓之“佛知见”,而涅槃妙心为佛心之本体,本体寂灭,故称涅槃;不可思议分别。故称妙;乃《法华经》所说之妙法。

    故正法眼藏、清净法眼等语,概指佛一代所说之无上正法。而正法眼藏之说,在隋唐时代未见传载,至宋代始见于“禅宗语录”,或系宋僧依《北本涅槃经》卷二所载:“我今所有无上正法,悉以咐嘱摩诃迦叶”等语转变而来。⑥记:“记”是悬记,即预言将来之事。与“谶”同义。但“谶”字多方士、道门之气息;故佛家多用“记”字而不用谶字。六祖之“悬记”有“二十年外北地(河洛)弘扬”及“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两说之违异,为系后人各就其支派所利而言,在文字上的增添痕迹亦各显然可见。元初的德异吴中流传本“悬记”全同契嵩重定本,宗宝南海流传本则将此“悬记”删去,明藏本有此“悬记”同德异本,现坊间流通本则无此“悬记”同宗宝本。若问六祖临终究竟有无“悬记”?不见道:“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叶落归根,来时无口,”若问“悬记”的有无,早已远在宗门外矣。⑦头上养亲……杨柳为官:据《传法正宗记》卷六的记载,六祖预言将来有人要取他的头去,如奉慈亲般的顶戴供养,此事发生于开元十年壬戌(722)八月三日子夜,(头上养亲)当时饮取六祖头供养的人,是新罗国僧金大悲所指使,欲取回新罗国供养。因先有防范,事即未果。(口里须餐)来取六祖头的那个人,是为口腹之累,才作偷取之事。金大悲以二十千钱雇一名汝州人,名张净满(遇满之难)所为,被捕后因有六祖的预言,故开释不究。而当时的韶州刺史名柳无忝,曲江县令名叫杨侃,则又应了“杨柳为官”的预言。⑧谛缉伽蓝:谛缉,构建;修补。伽蓝,僧伽蓝摩的简称,为僧众所住的庭园,即通指寺院。⑨法嗣:指断承其宗旨,接传法系者《敕修百丈清规》卷三《开堂祝寿条》:“侍者逐一度香,惟法嗣香,住持怀中拈出,自插炉中。”⑩庄严劫:过去、现在、未来劫等三世之三大劫中,过去之大劫,称庄严劫。在现在贤劫以前,由一大劫所成。一大劫中总有成、住、坏、空之八十增减小劫,于其“住劫”中,以华光佛为首,至毗舍浮佛,共有千佛出世,庄严其劫,故称庄严劫。《过去庄严劫千佛名经》一卷,即载此千佛之名。毗婆尸佛:为过去七佛之第一佛。为过去庄严劫中出现之佛。释尊于因位修百劫相好业时,偶逢此佛于宝龛中,威光赫奕,遂七日七夜翘足赞叹之。

    《巴利文大史》谓此佛乃以燃灯佛为首的二十四佛中之第十九佛,据《长阿含经》卷一《大本经》所载,此佛出世于过去九十一劫前,其时人寿八万岁,其父名槃头,刹帝利种,姓拘利若。母名槃头婆提,子名方膺。其时之王名槃头,王城名槃头婆提。此佛于波波罗树下成道,初会说法度众十六万八千人,次会说法度众十万人,三会说法度众八万人,其中有骞陀、提舍二高足,执事弟子名无忧。尸弃佛:指过去七佛之第二佛。依《长阿含经》卷一《大本经》之说,尸弃佛生于过去三十一劫之时,其时人寿七万岁,姓拘利若为刹帝利种明相之子,母名光矅。于分陀利树下成正觉。初会说法度比丘十万人,二会说法度众八万人,三会说法度众七万人。其上首弟子为阿毗浮,第二弟子为三婆婆,执事弟子为忍行。毗舍浮佛:为过去七佛之第三佛,亦即过去庄严劫千佛中最后出现之佛。此佛乃以燃灯佛为首的二十四佛中之第二十一佛。据《长阿含经》卷一《大本经》载,此佛出世于过去三十一劫中,其时人寿六万岁,其父名善灯,为刹利种,姓拘利若,母名称戒。其时王城名无喻。此佛于婆罗树下成佛,初会说法度众七万人,次会说法度众六万人。其中有扶游、郁多摩二高足,执事弟子名寂灭。贤劫:指三劫之现在住劫,即千佛贤圣出世之时分。《悲华经》对贤劫一语有所解释:“此佛世界当名娑婆……何因缘故劫名贤劫?是大劫中多有贪欲、嗔恚、愚痴、慢众生,有千世尊,成就大悲,出现于世。”据《贤劫经》、《现在贤劫千佛名经》、《千佛因缘经》等载,拘留孙、拘那含牟尼、迦叶、释迦、弥勒以下,直至楼至等千佛,次第于贤劫中兴出。拘留孙佛:乃过去七佛中之第七佛,现在贤劫千佛之第一佛。依《长阿含经》卷一《大本经》载,贤劫中人寿四万岁时此佛出世,为婆罗门种姓,姓迦叶,父名记得,母名善枝子名上胜。王为安和。于尸利沙树下成道,曾有一会之说法,度化弟子四万人,重要者有萨尼、毗楼等,执事弟子名善觉。关于该佛之遗迹,据《高僧法显传》载,舍卫城东南十二由延之那毗伽邑为其所生处、父子相见处、亦皆立有佛塔。玄奘之《大唐西域记》卷六《劫比罗伐窣堵国条》载,无忧王(阿育王)在供有迦罗迦村驮佛舍利之窣堵波前立有石柱。拘那含牟尼佛:略称拘那含佛,乃过去七佛中之第五佛,贤劫千佛中之第二佛。据《长阿含经》卷一《大本经》载,此佛于人寿之万岁时出生于清净城,为婆罗门种,姓迦叶。其父名大德,母名善胜;佛于乌暂婆罗树下成道,曾有一会说法,度化弟子三万人,最优者有舒槃那多、郁多罗,其执事弟子名安和。据《高僧法显传》载,舍卫城东南十二由延之那毗伽邑向北减一由延,即拘那含佛出处。1895年,于蓝毗尼园西北18公里之尼格里瓦村南方1公里处之尼格沙格尔湖畔,发现《大唐西域记》卷六记载迦罗迦村驮佛城东北三十余里处,有数座窣堵波,次北者供奉迦诺迦牟尼佛(拘那含佛)之舍利,并有无忧王(阿育王)所立之石柱。但经考查,惟该处非阿育王所营建,故得知阿育王前已有拘那含佛塔了。迦叶佛:意译为饮光佛。乃释尊之前佛,为过去七佛中之第六佛,贤劫中之第三佛。传说为释迦牟尼佛前世之师,曾预言释迦牟尼将来必定成佛。迦叶佛出世于贤劫之中,其时人寿上万岁。姓迦叶,于尼拘律树下成佛,有弟子二万人,而以提舍及婆罗婆二人为高足,执事之弟子名善友。父名梵德,婆罗门种;母名财主,有子名集军。其时之王名汲毗,其所治之城名波罗奈。据《四分律比丘戒本》所载:“一切恶莫作,当奉行诸善;自净其志意,是则诸佛教。”即迦叶佛所说之《戒经》。释迦文佛:即释迦牟尼佛。“文”即“牟尼”的省译。是贤劫的第四佛,即七佛中的第七佛。提示六祖的“叶落归根,来时无口”一句,为后来马祖道一及石头希迁大加振耀之所本。故世号石头为真吼,马祖为全提。后人把六祖的这一句话广传为“来时无口,去时无鼻孔”,又颂说:“五蕴山头一段空,来时无口去无踪;要明落叶归根旨,末后方能达此宗。”什么是真吼?怎样全提?须知来时无口是第一句,去时无鼻孔是末后句,第一句或末后句正是全提真吼。若能从此句荐得,许你是正法眼。此句又作么荐?如果乘人要开口时用手掌急堵其嘴,使人顿然触及这一句,大概就能领悟这个问题罢。

    经文

    中,从“又问后莫有难否”起至“昌隆法嗣”止一段共八十字,在宗宝南海流传本里是排在三十三祖文后的。记此以明两本编辑次序的不同。又,从“又云吾去后七十年”起至“昌隆法嗣”止共三十七字,为敦煌本中所无;其来源大概是宋朝的契嵩取材于《曹溪大师别传》(作于六祖示寂后六十八年的唐德宗建中二年即公元781年)而增入的。契嵩所谓《曹溪古本》,当是此《别传》无疑。此《曹溪大师别传》撰于唐德宗建中二年,距六祖示寂仅六十八年,比流布本《坛经》要早四百三十八年,比《景德传灯录》要早二百二十三年,比《宋高僧传》要早二百零七年,书中所说干支及年次有若干之错误与误记。日本传教大师最澄于唐德宗贞元二十一年(805)在越州抄写携回日本;此原抄本一卷。旧藏于日本比叡山,视为国宝,现已移藏于奈良帝室博物馆。今《卍字续藏》中收有此书,与最澄卷本对照殆近同一。其日文本,则于陆川堆云所著《六祖惠能大师》一书中有之。六祖“悬记”,有“二十年外北地(河洛)弘扬”及“七十年后东方二菩萨”两说之违异,当系后人各就其支派所利而言,在文字上的增添痕迹亦各显然可见。元初的德异吴中流传本中“悬记”全同于契嵩重定本,宗宝南海流传本则已将此“悬记”删去,明藏本有此“悬记”同于德异本,现坊间流通本则无此“悬记”,同于宗宝本。若问六祖临终究竟有无“悬记”?不见道:“有道者得,无心者通。叶落归根,来时无口。”若问有“悬记”无“悬记”,早已远在宗门外矣。

    经文

    释迦文佛首传摩诃迦叶尊者①第二阿难尊者②

    第三商那和修尊者③

    第四优婆毱多尊者④

    第五提多迦尊者⑤

    第六弥遮迦尊者⑥

    第七婆须蜜多尊者⑦

    第八佛驮难提尊者⑧

    第九伏驮蜜多尊者⑨

    第十胁尊者⑩

    十一富那夜奢尊者

    十二马鸣大士

    十三迦毗摩罗尊者

    十四龙树大士

    十五迦那提婆尊者

    十六罗睺罗多尊者

    十七僧伽难提尊者

    十八伽耶舍多尊者

    十九鸠摩罗多尊者

    二十阇耶多尊者

    二十一婆修盘头尊者

    二十二摩拏罗尊者

    二十三鹤勒那尊者

    二十四师子尊者

    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

    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

    二十七般若多罗尊者

    二十八菩提达磨尊者(即是东土初祖)

    二十九慧可大师

    三十僧璨大师

    三十一道信大师

    三十二弘忍大师

    慧能是为三十三祖。从上诸祖,各有禀承。汝等向后,递代流传,毋令乖误。”

    注释

    ①摩诃迦叶尊者:具名摩诃迦叶波,梵语Mah Ksyapa的对音,汉译摩诃为大,迦叶译为龟或译光波或饮光,本名毕钵罗。尊者为摩竭陀国尼拘卢陀波的独子,八岁接受婆罗门教的戒条,三十二岁于王舍城中的竹林精舍听佛说法而皈依佛教。尊者乐修头陀苦行,常于深山丛林树下或冢间静坐修观,在佛陀十大弟子中头陀行第一。后由佛陀付与正法眼藏,于佛涅槃后继佛领导僧团,而为禅宗初祖。(世尊拈花饮光微笑一案,据人天眼目载:出于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另详禅门剩语。)并主持毕波罗延石窟的第一次结集法藏,后付与正法眼藏于阿难,在摩揭陀国鸡足山入涅槃。“尊者”是对智德具备之人的尊称。②阿难尊者:具称阿难陀,梵语nanda的对音,汉译为欢喜或庆喜。中天竺刹帝利种人;为斛饭王的儿子,释迦牟尼佛的堂弟;生于释尊成道之夜,二十五岁出家;待从佛陀二十五年,受持一切佛法,在佛陀十大弟子中多闻第一,曾与大迦叶在毕波罗延石窟结集三藏,继大迦叶领导僧团,而为禅宗二祖。后付法于末田地及商那和修。(末田地为阿育王时之高僧,以佛教开化迦湿弥罗国及犍驮罗国的诸部那伽族有伟大成功。末田地入灭后,商那和修始至迦湿弥罗国教化。)③商那和修尊者:亦作舍那婆斯,梵语Snakavsa或Snavsika对音,汉译为自然服。佛灭百年后的中天竺摩突罗国人,阿难尊者的弟子。在末田地后游教迦湿弥罗国,付法于优婆毱多。迦湿弥罗国地方最宜于禅定,即就在此国入石窟受三昧乐,遂得阿罗汉果。④优婆毱多尊者:梵语Upagupta的对音,汉译为大护。吒利国首陀种人;为商那和修的弟子;十七岁出家,二十岁证果。后随方游化至摩突罗国,即在伏留曼荼山作一石室,广二丈四,长三丈六,每有一亲近尊者受教得度的人,尊者即掷四寸筹一枚于室内,以计其数,此数筹竟至充满一室,故尊者在世化道之功为最多,当时的人称尊者为“无相好佛”。

    后付法提多迦。⑤提多迦尊者:梵语Dhrtaka对音,汉译为通真量。摩伽陀国人。本名香众,后遇优婆毱多为之剃度受具足戒而易名提多迦。曾在中印度度化弥遮迦等八千人出家,后付法弥遮迦。⑥弥遮迦尊者:梵语Mikkaka或Miccaka或Micchaka的对音。中印度人。得度证果后,遂以其所得之道,与其同伴游化诸者方。在北天竺国遇婆须蜜,知婆须蜜为法器,因而为其披剃,后即传以正法眼藏。⑦婆须蜜多尊者:梵语Vasumitra的对音,汉译为世友。姓颇罗堕。佛灭后七百年左右,始生于须赖国;随弥遮迦出家学道后,游学诸国,曾在犍陀越土(即犍驮罗)为罽腻色迦《宗轮论》。后至提迦摩罗国教化,度佛驮难提出家而付正法。⑧佛驮难提尊者:梵语Buddhanandi的对音。迦摩罗国人,姓瞿昙波。尊者辩才无碍,一览文字皆能强记;十四岁就极慕出家,自己常以梵行自修;后依婆须蜜尊者出家修行。受婆须蜜付法后,领道徒众,广务游化。至提伽国时,度伏驮蜜多出家,后即付与正法眼藏。⑨伏驮蜜多尊者:又作佛陀蜜多罗,梵语Buddhamitra的对音。提迦国人,姓毗舍罗。受佛驮难提付法后,至中印度游化,亦曾为其先辈迦旃延的发智论作疏。在中印度时,有一位香盖长者之子名叫难生,前往瞻礼尊者,尊者即度其出家,付与法藏。⑩胁尊者:即波栗湿缚(Par s'vika)的汉译之名。中印度人,本名难生;初为婆罗门的梵志师,八十岁始舍家染衣。当时有些少年讥其愚夫朽老,因此自誓:“我若不通三藏理、不断三界欲、不得六神通、不具八解脱,终不以胁至席。”故称胁比丘。后果大成就,博得时人的敬仰,得胁尊者的尊称。尊者曾为罽腻色迦王时进迦湿弥罗小乘有部婆娑结集的首席主持人,后付法于富那夜奢而涅槃。富那夜奢尊者:梵语Punyay s'as的对音。华氏国人,姓瞿昙氏。尊者曾说:“若遇大士坐于道场,我则至彼亲近随喜。”后胁尊者至其国,果往亲近,而得胁尊者的付法。得法后游化诸方,所度不啻千万众,后付法于马鸣。马鸣大士:梵名阿湿缚窭沙,梵语A s'vaghosa的对音,亦名功胜,中印度波罗奈国人,生于汉安帝天初二年即公元1151年初在中印度出家,为外道的沙门;世智聪辩,善通议论,后与富那夜奢论二谛义而屈伏称弟子,或谓马鸣大士是与胁尊者辩论而被化为弟子(据鸠摩罗什译的《马鸣菩萨传》)。也许竟是胁尊者的弟子而受富那夜奢付法的。得法后在华氏国广宣佛法;因博通众经,明达内外,才辩盖世,四众敬服。著有《佛所行赞》五卷及《大乘起信论》等。

    大士,是菩萨的异称。迦毗摩罗尊者:是梵语Kapimala的对音,为摩揭陀国的华氏城人,初为外道,有三千弟子,屈服于马鸣之辩论而为其弟子。马鸣大士涅槃后,领导徒众游化南天竺,付法于龙树,著有《无我论》一百偈。龙树大士:梵语Ngarjuna的汉译之名,亦作龙猛或龙胜。南天竺国人,佛灭后九百年左右出世(见慧远《大智论抄序》),或约当于曹魏废帝景元四年即公元263年(依鸠摩罗什说);又有说是佛灭七百年出世(见《摩诃摩耶经》),或约当于东献帝建安二十年即公元214年(依“众圣点记”)。天智聪敏,曾入龙族王宫抄编《华严经》,又开铁塔传密藏,为显密八宗所共认的祖师。著有《大智度论》、《中论》、《十二门论》。后付法于迦那提婆。迦那提婆尊者:梵语Knadeva的对音,迦那译为片目,提婆译为天,南天竺国人,姓毗舍罗,天性才辩,喜修福业。后往亲近龙树大士,大士遣令侍者拿满钵的水置其座前示之,尊者即心一针投入水中,所谓“钵水泓然、一会到底”,乃得进见,忻然契会;于是度尊者出家,付与法藏。其后尊者以其所证,广化他方,至迦毗罗国,度梵摩净德长者的次子罗睺罗多出家,而付与法藏。罗睺罗多尊者:梵语Rhulata的对音,汉译覆障。迦毗罗国人,从提婆大士出家后,随侍往巴连弗城,得法后,率徒众广行教化。当尊者游化到室罗筏城时,逆度金水河,遇僧伽难提禅定于石窟中,会僧伽难提出定后,与其论定,乃度为弟子而付以正法眼藏。僧伽难提尊者:梵语Samghanandi的对音,室罗筏城宝庄严王的儿子,刹帝利种人。七岁落发,留居宫中九年,二十六岁时始受具戒并离俗舍往金河石窟修禅十年,遇罗睺罗多尊者至石窟与论禅定胜义,因而从其求道,受尊者付法。后付法于伽耶舍多。伽耶舍多尊者:梵语Gay s'ata的对音,为摩提国人,姓欎头篮,父名天盖,母名方圣。家住宝落迦山,幼年时,喜好闲静,所说的话都与众童不同。后遇僧伽难提尊者而受度出家。得法后,领导徒众游化大月氏国,度鸠摩罗多付以正法。鸠摩罗多尊者:梵语Kumratd或Kumrlabdha的对音。大月氏国婆罗门种人,为呾叉翅罗国的经部论师,幼即出家深究佛教,教学于迦湿弥罗,以破邪显正为己任,造有《九百论》、《喻鬘论》等(见《唯识论述记》)。阇耶多尊者:是梵语Gayata的对音。北天竺国人,素有道识,客游中印度时,遇鸠摩罗多化于其国,由闻其说法而发心出家,得法后历化诸国,敷扬顿教。后付法于婆修盘头。婆修盘头尊者:梵语Vasubandhu的对音,姓毗舍佉,父名光盖,母名严一。十五岁从光度罗汉出家,毗婆诃菩萨为他授戒。出家后专修头陀苦行,一食不卧,六时礼佛,而得时人所敬,称为“遍行头陀”。亲近阇耶多尊者后,经其开示“心无所希、名之为道、非头陀可得佛道”之旨,激发大慧,乃得阇夜多尊者付法。后游化至那提国,度摩拏罗付以正法。摩拏罗尊者:梵语Manorhita的对音。为那提国常自在王之子,刹帝利种人。年三十遇婆修盘头尊者而求出家,后受婆修盘头尊者付法。得法后,初弘法至西印度,不久又往月氏国受宝印王与鹤勒那的供养。后尊者感鹤勒那亲近学法,即付法于鹤勒那。鹤勒那尊者:梵语Haklena的对音。月氏国人,婆罗门种;二十岁从罗汉比丘出家,其师教以专诵大品般若者三十年。后往月氏国的林间,常有群鹤相随,故得鹤勒那的名称。晚年遇摩拏罗尊者,受其付法。后游化至中天竺,付法于师子尊者。师子尊者:梵语ryasimha的意译。中天竺国婆罗门种人,有出世的智辩。

    少年时依婆罗门僧出家习定,晚年依鹤勒那。受鹤勒那付法后,游化于罽宾国,传法于婆舍斯多。后被罽宾国王所杀。婆舍斯多尊者:梵语Basiasita的对音,亦号婆罗多罗或婆罗多那,罽宾国婆罗门种人,曾游化中天竺、北天竺及南天竺。当尊者在南天竺教化时,感太子不如蜜多出家学道,后付法于不如密多。不如蜜多尊者:亦作弗若蜜多,梵语Punyamitra的对音,南天竺刹帝利种人,是南天竺国国王德胜的太子。天性淳厚,少年多病,崇奉佛事。当婆舍斯多行化南天竺国时,尊者称疾,乞免太子而从婆舍斯多出家。得法后,游化至东天竺国,付法于般若多罗。般若多罗尊者:梵语Prajnatara的对音,东天竺国婆罗门种人。幼小丧父母,以乞食自养,当时的人都称他为缨络童子。一日,不如蜜多尊者与东天竺国国王同车而出,尊者以丐童之身样稽首驾前,而为不如蜜多尊者携回王宫,为之出家受戒。得法后,纵其游化,后至南天竺香至国处,度王的第三子菩提达摩出家而付以正法。菩提达摩:梵语Bodhidharma的对音。南天竺婆罗门种人。(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以为“波斯胡人”者误。)继求那跋陀罗之后,于刘宋灭亡(公元479年)以前,初达宋境南越(番禺)。他赴南京的时候,当在萧齐之初。后北渡至魏,最后到洛阳时,实当北魏孝明帝正光元年(即梁武帝普通元年庚子即公元520年)。《伽蓝记》所载达摩瞻礼洛阳永宁寺的事,应当是这个时候。达摩在魏随其所到之处,诲以禅学,“壁观”“四行”(报怨行、随缘行、无所求行、称法行),就是他所示之教。(四行是达摩亲说,余则昙林所记,集成一卷,称为《达摩论》。)当时,全国盛弘讲授,忽闻定法,多生讥谤。从达摩出家的人,慧可最亲,其次是僧副、道育、昙林(即法林)、总持。(僧副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年间即南齐明帝建武年间甲戌至丁丑,即公元494-497年南游金陵。)后在东西魏分立(公元534年)以前,达摩灭化于洛滨。为中国禅宗初祖。慧可大师:又名僧可,神光似是私谥;俗姓姬,河南虎牢人。少年博学,精通内外典籍。四十岁时(《楞伽师资记》误作年十四),遇天竺沙门菩提达摩游化嵩洛,即往亲近,奉以为师;从学六年,精究一乘,理事兼融,苦乐无滞;遂得达摩祖师传授正法眼。达摩祖师以四卷《楞伽经》授可曰:“我观汉地,惟有此经;仁者依行,自得度世。”后可每说法竟,常曰:“此经四世之后,变成名相,一何可悲!”可专附玄理,在邺宣扬“情事无寄”的教义,因而被人(即徒侣千计勾结官府的道恒)嫉妒,非理迫害;可遭贼斫臂,几至于死,初无一恨,以法御心,不觉痛苦,以火烧斫断处,止血裹帛,乞食如故,曾不告人。北齐承光元年丁酉(577),邺都为北周所破,周武帝的毁灭佛法即推行于旧齐境内,可与昙林共护经像,时可已九十二岁了。大概就在此年死于邺下。僧璨大师:可后璨禅师,江苏徐州人,出生与在家之姓氏,无可考证。周武法难时,隐于思空山,萧然静坐,不出文记,秘不传法。但越南国毗尼多流支禅派,却在思空山亲见三祖。五十岁时度道信为弟子,乃往隐罗浮山。

    隋大业二年丙寅(606)入灭,世寿八十。道信大师:湖北人,俗姓司马。追随僧璨大师于舒州皖公山静修禅业十年,便蒙授法。璨大师往罗浮,不许相逐。江东牛头法融之亲见四祖即在此时期。隋朝敕访贤,因此附名,移住江西吉州寺领众。后路次江州,道俗留止卢山大林寺,又经十年。蕲州道俗请度江北黄梅,因破头山双峰寺有好泉石,遂常住终其志。临终,众问:“和尚可不咐嘱耶?”曰:“生来咐嘱不少。”此语才了,奄尔便绝,时为唐高宗永徽二年辛亥(651)闰九月四日,年七十有二。提示本经中传灯法统的世代次序,是根据契嵩以僧祐之《出三藏记集》而加以修改的,后人亦就依此为正式的法统。在契嵩以前,亦有很多不同的说法。根据庐山译的《禅经·小序》及白居易的《传法堂碑》所说,就有不少相异的地方。尤其是从师子比丘以下的几代,显然有错乱之处,所以契嵩所编列的法统世次,亦不免有捏造的嫌疑。这个法统世次的编入《坛经》,大概是神会或其后人有意渗入而为契嵩所采取的。当初,佛付嘱大迦叶时,并敕阿难贰其传化,犹之指定正副领导,而祖统列若干师资;商那和修之于末田地,菩提达摩之于求那跋陀,犹之阿难于大迦叶,而祖统不列其前;可知祖统的传说,确与事实有些距离。但禅学传承之实际,却与祖统的错列无关。兹再附详细禅宗世系列次的异同:一、唐代所出传法世系之根据:1庐山译《禅经·小序》;2天台宗造《付法因缘传》;3圭峰宗密所记之世系;4白居易《长庆集》之《传法堂碑》文;5敦煌本《坛经》(即《大正藏》所收本)。二、宋代所根据者:1北宋惠昕改本《坛经》(即日本大乘寺本及兴圣寺本);2北宋契嵩重定本《坛经》。三、现时流通本所根据者:1元初德异吴中流传本(有高丽刊本)《坛经》;2元初宗宝南海流传本《坛经》;3明代《南藏》、《北藏》本《坛经》。胡适先生曾列表对校世系异同,日本陆川堆云所著《六祖惠能大师》一书中亦将敦煌本、兴圣寺本、时下流布本列表刊对,大致情形如下:1阿难尊者以下,敦煌本、惠昕本均列有末田地,惟中唐圭峰宗密所记世系已无末田地,契嵩从而改之,至今遂成定本。2敦煌本、惠昕本皆无弥遮迦,在宗密所记世系已有此名,非契嵩始行添入。3婆须蜜多,在敦煌本、惠昕本原列第三十三祖,在宗密所记世系则列二十六,契嵩改列第七祖。4白居易《传法堂碑》文,“传至马鸣,又十二叶传至师子比丘”,此与现时本合。5师子比丘以前,出于《付法藏因缘传》。师子比丘以下,疑出捏造。在敦煌本原列有“舍那婆斯、优婆掘、僧伽罗叉、婆须蜜多”四人,契嵩删去四人而改为“婆舍斯多、不如蜜多、般若多罗”三人,至今遂成定本。在白居易《传法堂碑》文则谓“及二十四叶传至佛驮先那”、“先那传圆觉达摩”。6婆舍斯多,此名不见于敦煌本及宗密所记,系惠昕本所改定而契嵩从之,至今遂成定本。7菩提达摩即圆觉达摩,惟宗密误以菩提达摩作达摩多罗。8自经契嵩依惠昕改本重定后,元明诸本皆从之,故至今视为定本。其异同经过,亦不为人知矣。

    经文

    大师,先天二年癸丑岁八月初三日①,于国恩寺斋罢②,谓诸徒众曰:“汝等各依位坐,吾与汝别。”法海白言:“和尚留何教法,令后代迷人得见佛性?”师言:“汝等谛听!后代迷人,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吾今教汝识自心众生,见自心佛性。欲求见佛,但识众生,只为众生迷佛,非是佛迷众生。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自性平等,众生是佛;自性邪险③,佛是众生。汝等心若险曲,即佛在众生中;一念平直,即是众生成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④。外无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万种法。故经云:“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吾今留一偈,与汝等别。名《自性真佛偈》。后代之人,识此偈意,自见本心,自成佛道。偈曰:

    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魔王;

    邪迷之时魔在舍,正见之时佛在堂。

    性中邪见三毒生,即是魔王来住舍;

    正见自除三毒心,魔变成佛真无假。

    法身报身及化身,三身本来是一身;

    若向性中能自见,即是成佛菩提因。

    本从化身生净性,净性常在化身中;

    性使化身行正道,当来圆满真无穷。

    淫性本是净性因,除淫即是净性身;

    性中各自离五欲,见性刹那即是真。

    今生若遇顿教门,忽悟自性见世尊。

    若欲修行觅作佛,不知何处拟求真?

    若能心中自见真,有真即是成佛因;

    不见自性外觅佛,起心总是大痴人。

    顿教法门今已留,救度世人须自修;

    报汝当来学道者,不作此见大悠悠。”

    注释

    ①先天二年癸丑岁:即开元元年(713),唐玄宗即位时,是在睿宗延和元年(712)八月,即位后即改元先天,翌年始改元开元,所以先天的年号只有元年没有二年。岭南离长安远,阐知改元较迟,先已记录,未经追改,故纪年上往往有异。②国恩寺:即新兴县南思龙山的龙山寺,唐中宗时,赐名六祖慧能的故居为国恩寺。新兴县属广西肇庆府,即是唐时的新州。③邪险:不正直的意思。④狐疑:怀疑不决的心理状态。提示六祖曾经说过:“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见《般若品》偈)众生本即是佛,若不识得众生,万劫也难以觅得自性佛。因为佛不从外来,众生来迷佛,识得不冤;不怕众生心起,只恐不识不觉,觉即得菩提;所以为众生为佛也只在自心性上一转之间,自性真佛则是永存在人人自心中而决不欠缺丝毫的。邪魔、三毒、淫性,皆是自性所现的差别相,但差别之中有真藏,故差别本是真如因。惟在真性中方能体悟到一切相皆是虚妄,而在差别相中方能觅得自性真实体,故宗下教人“不抹杀诸法差别相而常显真如佛性体”,“不断烦恼而转证自性菩提”。这与外道“戒禁取见”或“侈言强制如石压草”之流,自属不同。学禅行者都知道有“泥佛不渡水,木佛不渡火,金佛不渡炉,真佛心头坐”的几句话。但是知道的人虽多,而实行向自己心性上觅证自性真佛者,却少得可怜。忘却了自己心头真佛,波波走到处,茫茫身外求,纵有所得,不过是“法语奇特”、“评唱机锋”。究竟何曾“自内证”、“自见性”呢?既已离了自性真佛;离真佛另觅佛,哪里还有真来?古时空行脚,要问他赔偿草鞋钱;现在空行脚,岂不要问他赔偿火车、飞机、轮船票?怪不得六祖此偈中要说得大悠悠了。

    经文

    师说偈已,告曰:“汝等好住,吾灭度后,莫作世情悲泣雨泪!受人吊问,身著孝服,非吾弟子!亦非正法!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恐汝等心迷,不会吾意,今再嘱汝,令汝见性。吾灭度后,依此修行,如吾在日。若违吾教,纵吾在世,亦无有益。”复说偈曰:

    兀兀不修善①,腾腾不造恶②,

    寂寂断见闻③,荡荡心无著④。师说偈已,端坐至三更,忽谓门人曰:“吾行矣。”奄然迁化。于时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白,禽兽哀鸣⑤。

    注释

    ①兀兀:同“矻矻”;用心劳苦貌。韩愈《进学解》:“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静止不动貌。韩愈《雉带箭》诗:“原头火烧静兀兀,野雉畏鹰出复没。”②腾腾:自在无为貌。白居易《戏赠萧处士清禅师》诗:“又有放慵巴郡守,不营一事共腾腾。”③寂寂:寂,静悄悄;没有声音。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诗:“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寂寂,清静无声。苏轼《纵笔》诗:“寂寂东坡一病翁。”左思《咏史》诗:“寂寂扬子宅,门无卿相舆。”④荡荡:平易貌。《楚辞·九叹·灵怀》:“路荡荡其无人兮。”广大貌;空旷广远。《论语·泰伯》:“荡荡乎民无能名焉。”此四句偈语乃形容自性的本态。自性本清净不动,圆满具足,只要一旦豁然自悟自见,绝不依赖有为造作。只要能保住自性的本态,随顺处于诸恶而不染不断,随顺于诸善处而不伐不修,犹如流水转山一般,虽遇曲遇直,而一点亦不滞留。直见自然而不假借妄缘之力,也是这样。⑤于时异香满室……禽兽哀鸣:此十八字,疑是古本附注之误入正文者,如仍存其旧,以示不欲妄酬。提示“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著。”这四句是形容自性的本意。自性本清净不动,圆满具足,只要一旦豁然自悟自见,绝不依赖有为造作。只要能保任自性的本态,随顺处于诸恶而不染不断,随顺处于诸善而不伐不修,犹如流水转山一般,虽遇曲直,而一点也不滞留。直见自性而不假妄缘之力也是这样。

    经文

    十一月,广韶新三郡官僚,洎门人缁白①,争迎真身,莫决所之。乃焚香祷曰:“香烟指处,师所归焉!”时,香烟直贯曹溪。十一月十三日,迁神龛并所传衣钵而回②。次年七月出龛,弟子方辩以香泥上之。门人忆念取首之记,乃以铁叶漆布,固护师头入塔。忽于塔内白光出现,直上冲天,三日始散。韶州奏闻,奉敕立碑纪师道行③。师,春秋七十有六,年二十四传衣,三十九祝发④,说法利生三十七载。嗣法四十三人,悟道超凡者莫知其数。达摩所传信衣,中宗赐磨衲宝钵,及方辩塑师真相,并道具等,永镇宝林道场。留传《坛经》,以显宗旨,此皆兴隆三宝,普利群生者。

    注释

    ①洎:及;到。张衡《东京赋》:“惠风广被,泽洎幽荒。”缁白:缁,指僧人所穿之染衣;白,指在家居士,亦称白衣;缁白,他本作“僧俗”。②神龛:塔下之小室称之为龛。神龛则不是指塔下之小室,而是形同如轿,三面合木,一面为户,禅堂供人坐禅用者,称为“禅龛”;佛殿上供奉佛、菩萨者为“佛龛”,民间俗称“神龛”。③奉敕立碑:指立的是王维所撰的碑铭。此后所立的有柳宗元的第一碑,刘禹锡的第二碑,皆为令韬、法海等所不及见者。④祝发:祝,就是断;披剃出家即称之为祝发。提示此一大段共二百二十五字,均是记载六祖示寂迁化以后的事,为《六祖坛经》的终结。文中奉敕立碑一句,立的只是王维所撰的碑铭。此后所立的,有柳宗元所撰的第一碑及刘禹锡所撰的第二碑,皆为令韬、法海辈所不及见;后人以之渗入原文或引以注证,皆属错误。元初德异禅师《坛经序》中有云:“韦使君命海禅者录其语,目之曰《法宝坛经》。”与其《付嘱品》中所增语正相呼应,但在《般若品》中却无此语。敦煌写本《坛经》则特别详尽其“集记”、“依约”、“禀承”、“传授”等语,如像《坛经》之付正以代“衣钵”之传,无形中成为共依的表信制度,竟成所谓“《坛经》传宗”。此当系神会门下新兴的“代用办法”,为便利争取禅宗法统而有意增加强调的,决非六祖当时有此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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