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舒在听见这话的第一时间,眼就眯成了一条缝。
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谢潜仿佛还知道些什么,能够和这次的事件,联系在一起的。
他这样想着,便也就果真问出了声:“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什么?”
谢潜也不瞒着他:“离开建康前,四郎曾经偶然碰见过一次,庾子惠和王岐悄悄地碰了面。”
荀况暗道不好,侧目去看,果然宇文舒脸色阴沉铁青,手指关节处隐隐泛白,他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可是终究——
“啪”的一声,宇文舒面前一支精致的青白玉杯应声而碎了。
谢拂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浑身一抖,怯怯的看向宇文舒。
宇文舒呼吸很重,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眯缝着眼,冷然瞥向谢拂:“你也知道,对不对?”
谢泠发现的事情,谢拂没道理不知道的,可是她这么久以来,一直瞒着自己,哪怕是知道了庾子惠留下那样一张字条,甚至于到了今天,他告诉谢拂,客栈无异,那张字条,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她也仍然没有告诉自己,早在在他们离开建康城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庾子惠的不对劲!
他胸中一团无名的怒火陡然升起,眼中的阴骘把谢拂吓得不轻。
谢拂何时见过这样的宇文舒,有些忙手忙脚的:“我是怕你……怕你心里不受用,而且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是吗?”宇文舒冷冰冰的反问她,“你难道不是怕我对庾子惠不利吗?那天我跟你说,字条是他留下来的,你说的那样义正辞严,我几乎信以为真了。这么些年,他在你心里就是宛如天人,你当然不信,他会干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是不是!”
他话音咬重,说出来的话也相当不好听,就如同手持钢刀,径直刺向了谢拂的心窝处。
谢拂只觉得胸口一疼,竟面色苍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谢潜看着,脸色便难看起来:“你别太过分了。”
宇文舒倏尔转过脸去:“我过分?我毫无保留的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们,你们呢?你,和谢五——”他拖长了音,“他和王岐曾经私下里见过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是不是打算等他出卖了我,给我挖好了坑,我被埋进去的那一天,再告诉我?”
谢潜被他质问的无言以对。
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理亏,是他们做的不对。
宇文舒有句话说的不错,从两浙事发,他登谢府大门那时起,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了。
他其实能够理解,宇文舒今天这样生气,除了有被隐瞒的恼火,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谢拂……
宇文舒的情义是不假的,可就因为情义不假,实实在在的上了心,谢拂这样瞒他,他才更觉得不受用。
谢拂撇着嘴,嗫哝了一声:“对不起。”
她声音很轻,叫人几乎听不清楚。
宇文舒因这三个字浑身一僵,却又硬生生的别开脸去。
荀况被宇文舒方才的模样给吓到了,他知道宇文舒对谢拂的心思,所以当有朝一日,宇文舒这样冲谢拂发脾气……
好吧,这事儿的确是谢家人不厚道。
他干咳一声,劝宇文舒:“其实你也要想想,他们的确没法子说。当初没有铁证,单凭谢侍郎说,你心里保不齐要怎么想。这场明争暗斗中,谁又是一开始就真的信任了谁?谢家地位不同,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的,怎么跟你讲呢?”
道理宇文舒都懂,可是乍然得知时的那种挫败和愤怒,一时之间,并不能够平复下去。
谢拂对戳着手指,低垂着脑袋,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
她不是没想过告诉他的,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一则怕他伤心,二则是怕二兄和四兄对此事另有筹谋,她贸然的告诉了宇文舒,会打乱兄长们的计划。
这其实……其实同她没有把客栈的事情,告诉二兄,是一个道理的。
宇文舒的秘密,她能瞒着二兄。
那谢家发现的秘密,她也不会轻易卖到宇文舒面前来啊。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平白受了宇文舒一通邪火,很是委屈:“之前你跟我说客栈的事情,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二兄的,家里的事,又是这样的大事,我又做不了主……阿兄们没有拿定主意,我怎么跟你说。”
“你还……”宇文舒转过头来,原本是想训她两句的,可是瞧见了谢拂耷拉着脑袋的模样,竟又心软了下来。
他的话说的重,于谢拂而言,长了这么大,都没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是以他的态度就更加伤人。
谢拂说的,也是不错的。
他不可能要她事无巨细的对他坦白,这终究还是谢家人先发现的事情,她两位兄长不发话,她又怎么敢告诉他呢?
他撇撇嘴,无奈的轻叹了一声,只是没说话。
荀况见了,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这模样就是不生气了,只要不生气,能平心的谈事儿,那就好办。
谢潜其实心里才最不受用,宇文舒对着谢拂发了脾气,他冷眼看着,心里又把宇文舒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这会儿见他不说话了,他才轻咳一声:“这事儿是我们一开始没考虑周全,而且荀况说的不错,事情究竟是怎么样,我们也没彻底弄清楚了。当日我也说过四郎,许只是个巧合,也不一定啊?你别说我们心眼儿多,你们兄弟之间,疑心重,互相猜疑的,王岐是谁的人,咱们心知肚明,当时贸贸然的告诉你,你怕心里还要想——谢家人,是不是早就为郅所用了。”
他说着,见宇文舒扭脸看过来,便冲他一挑眉:“我说的是不是?”
宇文舒哑口无言,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应他。
于是谢潜咂舌又说:“你现在发这么大的脾气,又是冲着谁?阿拂没有欠你的吧?你告诉她的事儿,她对我都守口如瓶。现在你知道了庾子惠却是早就背叛了你,心里不受用,有了火气,就冲她撒火吗?我说你太过分了,难道说错了吗?”
谢拂这时抬起头来,一双眼湿漉漉的,眼眶泛红,看起来委屈极了,咬着下唇看向谢潜:“二兄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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