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大家都好奇不已,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廖奇伟要跟他们说什么?
李云月则皱起眉头,廖奇伟不是为百姓们好而来的,他肯定另有目的,她想要阻止他说出战争爆发的事情,可情况俨然不允许她这样做。
廖奇伟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咱们大齐啊,现在正在被燕国攻打着,大家有所不知,燕国的将士,已经踏入我大齐领土了。”
“现在我大齐的沧州,已经成为燕国的囊中之物,再要不了几时,燕国的将士,将会踏破江州,到达我们夷州城,要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大齐的将士却在节节败退,就要守不住我大齐的大好河山了。”
说这些话时,廖奇伟就像是在朗诵一样,想要让大伙儿在他的言论中,感觉到恐慌和害怕。
事实上,村民们真的被吓到了,他们为此感到十分恐慌,一个个面面相觑,像是想要从对方眼睛里读出“这个消息是假的”的信息。
然,廖奇伟又道:“其实此事,你们的李夫子,还有你们的村长,都早已经知晓,只是他们不曾告知你们而已。”
他此话一出,村民们便齐刷刷地看向李云月和石村长,想从他们口中得到真切的答案。
廖奇伟道:“李夫子,你向来是石河村的带头人,现下你来告知大伙儿,本官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燕国的将士是不是早已经攻入大齐?攻入沧州?”
李云月脸色微沉,抿着唇,不乐意看廖奇伟的嘴脸。
但其他村民们,都紧张地盯着她看,务必要她说出真实情况来不可。
石村长也在大伙儿的视线围攻当中,他嘴唇颤抖,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大家也不都是愚笨的人,见石村长和李云月皆不言语,就知道廖奇伟所言是真了。
于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廖奇伟前来征兵,这件事是真的?
他们将会有许多人,离开家乡,上战场杀敌?
想到这儿,便有人觉得头皮发麻,战场上从来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每个人都胡思乱想着,李云月这时候道:“我们大齐不见得就那么不堪一击,兴许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燕国士兵驱逐出境,现在这个时候,各位父老乡亲先不要着急、自乱阵脚。”
大伙儿的议论声变得更大,基本上都在说“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李云月其实也知道,他们内心里此时肯定火烧火燎的,她也就不多说话了。
谁又能知道,她的夫君早已经在半个月以前,到前线去找马业辉了呢?
廖奇伟就恨不得看到大家慌乱的样子。
等他们慌乱地议论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听本官说!”
战争是涉及到每个人的事情,十几年前,大齐也经历过战争,他们就算没有经历过,但也从别人口中听到过战争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故而,现下廖奇伟让大伙儿听他说话,大伙儿便都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廖奇伟,这狗官究竟能说出点什么来。
再有,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是杨成峰下来?而是廖奇伟这个狗官下来呢?
“本官这次下来的目的,刚才已经有说过,就是征兵入伍的,入伍人员的名单,本官已经贴出来了,大伙儿可以在上头找找自己的名字。”
“这是守护大齐江山的好时机,入伍的话,各位各凭本事,兴许日后能混个将军当当。现在成为将军的机会,直接摆在大家面前了,大家要趁势抓住啊,不然以后就很难找到机会了。”
廖奇伟这幅“一切为大家好”的嘴脸,简直令李云月感到恶心作呕。
要知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村民们都没说话,廖奇伟则继续说道:“大家不要害怕,反正在这村里头,也很难熬出头来,不如好好趁这个机会,为大齐效力,说不准战争结束,大家就封官加爵了,何乐不为呢?”
“各位,本官可都是在为大伙儿着想啊。还有啊,谁家有人入伍了,可以完全免除赋税。”
免除赋税?这一点让村民们很是心动,赋税太沉重了啊,大家每年的收成,赋税就拿走了九成,让大伙儿不得不经常挨饿。
可是,想到要到战场上去送死,大家就又有些退缩了,毕竟现在大伙儿的生活,比起旧时,真的已经有所提高,不必要为了免除赋税,而牺牲掉性命。
有人弱弱问道:“在名单上的人,必须应征入伍吗?”
“当然,谁敢反抗,那就是反抗朝廷、反抗大齐,这个罪名,你们谁能承担得起?那可是要杀全家的!”
廖奇伟一句话,就吓得大伙儿缩了缩脖子。
立即有人道:“李夫子,你快看看上头的名单,都有谁的名字吧。”
其他人也附和着请求李云月将名单念上一遍。
李云月朝墙上看了眼,最当头的名字,就是安七墨,再然后都是村中非常正直的壮年男子,平时为人或多或少被诟病的人,名单上反倒没有。
李云月直接被气笑了,“廖知府,你这份名单,是根据什么来的?”
“怎么,李夫子可是有什么不服气吗?”
今日的廖奇伟,倒是客气得很,说话没有高高在上,甚至尊称李云月一声夫子,也甚至没有让村民们给他下跪。
这让李云月感觉很奇怪,狗改不了吃屎,她不认为被宋子盛包庇的廖奇伟,会忽然变成良善之人,他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云月没有回应廖奇伟“不服气”这个问题,而是开口将名单上的名字念出来,不多,也就三十个人而已。
但石河村本就没有太多青年壮汉,现下有三十个被应征入伍,留在村里头的青年壮汉便不多了。
而廖奇伟显然将祸害,给留下来了。
听到自己名字的男子,眉目之间染上忧愁,而妇人听到自家夫君的名字,便直接掉下眼泪来。
女子都爱自家夫君能够建功立业,成为大英雄。
可是比起让夫君好好活着,活在自己身边,建功立业反倒不是她们最想要的了。
“我夫君不去,我不让我夫君去,我只要他好好待在我们身边,我家中有三个孩子啊,我们孩子都还很小啊,我夫君要是走了,我们娘儿怎么办啊!”
“我也是啊,我孩子也还很小啊,怎么办?”
有妇人已经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李夫子,我们家那个,可不可以不去啊?他要是入伍了,我们家里的田地,谁来种啊?没人种,即使我们可以免除赋税,那也是没饭吃的呀。”
“对呀,李夫子,你向来最有主意,你跟我们说说吧,这事儿要怎么办啊!”
无助的他们,开始向李云月求助。
但也有人家持乐观的态度。
“女子也能下田地,自己犁田犁地啊,不过就是吃点力罢了。年轻男子们入伍,日后还能有机会加官进爵呢,你们别全都往坏处去想啊。”
“加官进爵我们不需要,我们只想一家子人欢快地在一起。”
“切,没理想,终究成不了大事儿。”
“若我是男儿,我倒是愿意上阵杀敌呢,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男儿们也太窝囊了。”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家男子没在名单上,你们倒是乐意了!”
持不同观点的人们,开始争吵起来,没有人去劝他们。
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对错呢?不过是每个人想法不同而已。
那些村民们,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也没个人上前劝架的,这会儿谁心里头都不痛快,哪还管得了别人?
李云月往前走一步,逼视廖奇伟,“廖知府,为何征兵,只在石河村征?”
她的问题一出,那些争吵的村民们,便逐渐安静下来,都觉得李云月要和廖奇伟理论一番。
廖奇伟似是没想过李云月会问这个问题,迟疑些许,他道:“谁说本官只在石河村征兵了?别村日后本官也会去的。只是本官与你们石河村的村民们熟悉些,便先到石河村来了。”
“哦?是吗?那廖知府对我们石河村的村民,还真是厚爱啊。只是廖知府,民女有一事很是好奇,现下战争才开始没多少时间,大齐的兵力还是十分充足的,可现下大人您,就私自下来征兵了,身处消息闭塞之地的我们,很不清楚大人您的目的啊?私自征兵的目的……”
说到此处,李云月顿了下,才继续道:“难道廖知府您私自征兵的目的,是想要造反吗?趁机反了大齐?投靠燕国?当上大官?”
廖奇伟被李云月的目光逼视得身体一阵哆嗦,“李云月,你区区一介村妇,竟敢这般污蔑本官!你可别忘记了,安七墨的名字也在上头呢,他必须服兵役。”
“真是巧了,廖知府,民女的夫君,于半月前便已经离开夷州城,去外地探望一个朋友,只怕不能应征入伍了。不过,按照大齐律法,但凡不能应征入伍的人家,都可以上缴一定款项,就没什么事儿了。”
李云月续道:“廖知府,安家不是军户,我们安家只是从别地搬来的,您实在没有权利强行要求民女的夫君,一定要应征入伍。”
“你!你你们家能拿出钱来吗?别以为你说安七墨不在家,这件事便可以过去!李云月,欺骗朝廷命官,你犯下的可是大罪!”
廖奇伟喉头不断滚动,恨不得于顷刻间弄死李云月!
“哦,廖知府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搜寻,安七墨真的出远门探望朋友了,早已经不在夷州城境内。”
廖奇伟一声令下,命人去找安七墨。
周围的村民们,都噤若寒蝉,他们先前听李云月说,安七墨日日上山打猎,不在村中出没,怎么现在就变成出远门了?
有看不爽安家的村民,立即道:“廖知府,先前李夫子告诉大伙儿,她夫君常日在山上打猎,你们搜寻人的时候,得去山上找人才行,不然在村中,是找不到的。”
廖奇伟今日有的是时间,他听言后,便安排人手上山去寻找安七墨。
李云月始终坦荡地站立着,没有丝毫惧怕。
廖奇伟继续道:“榜上有名的各位乡邻,你们现在可以回去准备了,今晚就得跟本官入夷州城去!”
“什么?今晚就得去?怎么这么着急?不是说燕国士兵只攻破沧州吗?都还没到江州呢,为什么要这么快啊!”
“我不要,我不许我夫君去,我们家也交钱!就是不去!”
“不去?”廖奇伟一声怒喝,妇人们的啼哭立即被止住,“你们家能交钱?你们能交多少钱?二十两银子,你们有吗?”
村民们皆是一怔,二十两?
别说二十两银子,他们连二两银子都没有!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大家想到自家没钱,又不得不将自家夫君送走之际,不免难过悲伤,顿时痛哭出声。
这时廖奇伟又道:“就算那安七墨此时不在石河村,当真出远门探望朋友了,日后他归来,官府的人捉到他了,他也还是要应征入伍!如若不答应,本官有权将他处死!”
撂下这番话,廖奇伟便转身上了马车,仿佛与村民们同吸一片天空下的空气,于他来说,是多么脏的事情。
村民们哭得更加大声,想来这回是真的没法子了,榜上的人,都必须应征入伍……
该死的燕国、该死的战争,为什么要把她们的夫君都带走!
廖奇伟的马车没走,他还待在马车里,等着手下的人来报告,看看是否找到安七墨。
今日天气很热,现在已经临济中午,日头逐渐变得毒辣起来。
村民们要么坐在地上,要么靠着墙壁而站,到处都是哭声,非常隐忍的哭声,廖奇伟的官兵还在这里,现下他是来征村民们入伍的,大伙儿都不敢放肆。
可是,今晚就走,真的太急了啊!
李云月环顾周遭一圈,心头也跟着乱糟糟起来。
稍作思考,李云月再问:“廖知府,您刚才好像还没回答民女的问题,现下大齐还未短缺将士,为何您就率先征兵入伍了?这事儿朝廷可有人知道?还是,这只是您个人发起的?”
这话委实大逆不道,若放在别时,怕是廖奇伟都叫嚣着要治她的罪了。
但现下,廖奇伟却不着急,他有别的目的,也就懒得理会李云月的刺激。
他悠然却又不失威严地道:“李云月,你这般质问本官,可是以下犯上,你可知道?”
“应征入伍,自然是朝廷的事儿,本官现在管辖夷州城,这件事便由本官来做。你以为将村民们应征入伍,明日就得上战场杀敌?还需要一段时日的训练,才能派他们上场呢,这些不需要时间吗?如此算下来,现在要他们入伍,何来太早一说?”
李云月抿着嘴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线了,现下的廖奇伟,和之前有所不同,他就像是被高人指点过一样。
但李云月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发走的。
“廖知府,既然时间没那么紧迫,为何一定要今晚他们就跟您进城去呢?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只怕今晚就让他们走,他们会思念妻儿心切,无法快速适应军中生活。”
廖奇伟不可能会是那种为江山社稷真心着想的人,但现下李云月也无从阻止他,便只好先行为村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再不济,也能让他们有一个晚上,和妻儿告别的时间。
廖奇伟没有立即回应李云月,反倒是有人上了马车,不知道在里头和廖奇伟说些什么。
过一会儿,那人便站出来,说:“知府大人体恤大家此次入伍生活艰难,故而准许大家明日再进城,今晚便在家中,与妻儿告别。”
“这是知府大人对各位的厚爱,各位可别试图逃跑,逃逸者被捉住,全部斩杀!”那人又道,声音颇冷,令人紧张恐惧。
李云月心里闪过诧异,这次廖奇伟居然愿意稍作妥协,他到底酝酿着什么样的阴谋?
不管怎样,能争取到一个晚上的时间,也是好的。
村民们开始起身回家了,然而悲伤气息却仍旧在弥漫,李云月没走,村长也没进门。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廖奇伟派出去的人才回来,皆说没有找到安七墨。
廖奇伟很生气,留下四个人在石河村,继续寻找安七墨的下落。明天会派人前来,将入伍的村民们都带走。
廖奇伟走后,这件事才暂时告一个段落。
村长便问:“李夫子,这事儿……应征入伍这事儿,真的就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
李云月叹了口气,“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只是我总觉得廖奇伟另有目的,他让这么多村民进城,真的只是要大伙儿上战场吗?”
上战场,战死了,觉得不冤枉,让人无话可说。
可若是被廖奇伟坑死在哪个角落里,那才叫做憋屈。
“要是能看看杨大人的意思,那就好了。”李云月轻声嘀咕着。
“李夫子,既然想知道杨大人的意思,那便进城去找他啊。”
“村长,我现在身子不便,没法前去。”
“你……七墨真的出远门了?他真的不在夷州城境内了?”
“村长,先前我是为了让大伙儿不要说三道四,便才欺骗大家,说他上山打猎了,事实上,他真的出远门了。此事还请您不要说出去,这会儿村民们肯定以为,我是为了能让七墨躲避服兵役,才这么说的,他们不知道真相,我安家才能安宁些。”
石村长点点头,表示知道,在这个世道,家中若是没有壮年男子,便是要受欺负的,这便也是女子都怕成为寡妇的原因,别人是要看不起的。
唯有那邢秀秀是个特例,但最初,她也熬了很多困苦,只是后期才好起来的。
须臾,石村长又问:“怎的,你现在身子不便了,他却还要出远门?要几个月甚或半年,他才能归来了吧?到时候怕是你已经诞下孩子了。”
“情况紧急,他也是迫不得已,我会一直等他回来的。”
对话到此又陷入沉默,李云月在村长家门口站了会儿,感觉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她便作势要走。
石村长忽然喊住她,“不如,我便去城中走一趟,见见杨大人吧,确定一下廖知府征兵的事儿,可是当真?可是奉了朝廷之命?”
其实石村长的年龄,在李云月看来,还很年轻,她也有意想让石村长去跑这一趟,奈何村长是长辈,她没有要求人家的道理。
现下见村长主动说要去做此事,李云月自然是乐见其成。
“村长,您带村中一人,同你前去吧。现下赶马车进城,怕是会引起廖知府的注意,他若是知道你们去找杨大人,怕是更会不许,所以……”
“我懂,我走路过去,反正也没多远,也走了几十年了,不怕。”石村长也是个明白人,自然能够懂得李云月所说。
“好,那村长您到时候记得避开耳目,村中有内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也知晓了这些,放心吧,我会谨慎的,我争取早去早回,若村长有谁家哭闹,你也帮着劝说些。”
李云月点头,酸涩却在心中蔓延开来。
与村长告辞,她回到家门外时,恰巧看到梁氏从院子里头走出来。
“怎么样了?我见好多人已经提早回家了,你咋回来得这么晚?那狗官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李云月抬眸看向梁氏,关于今日廖奇伟的行为,就算她不说,梁氏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廖知府前来告知大家……告知……”李云月发现,在要开口说此事时,她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告知什么了?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经梁氏这么一催促,李云月脱口道:“燕国士兵已攻入大齐境内,廖知府前来,是征收士兵前去应战的,七墨在名单之上。但是我已经告知廖知府,七墨出远门了,无法服兵役,我们家可以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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