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剧烈抽搐，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乐正秀在这瞎叽歪，我心头不断涌起一股股烦躁心情。
脑海中更是不断闪现出一幅幅高速跳过的画面，偶然捕捉到一张，仔细回想，我不禁悚然，那是我被乐正秀活埋后，在棺材内最后一天，不断陷入弥留和昏睡期间，看到的画面。
隐约间，我隐有所悟，如果说在见到顾言洛后，我愤怒醉酒后，梦回幼年，寻找到我恐惧的根源，那么在棺材内，我在弥留时看到的或许就是……人生了，另一个人生。
如果把那些画面所串联，那就是一个完整的人生，毫无疑问。
抬头瞄了眼乐正秀，我说不上他那句话得罪我了，但我现在很想直接撕烂他的嘴。
“破军虽然中庸，在三星中看上去最无能，但却有着其他两位没有的特长，破军破军，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否则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其他两位吧，我说的对吗？”
乐正秀笑容灿烂，一脸人畜无害，如果不是他身后飘着个咯咯嬉笑的小女孩，或许谁都会认为这是个阳光的邻家大男孩。
“你是来找我动手的？”我看着乐正秀冷冷说，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我却说的底气十足。
而一直如同跟熟人闲聊的乐正秀，闻言却笑意一僵，而后竟迅速起身站到窗外，讪笑说，怎么可能，我再傻也不至于找现在的你麻烦吧。
我不由自主嗤笑，闭眼舒服靠在枕头上，根本懒得防备乐正秀，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如同在俯视一只无关紧要的臭虫，根本无需去正视，这是种未曾拥有过的心态，甚至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态转变。
要知道，在我不远处的，是曾经出来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我万劫不复的长生殿正式成员，但此刻，我却认为俯视他是理所当然的。
乐正秀半天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我自己淡淡问了句，为什么这么做？
良久，我听到乐正秀深吸一口气，之后慢慢说，不是每个人都甘愿屈居人下的。
我嗤笑睁开眼，牢牢盯着乐正秀身后的小女孩，先前还对我无所忌惮，凶狠异常的小女孩，此刻却有些畏缩的躲闪起我的目光，我盯着她，有股一目了然的奇特感觉，她似乎跟乐正秀有些本质上的相似，这是我的第一感触，与以往看事物所不同的观察点。
乐正秀脸色有些难看的挡在小女孩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那是一点，另外……我不想让我妹妹变成牺牲品，他是个疯子。
我一怔，说完乐正秀竟然转身想跳下楼，我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乐正秀身体一顿，扭头说，你应该能猜到，长生殿的存在的确在疯狂敛财，但这背后是什么？贪婪、淫、欲、偷盗、暴力……如非必要，谁会让自己罪孽缠身？而这背后，作为决策层，或许罪孽要比谁都更大吧，仔细想想，你都看到了什么，你就会真正明白了……
说完，乐正秀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如同从未出现过，很难想象，这看上去不足二十岁，看上去更像大男孩的人，做事如此果决，甚至于我来说，有些义无反顾了。
我盯着窗外夜色有些出神，跟在乐正秀身边的，是他的妹妹，或许他是为了不被束缚，或许是为了妹妹才这么做，但这种事情，在我看来无疑是种豪赌了。
我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活埋了，他不是在针对我，更不是想要杀我，他想让我看到那段记忆，如果真要我形容那是什么记忆，我只能说那是……前世。
通过跟乐正秀的对话，我脑中似乎有团混沌的迷雾被拨开，一些事情逐渐清晰起来，整个人都通透起来，一些事情自然而然的了然于胸，根本无需我去思索就能明白。
许多人都认为人有前世，只是经过奈何桥时，喝下孟婆汤，忘却了过去的一切，这是无可逆转的，或许也只有藏传佛教的转世灵童，可以回忆起前世的经历。
不过这都是对一般人来说，另有说人有‘八识田’，始终潜藏在灵魂中，累生累世的记忆全部潜藏其中，人轮回转世后，会忘却一切，却也有可能从八识田内‘提取’出某一世的记忆，只是这种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于比禅宗所言‘顿悟’还难。
而我，说来可笑又可悲，对我来说一直让我厌恶至极的朱天赫，竟然跟我一样，我们都是……借尸还魂的产物。
乐正秀把我活埋，不是为杀我，意在作法让我进入假死状态，于弥留之际想起曾经丢掉的记忆。
虽然慕容烟说过丢掉的记忆，很难再找回来，但她有所保留了，这不是完全找不回来，而是需要条件去触发，并且危险性并不比再次借尸还魂的危险性低，所以不是没办法，而是太过危险，或许在循序渐进中，我通过一些刺激，同样能记起一些事情，但这所需的时间，似乎太过遥远。
用力抓着头发，乐正秀的刺激下，我想起了太多，美好的记忆，让人愤怒疯狂的记忆，我更明白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为什么会借尸还魂。
回忆起一切，是我在借尸还魂过程中，最强烈的执念，可现在……我却有点不愿想起来了，或者说有些后悔了。
痛苦的一把抓起枕头，盖在脸上，身心疲惫的什么都不愿去想，死死压制住那些在我脑袋里乱窜的记忆，不多时，我又疲倦睡去。
醒过来时，又发现一双眼睛正巴巴盯着我，愣了下，发现是几天不见的小鬼头，见我醒来，小家伙立马欢呼雀跃起来，看到小鬼头，我的心情也顿时好了不少，只是忽然发现床边另一个人时，我笑不出来了……慕容烟居然也在。
“你这几天去哪了？”丝毫没顾忌我是个病人，慕容烟在床边拿着烟枪吞云吐雾。
我张张嘴，差点出声叫错，看着慕容烟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慕容烟盯着我看了半天，仿佛想要看穿我的一切，我不自然的扭过头，怕她发现什么。
“出了点小事，晚上没留神被车撞了，没啥大事……”我含糊说。
“你都想起来了？”慕容烟眯着眼，一字一顿问，我心头重重一跳，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这么问，装傻问她想起啥了？
不想慕容烟撇我一眼，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我有点心慌，不知道她又干嘛去了，没想过了十分钟，慕容烟又迅速回来了，她眯眼盯着我，声音严厉起来，问，说，这几天去哪里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想骗我？
我眼角一跳，张张嘴，最终垂头丧气说，我碰上乐正秀了，被那家伙活埋了三天……
慕容烟沉默一下，淡淡问，那意思就是你都想起来了？
我无奈点点头，我不愿意承认，最大的原因很简单……一旦我承认了，眼前这位，我应该叫师父才对。
乐正秀说的一点没错，她是慕容烟也是晏碧落，而我……则是她教授出来三个徒弟中，最没用的那个‘破军’，我更明白了我为什么想要亲近慕容烟，又有些本能的敬畏，或许我忘了太多，但还记得对‘师父’的敬畏。
在那个年代，长幼尊卑泾渭分明，人人都懂得对传道受业的师长要尊敬，并且发自内心的尊敬，这根本无需他人来教。
曾经的记忆，让我想起当初的那份敬畏，所以我不愿想起，而对慕容烟本能的亲近，不会害怕她，或许除了当初的师徒之情，我在很久之前，就对慕容烟怀着倾慕之情。
但这种事情，在那个时代来说，是大逆不道的，不管内心的感情有多激烈炙热，也只能藏在心里，这是我后悔想起一切的另一个原因，因为我想起来了，注定回归初始，不如什么都不记得，不管他长生殿怎么闹腾，我只做我的小百姓就好。
面对慕容烟的逼问，我忽然心里一动，点头完后，立马摇头说：“那啥……我好像只记起了一部分，乐正秀之前来过我病房，他试图刺激我，但我还只是能想起那一部分。其他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我就记得……嗯，就记得我以前跟你关系挺好，你好像教了我点……教了我点东西？嗯，我记得就这样的，你别瞪我啊，我没骗人，骗你我不是人，出门被车撞，下雨被雷劈，生儿子没……”
“行了！”慕容烟摆手打断我，精致的眉角跳动，她牢牢盯着我，仿佛试图看透我的内心，我虽然心里打鼓，还是厚着脸皮直视她双眼，用眼神告诉她，我绝对没有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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