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是做什么的?”慕容烟笑问,我愣了下,莫名其妙的说扫地的啊,慕容烟又问我,为什么要扫地?我顺口就接,当然是地上脏了,要把脏东西扫掉啊……我不说话了,慕容烟的话让我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她说:“道教自有驱邪法门,民间当然也有自己一套驱邪避凶的土方,这就像三百六十行,都会有自己一套不足为外人道的传说和隐秘。扫帚被认为是能够扫除污秽的民间法器,倒立用久的扫帚在床头,有辟邪驱鬼之用。”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说还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做?
慕容烟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忽然一指不远处,说:“那里是市二中,小雪就在那里上学,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知道自己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一直很努力用功,想要改变自家的环境,可惜……”慕容烟一手撑着下巴,望着市二中方向,眼神闪烁,似笑非笑说:“她的清纯美丽,让一些心术不正的人产生了邪念,小雪不肯荒废学业,拒绝了一些要求,遭人报复,被关在一间学校废弃的储藏室,待了一夜……”
怎么又开始转移话题了?我郁闷了,不过提及小雪,却让我来了些兴趣,慕容烟指了下一栋破旧的低矮平房,我点点头,那里应该就是那栋废弃的储藏室了。
“知道浮萍吗?失落的人,不就像浮萍一样,找不到自己的根……”慕容烟幽幽说,我微怔,这……是又要讲故事的节奏?她已经两次提及浮萍了,第一次是一首诗,在小雪家门口说的,第二次是在小雪上学的地方,这有什么联系吗?
本来我还打算问问慕容烟之前忽然说‘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是指什么,她既然主动说了,那我自然是竖起耳朵洗耳恭听了。
中华民国1935年,妇女解放运动愈演愈烈,妇女抛弃了裹脚的习俗,不再认为三寸金莲是美丽的……
自然,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思想解放,大量女子抛弃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思想,开始入学读书,识文断字,魏文君便是其中一员,因为天生丽质且聪慧好学,她不单被学校方面看重,更是积极参与女权运动。
1936年,魏文君毕业后,不甘太早成婚相夫教子,违背了父母的意愿,远走他乡,继续投身于解放妇女的热潮中。
有梦想的生活是充实的,魏文君切实感受到了这一点,虽然那并不是一个好年景,社会动荡不安,却是一个能够让思想放飞的年代,人人都有权利去追求梦想。
应女权组织要求,魏文君被委派到一个小镇上,教那里的女人读书认字,获得应得的权利和尊严,只是,魏文君错估了传统思想的根深蒂固,她的说辞根本得不到认同,作为当事人的妇女或少女,几乎没人愿意理她,甚至不少人开始厌恶她,认为她打扰到了大家伙的生活。
长久的游说无果,魏文君愈发焦躁起来,她开始认为这里的居民麻木不仁,所有人都在改变,为什么她们不肯改?
不断迎来徒劳无功的努力,魏文君的自信受到严重的打击,她甚至开始认为所有人都在故意跟她作对,当她请求当地有权威士绅帮助她劝导这里的妇女改变初衷,却被对方调笑她应该找个男人嫁了时,魏文君彻底陷入一条思维的死胡同,走上一个没有归路的错误中。
女人钻起牛角尖,很多时候是不计后果的,魏文君的焦躁让她失去了理性,她是接受过良好现代教育的女性,同样是第一批解放了天性的女人,自由,自由是什么?她自身不就是自由的?何不用自己所拥有的,向他人展示,嫉妒,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如果她们看到我的优势,就一定会羡慕,转而像我一样追求自由……
魏文君产生了这种想法,却未曾想到他人为什么会拒绝她的自由宣言,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难以挽回,而魏文君却恰好犯下这种难以挽回的错误。
怎样展示自己所拥有的?魏文君第一个联想到的,是不会有人管束,任何女人或多或少都会向往的——自由恋爱。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这话一点不错,魏文君本身就长得漂亮,除了她不知所谓的女性自由宣言很受人诟病外,其实很早就有不少男子对她心生爱慕,只是简单的暗示,自有许多人展开疯狂的追求。
银号的长子,地主的儿子,镇长最宠爱的幼子,对于这些身家丰厚的富贵子弟来说,接受形式教育的魏文君在他们看来,无疑的稀罕的,洋气的。
纵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魏文君是真心的,或是权当她太有新鲜感,总而言之,追求者是多不胜数的。
只是魏文君很快尝到苦果,她周转在众多男子间,没曾想竟真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对象,当她的心被触动,认为他就是她想找的人时,却甩不脱其他追求者了,身后大量的污言秽语,成了一把不断割着她心脏的钝刀子。
不要脸、狐狸精、不要钱的婊子,她走过的地方,始终有这种谩骂在回荡,甚至于一些不懂事的小鬼头,在他人的偏见里,遇到她就冲她吐口水。
再坚强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想必精神都会崩溃,何况魏文君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她的愿望非但没有达成,反而起到了严重的反效果。
魏文君把自己锁在房里,甚至连心仪的男子都不敢再见,她无颜再面对任何人,连心仪的男子苦苦哀求,她都不肯露面,人言可畏,她尝到苦果,却没有诉说对象,直到女权组织提出让她换个地方发挥,魏文君连考虑都没考虑,逃命似得离开了那里……
她不敢去想自己心仪的男子,害怕自己一想,就会扭头回去,缘分两字靠的就是虚无缥缈的运气,可就算舍弃这段缘分,魏文君也不敢再去面对千夫所指。
“隔年,七七事变后,天下大乱,战火迅速点燃了中华大地,军队节节溃退,在这种时候,很多地方连食物都不够,再去宣扬女权无疑是可笑之极,可魏文君除了努力去做她所认可的事情外,其他任何方式都无法让她忘却曾经的失败和惨痛教训,所以,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理念……”
慕容烟又拿起烟枪,幽幽诉说着,她优雅缓慢的吞吐着淡淡烟雾,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顺着我的心脏开始蔓延,我忽然恍悟,她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我会不舒服了,那是因为……她的诉说,就像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她完全目睹了一般。
魏文君?慕容烟是在说我在小雪那里见到的鬼吗?那不是个大胖子吗,似乎跟慕容烟的描述有点不符,她应该还没有说完,我问了句然后呢,慕容烟抿着酒,说,战乱遍地,魏文君的作为,更加惹人厌恶,连肚子都填不饱,谁会去考虑女性自由?
偏远些的地方,非但不接受魏文君的说辞,更将她当成了过街老鼠,这让她越来越压抑,忧郁成疾。
她开始怀疑人生,变得郁郁寡欢,怨天尤人,认为空有才华,却无处发挥,渐渐地,魏文君开始迷恋上浮萍,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浮萍一样,漂泊无定,连自己一直致力发展的信念,都随波逐流,始终达不到彼岸。
不久后,战火毫无征兆的蔓延到了魏文君所处的小镇,毫无所觉的魏文君被日军盯上,强行征召为慰安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魏文君,稀里糊涂的陷入了无止境的噩梦中。
两个月的时间,每天至少有十名以上士兵在她美丽的躯体上发泄兽欲,连例假来了都不例外,早已绝望的魏文君疯了,世界只剩下绝望的黑,她再也找不回任何一丝理智,灵魂永世徘徊在走不出的迷宫中,永无出路。
一次日军与国军的剧烈冲突中,慰安所被炸毁,疯颠的魏文君幸运的没有受伤,恍惚离开了那里,奈何她似乎生来就注定命运多舛,离开慰安所不久,她神志不清的四处游荡,却被一个穷汉‘捡到’。
兵荒马乱的年代,哪有什么规则可言,大活人也就那么回事,谁捡到就是谁的。
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汉,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捡个女人回家是做什么的,这不言而喻,两年时间,魏文君先后诞下两个孩子,而她的精神也愈发崩溃,身体受到连番严重摧残,也临近了崩毁的边缘。
刚生下第二个孩子,是男孩,在那老光棍兴奋异常的时候,魏文君在本该坐月子的时候,悄然无息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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