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之余,老祁想起一个人来了。谁?他儿时的乡下伙伴,小名叫石头。
早些年,石头几乎每年都来给老祁拜年,带的都是家乡的土特产,可他每次来,家里都是高朋满座。也许是石头觉得自己插不上话,所以往往坐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最近两年,石头就没有来给他拜过年了。石头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夫妻俩老实巴交,有两个儿子也是土里刨食的本分人。老祁突然意识到,当初石头一趟趟给他家送土特产,可能是有事求自己,比如给儿子在城里找点事干等等。虽然人家没有开口,但自己也应该想到这一层啊。唉,都怪自己当时太粗心了!
忽然,他有了主意:去给石头拜年!主意一定,老祁马上穿好大衣,戴上皮帽,围上围巾,另外又揣上八百元钱,出门去了。
这天特别冷,路上刮着大风,天空中还飘着雪花。老祁顶着鹅毛大雪,一步一步艰难地往车站走去。一边走着,老祁心里还在想:今天如果石头能原谅他,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为石头的儿子在城里找份活干。
车站不太远,一会儿工夫也就到了。就在这时,老祁一抬头,发现车站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一身老棉袄,头戴一顶旧棉帽,背上一个鼓鼓的布袋,头上身上都堆满了雪花。是石头!
老祁高声叫着石头的名字,奔了过去。石头闻声扭过头来,也发现了老祁。老祁问:“石头,这大冷天的,你去哪儿呀?”
石头亲热地呼着老祁的小名:“毛毛,我正要去你家哩,没啥好东西,给你捎点家乡土特产。”
“我也是去给你拜年哩,石头。”
“给我拜啥年?走,走,回家去!”
老祁点点头,伸手拍拍石头身上的雪花,心里一怔:这雪咋这么厚呀?于是便问:“石头,你是……咋来的?”
石头嘿嘿一笑:“今天起了个大早,顺着公路走过来的,省俩车钱。”
天哪,背一袋东西冒着漫天风雪走了四十多里路,石头啊,石头!老祁正要说啥,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四十多里路不碍事的,我有力气,一抬脚就到了,往年到你家,我也都是走路的,习惯了。”
什么?想起当初自己对石头的冷落,老祁内疚得几乎要掉下泪来,连忙拦了辆车。石头说:“胯长一截路,花那冤枉钱干啥?走回去。”老祁不依,硬是把石头按进车里。
到了老祁家,老祁和老伴对石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泡最好的茶,送最好的烟,似乎要给石头一点补偿。吸了两口烟,石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毛毛,不当县长了,还习惯吧?”老祁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石头也知道这事?看着石头真诚的目光,老祁的眼圈红了。
就这样,两人坐在沙发上,从儿时的事聊起,越聊越投机。中午,老祁第一次留石头在家吃饭,老伴拿出了最好的饭菜,最香的酒。随着一杯杯酒下肚,老祁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自己在位时,冷落了人家石头,退了,没人搭理自己了,只有石头照样来给自己拜年,陪自己说话,这人呀……
午饭后又聊了一阵,石头就起身告辞了。临走时,老祁摸出八百元钱,塞给石头,诚心诚意地说:“石头,你家的情况我知道,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石头立刻把钱推了回来,说:“毛毛,乡下日子是苦点,可也过得去。这钱你还是留着吧。”任老祁咋劝,石头死活不肯收。
老祁觉得自己实在该为石头做点什么,就对石头说:“石头,两个孩子在家也苦,我给你想个办法,在城里给孩子找份活干。我刚退,这张老脸现在还管用,以后就难说了。”
没想到石头连连摆手,说:“不,不必了,孩子在家习惯了。”
老祁一愣,当初的所有猜测都错了!石头并不求什么,他的心里只有一份珍贵的感情。
石头走了,老祁和老伴一直把他送到车站。车开动时,老祁跟着边跑边喊:“石头,明年春节,我上你家喝酒,喝你自酿的‘苞谷烧’!”石头笑着挥挥手说:“毛毛,管够!”
看着汽车渐渐远去,老祁的泪水“哗”地淌了一脸……
(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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