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拓和羊皇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局,而宇文郅也是满心的失望。
那日他出宫,是孔扬亲自送的,且得了宇文拓的吩咐,一路从朝阳殿把他送到了晋王府的大门口。
其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往来匆匆的百姓就发现了异样。
昔日威严辉煌的晋王府,如今叫身穿明光铠,手持竹柄长枪的禁军团团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更不要说有人想要进出了。
这消息传开的也很快,王家父子得到消息时,曹部尚书李茂恭正在王家的堂屋中坐着。
他面色不太好,眼中透着焦急。
门外王家的总管来回话,他一听之下,腾地便站起了身来。
王净之神色愈发凝重,轻咳了声。
李茂恭虽自知失礼,可形式对他们太过于不利,他如何坐得住?
“郡王,此时唯有您……”
“我能如何?”王净之沉着声打断他,“陛下明发谕旨,调派一万禁军,让胡逸谦即刻动身,带着圣旨往河东,照你所说,皇权特许,连柳士璋他都懂得!我刚才说了,这种时候,谁敢往河东送消息?走漏了风声,大家都要倒霉。”
“一个柳士璋自然没什么,即便是河东的势力都尽失了,也不打紧。可是郡王,陛下派人包围了晋王府啊——”李茂恭眼角抽了抽,“这时候包围了晋王府,陛下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事已至此,王岐当然不敢再有所隐瞒。
他咬牙再三的想了,起了身在王净之脚边儿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当着外人的面儿,他这样的举动,委实把王净之也唬了一跳,板着脸叫他起:“这是干什么?”
王岐听说晋王府被禁军团团包围时,就心慌了,知道宫里的事情一定是被识破了,才会有今日之祸。
再想想李茂恭字字句句之间,哪里不明白,这分明就是宇文舒设下的圈套,等着他们往里头钻罢了。
当日阿耶曾经劝过的说过,是他不肯听……
王岐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王净之,闷声闷气的把如何在宫中部署,又是如何吩咐人加重了添在那些五石散中的药量一类的话。
等他回完了,王净之才无比庆幸自己是坐着的。
他眼前一黑,身子往后栽,猛地跌在靠背上,手一紧,就死死地攥住了红木的扶手,一时间竟连骂他的话也说不出一句来。
李茂恭更是目瞪口呆,压根儿就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层事。
他如今彻底没了主意,本来就不是做决断的人,况且又是王岐办出来的糊涂事……他不好当着王净之说王岐什么,可这里头王家要负责任,且真查实了,王家根本没跑儿。
他干巴巴的吞口水:“郡王,这可如何才好?河东刚出了事,胡逸谦那个人,又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多少年了,什么事儿只要经他的手,就没有个回旋的余地。眼下宫里头——”他拖了拖音,斜了王岐一回,“晋王殿下这样子,大约是叫禁足起来了。”
“禁足?”王净之冷笑,“你们未免想的也太好。”他冷冷的看李茂恭,“孩子们年纪小不知道,你难道也忘记了吗?二十年前,陛下的同胞亲弟,肃王殿下,下场又怎么样呢?”
二十年前,宇文拓王太子初立,肃王宇文齐以厌胜之术陷害他,到头来,叫宇文拓却叫宇文拓杀了个干干净净,整个肃王府,上至王妃于氏,下到家奴婢仆,一百三十余口,无一幸免,全都死在宇文拓的手上。
他睚眦必报,从年轻时就是个绝不留情的人。
李茂恭打了个哆嗦。
他怎么忘了,那年肃王殿下的长子刚出生,死的时候,尚未满月……
如今,晋王殿下所行之事,比之当年的肃王,更叫陛下不容才对。
现在什么都还没查清楚,旨意也才刚刚下达,御史台和廷尉府才各自领了旨,中书门下也才上了心,就已经叫禁军包围了王府,倘或查明真相……
李茂恭脚底生出寒凉来:“郡王,这……”他仍旧怀着一丝侥幸,希望还有退路可言,“就算御史台和廷尉府一起查办,也未必就能查到晋王殿下身上去吧?只要查不出证据来……”
“证据?你还想叫陛下拿到什么证据?”王净之哼哧打断他,“你在想什么?威胁了天子的性命安危,还需要真凭实据才能砍了他吗?现在没有证据,就已经把堂堂的嫡长子,新受封的晋王殿下软禁在府,来日只要有了一星半点儿的证据——”
到那时候,晋王殿下,还有什么生路可言。
其实李茂恭有别的意思,王净之也不是听不出来。
只不过这些话说出伤情分,况且李茂恭这个人多少有些表里不一。
他方才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的扫向大郎,说穿了,他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晋王顶罪,而这个人,非大郎莫属。
他不是想自保,心里也明白,此事一出,他当日所想,都会成了真。
想保住王家根基,怕是他这颗人头,就要交付出去。
只是如今把大郎推出去顶罪,已经难以叫陛下息怒而轻易地放过晋王了。
宫里还有圣人在,三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陛下软禁了晋王,圣人却无所作为,这件事,想来圣人也是知情了的,既知情了,就放弃维护这个大儿子了。
大郎不过是个臣,就算弑君,也轮不到他做皇位,他又巴心巴肺的给皇帝陛下下毒做什么呢?
王净之不愿意多说,也懒得搭理李茂恭。
真出了事,人人都想着自保,能抽身而退的,就绝不会搅进浑水里来。
不要说李茂恭只是个曹部尚书,这种事情,就是谢笠搅进来,都未必能做到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谋逆弑君,附逆成奸,陇西李家都不敢出面保他!
王净之只觉得身心俱疲,王岐还跪在他脚边,他看他的眼神却有些无奈。
王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大郎诚然有错,可错的最厉害的,却是他。
当年要不是一心想着还能留条后路,躲在后面不肯再轻易为晋王出谋划策,今日晋王也未必就落到这般境地,宫中的那些大逆不道的筹谋,他也一定不会叫他们布下……
可是事已至此,就算再如何懊恼,又有何用?
王净之摆摆手,打发李茂恭先走,又叫王岐起身,而后他起了身,负手往外步,那背影却好似一瞬之间,衰老了数十岁。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