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但是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好像被鬼压床了似的。
记忆中，他好像偷偷跑出来找钱雍，后来下雨了，他没出去，衣服也湿了，瑟瑟发抖地在屋檐下避雨。
后来他实在太冷了，他好像看到了余振，又好像看到了钱雍。
不，他真的看到了钱雍。
陈灯记得他最后一秒的印象，是钱雍充满熊熊怒火的双眸，紧接着，就不省人事混了过去。
陈灯动了动手指，身上感觉挺干燥的，他竭力地眼开眼皮，入目的一切却让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是他的房间。
或许这么说更合适一些，是他曾经的房间。
“醒了？”钱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称呼、没有语气，陈灯对上他的视线，那里没有了从前的温柔缱绻，只剩下一片冰冷。
“爸爸......”，陈灯怯怯开口。
钱雍冷冷道：“别叫我爸爸。”
陈灯连忙闭上了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静静地看着钱雍。
“阮琳约没有去找你？”钱雍冷漠地看着陈灯，仿佛是在看一个毫不在意的陌生人，“她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了，你不该来这里。”
陈灯的眼泪蓦然流了出来，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发出呜呜的哭声。
钱雍道：“不许哭。”
陈灯听话地止住了哭声，紧紧地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仍然无声无息地流着。
良久，他颤抖着发白的嘴唇，喃喃道：“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钱雍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抖了抖。
陈灯仰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水滴，看上去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他几乎是充满祈求地看着钱雍：“爸爸，我会很乖，会听你话，我再也不淘气。”
“我每天好好学习，按时吃饭，再也不玩手机......”
“你”，他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别不要我。”
钱雍的心里几乎是立刻就坍缩了一块儿，仿佛被一根粗长的钢针狠狠地扎着。
自从见到陈灯的第一面，他就快要疯了。
这是他从小宠大的宝贝，是他捧在掌心的小王子，是他相依为命六年的唯一。
是他掉一滴眼泪他都要心疼的宝贝。
可这么一个宝贝，竟然不是他的儿子，钱雍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
一腔情深，全部白付。
钱雍这辈子最恨欺骗，更遑论被欺骗的竟然是他最最珍贵的感情。
他知道陈灯本是无罪，该怪的是他那个下贱的母亲。
可只要一想起陈灯，心里浓浓的恨意却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就在那一刻，当他看到余振伸手托住陈灯的那一刻。
那仿佛自己东西被抢走，一瞬间激起来的浓浓的占有欲和保护欲让他知道，终其一生，他不可能将这孩子交到别人手里。
钱雍闭了闭眼睛。
那就，这样吧。
“你可以住在这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地响起，“但是必须给我安分点，要是整出什么幺蛾子，你试试看。”
“还有，不准再叫我爸爸。”
说完，他不给自己再看陈灯一眼的机会，不给自己再次心软的机会，提步迈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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