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内尔那种地方会得传染病的。”
“那里的姑娘一个个都很干净。”
“行了,米奇,你别装得像个傻瓜似的。”
她没说错,没有哪个妓女是干净的。事实上他已经很幸运了:这么多年去妓院混,他只染过一次不太严重的梅毒。“好吧,”他让了步,“我是有可能得上某种传染病。”
“然后就会传染我。”
他耸耸肩。“当妻子的就会有这种风险啊。我如果得了麻疹,也会传染给你。”
“但是梅毒是会遗传的。”
“你这是往哪儿扯?”
“如果我们要孩子的话,我就会遗传给孩子。我可不想发生这种事。我不会让孩子带着这种可怕的疾病降生到这个世界。”她的呼吸很急促,十分紧张。他想,这次她来真的了。她接着把话说完:“所以我要离开你,除非你同意不再跟妓女有任何接触。”
没有任何必要再讨论下去了。“我要打断你的鼻梁骨,看你还能往哪儿走。”说着,他举起拐杖就打。
她对此早有准备。她闪身躲过一击,往门口跑去。米奇吃惊地发现,门半掩着,肯定是她提前打开的,以防出现暴力事件。她转眼就溜到外面去了。
米奇追了过去。到了外面他又发现一件稀奇的事,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蕾切尔跳了上去。米奇很惊奇,原来她已经把一切都精心策划好了。他正要跟着她蹿上马车,却被一个戴礼帽的高大身影拦住了。这人正是她的父亲,律师鲍德温先生。
“看这阵势,你是不想改掉你的毛病。”他说。
“你要绑架我的妻子吗?”米奇问。被人设局击败让他非常气愤。
“她是按她的自由意志离开的。”鲍德温的声音颤巍巍的,但态度十分坚定,“一旦你同意放弃自己的恶习她就会回来。当然还必须有一份令人满意的医疗检查。”
米奇真想拿手杖打他,但这只是一转念。他是个律师,肯定会控告他动手伤人,这种丑闻会损害他的外交官生涯。蕾切尔不值得他这么做。
这倒是成了一个平局。我在这儿争夺什么呢?他问自己。“你可以把她带走,”他说,“我跟她已经结束了。”他转身回到屋里,“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他听见马车走了。出乎意料的是,他发现自己有点儿后悔让蕾切尔离开。不错,他娶她纯粹是因为一时方便——当时这是说服爱德华结婚的办法之一——从某些方面看,没有她,他的日子会过得更简单些。但奇怪的是,他喜欢跟她在日常冲突中的唇枪舌剑,斗智斗勇。他从未跟女人这样过。不过,这种日子也常常令人厌倦,他告诉自己,总的来说,他还是一个人过日子更好。
他定了定神,然后就戴上帽子走了出去。这是一个温和的夏夜,晴朗的天空中缀满星斗。夏天里伦敦的空气总是十分清新,人们不需要燃烧煤炭为屋子取暖。
他在摄政街上走着,心思转移到了生意上。一个月以前他痛打了托尼奥·席尔瓦一顿,后来就没再听到有关他那篇硝酸盐矿文章的消息。托尼奥大概还在养伤。米奇给老爹发了编码电报,把在托尼奥宣誓书上签字的那些证人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他,现在这些人可能已经死了。休所做的这番动作看起来十分愚蠢,不过是惹出一场不必要的恐慌,爱德华很是高兴。
同时,爱德华争取到了索利·格林伯恩原则上同意与皮拉斯特银行一同发行圣玛丽亚铁路债券。这件事情并不容易,索利跟大多投资者一样,对南美抱怀疑态度。爱德华不得不提高佣金,又加入了索利的一项投机性计划,占了其中的一部分份额,最后才让这笔交易做成。爱德华也利用了他们是老同学的这层关系,但米奇认为还是索利的好心肠起了决定作用。
现在他们正在草拟合同,这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过程。让米奇苦恼的是,老爹根本不明白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能在几小时内完成。他现在就想拿到钱。
不过,当米奇想到已经克服了种种障碍,就为自己高兴起来。最初爱德华断然拒绝他以后,一切似乎变得不可能了。但在奥古斯塔的帮助下,他操纵着爱德华结了婚,让爱德华获得了银行的股东身份。然后,他又着手处理了与他们作对的休·皮拉斯特和托尼奥·席尔瓦。现在他所有努力结成的果实即将落到他的手里。老家的圣玛丽亚铁路将永远是米奇的铁路。五十万英镑是巨大的一笔钱,比整个国家的军事预算还多。只这一项成绩就足以抵过他哥哥保罗所做的一切。
几分钟后他走进内尔之家。晚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桌子全都被占满了,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雪茄烟雾,一个小型乐队响亮奏出的一支舞曲,里面夹杂着下流的逗趣和沙哑的笑声。所有女人都戴着面具:有些是简单的遮眼面罩,但多数人戴的面具更为复杂,还有些人用头巾把自己整个盖住,只露出眼睛和嘴巴。
米奇从人群里挤过去,跟见到的熟人点头,跟几个姑娘亲吻了一下。爱德华在棋牌室待着,见到米奇就立刻站起身来。“埃普丽尔给我们找了个处女。”他含混不清地说。时候不早了,他已经喝了不少酒。
米奇对处女从来没有什么特殊兴趣,不过把个小女孩吓得魂飞魄散倒也很刺激,因此他来了兴致。“多大岁数?”
“十七。”
这大概意味着她已经二十三岁,米奇想。他知道埃普丽尔如何估算她那些女孩的年龄。不过,他还是很有兴趣:“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当然,她戴着面具。”
“那当然。”米奇好奇她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她大概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外省女孩,在伦敦落得身无分文;她也许是从农场被绑架来的;她还有可能不过是个女用人,受够了每天累死累活干十六小时、每周只挣六先令的日子。
一个戴着黑色的小面罩的女人碰了碰他的胳膊,面罩比硬币大不了多少,他认出那是埃普丽尔。“一个真正的处女。”埃普丽尔说。
毫无疑问,她从爱德华那儿收取了不小的一笔钱,才让他拥有特权占有这女孩的童贞。“你有没有亲自动手检查一下她的处女膜?”米奇怀疑地问。
埃普丽尔摇了摇头说:“用不着,我知道一个女孩说的是真是假。”
“要是我没捅着那玩意,你就拿不到报酬。”他说,尽管他们两人心里都明白是爱德华付账。
“说定了。”
“她到底什么背景?”
“她是个孤儿,是让她的一个叔叔带过来的。他着急把她打发出去,安排她跟一个岁数大的男人结婚。她拒绝了,然后他就把她轰了出来。是我从做苦工那儿把她救了下来。”
“你是天使。”米奇嘲讽地说。她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尽管他看不清埃普丽尔面罩后面的表情,但他强烈地感觉到她心里有鬼。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说:“跟我说实话。”
“我说过了,”埃普丽尔说,“如果你不想要她,还有六个男人等着要呢,也不低于你付的价码。”
爱德华不耐烦地说:“我们要她。别再争了,米奇。我们去看看她吧。”
“三号房间,”埃普丽尔说,“她在那儿等你们。”
米奇和爱德华登上楼梯,楼梯上到处是一对对相拥的男女。他们进了三号房间。
女孩站在角落里,穿着一件简单的薄纱礼服,整个脑袋被一块头巾蒙了起来,只给眼睛和嘴巴留出几条缝。米奇的疑心又占了上风。他们看不见她的脸和脑袋,她也许极其丑陋,可能还是畸形。难道这是一出恶作剧吗?
他盯着她看,意识到她吓得浑身发抖,这让他欲火中烧,股沟发热,一下子把刚才的怀疑抛在脑后。为了让她更害怕,他快步穿过房间,把她礼服的领口拉下来,伸手进去摸她的胸部。她畏缩了一下,明亮的蓝眼睛里充满惊恐,但她依然站着不动。她长着一对小巧、坚挺的乳房。
她的恐惧让他的兽性蠢蠢欲动。通常情况下,他和爱德华会跟女人逗弄一会儿,但他决定对这一个突然下手。“跪在床上。”他对她说。
她乖乖听命。他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拉起她的裙子。她吓得轻声惊叫起来。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穿透她那个地方比他想象得更容易,埃普丽尔肯定给了她油膏来润滑。他感到了她里面处女膜的阻力。他抓住她的臀部,使劲把她拉向自己,让他深深插入她的体内,那层膜破了。她开始抽泣,这让他极度兴奋,立刻就达到了高潮。
他退了出来,给爱德华让出地方。他的阴茎上粘了血。他心里不太满足,现在已经结束了,他希望自己留在了家里,跟蕾切尔双双上床。接着他想到她已经离开了他,心情变得更糟了。
爱德华把女孩翻过来仰面躺着。她差点儿滚下床去,他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拉到中间。慌乱中她的头巾抖落开了。
爱德华说了句:“天哪!”
“怎么啦?”米奇不太关心地问了一句。
爱德华正跪在女孩的两腿之间,手里抓着他的阴茎,紧盯着她露出一半的脸。米奇猜想这女孩肯定是他们认识的人。他迷惑地看着她,她想再把头巾拉起来。爱德华不让她拉,还把头巾给扯了下来。
米奇立刻看见了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和稚气的脸,那是爱德华的妻子——艾米莉。
“我从没听说还有这等事!”他说,开始哈哈大笑。
爱德华发出一声怒吼:“你这肮脏的母牛!你这么做就是为了羞辱我!”
“不,爱德华,不!”她叫道,“是为了帮你——为了帮我们!”
“现在他们全都知道了!”他大喊着,挥手打在她的脸上。
她尖叫起来,挣扎着,他接着再打。
米奇在一旁笑个不停。这是他见过的最滑稽的事情,一个男人到妓院却撞见了自己的妻子!
埃普丽尔冲进门来,看看里面在喊什么。“放开她!”她大声说,想要把爱德华拉开。
他把她推到一边。“我要教训教训我自己的妻子,你靠边站!”他吼道。
“你这个大傻瓜,她只是想要个孩子!”
“先让她尝尝我的拳头!”
他们撕扯了一会儿。爱德华又打了他妻子一下,接着埃普丽尔一拳打中了他的耳朵。他又惊又疼,大叫了一声,这让米奇更加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最后,埃普丽尔终于把爱德华从他妻子身边拉开。
艾米莉下了床。让人吃惊的是她并没有立刻冲出门去。她反过来对着她的丈夫说:“求你别放弃,爱德华。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什么都行!”
他又扑了上去。埃普丽尔抱着他的腿,把他绊倒,跪在地上。埃普丽尔说:“出去,艾米莉,他会弄死你的!”
艾米莉边哭边跑了出去。
爱德华仍然狂怒不已。“我再也不会来你这家妓院了!”他大叫着,用手指着埃普丽尔。
米奇倒在沙发上,抱着他的胳膊,都快把肺笑炸了。
2
梅茜·格林伯恩的仲夏舞会算是伦敦社交季节必不可少的固定盛会之一。她总是邀请最好的乐队,筹备最美味的食物、最奢华的装饰和喝不完的香槟。不过,让人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还是威尔士亲王总是亲自到场。
今年梅茜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把焕然一新的诺拉·皮拉斯特展示出来。
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策略,如果出了问题,会让梅茜跟着诺拉一块丢脸。但如果事情顺利,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胆敢怠慢诺拉。
舞会开始前,梅茜办了一个小型晚餐,招待二十四位来客,包括无法参加晚宴的亲王。休和诺拉都参加了,诺拉穿着一件淡天蓝色的薄纱礼服,上面打着小巧的绸缎蝴蝶结,显得很是迷人。露肩的式样把她粉红的皮肤和性感的身形衬托得光艳醒目。
桌上的其他宾客见到她时十分吃惊,但人们觉得梅茜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希望他们正确看待诺拉。她明白亲王会怎么想,她有把握预测他的反应,但亲王有时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会跟他的朋友反目,尤其是他觉得自己被人利用的时候。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梅茜的下场就会跟诺拉一样,被伦敦的上流社会冷落。她想到这儿,惊讶自己竟然为这个诺拉冒如此大的风险。但这一切不是为了诺拉,而是为了休。
休在皮拉斯特银行继续熬着他的离职通知时限。到现在他提出辞职已经两个月了。索利也在焦急地等着休尽快到格林伯恩银行工作,但皮拉斯特的股东们坚持要他待满整整三个月。毫无疑问,他们要尽量推迟休去他们的对手那里工作的时间。
晚餐后,梅茜在女士们使用的盥洗室跟诺拉谈了几句。“你要尽可能离我近一点儿,”她说,“等到我要跟亲王引介你的时候,不用我去找你,你应该就在附近。”
“我要粘在你身上,就像苏格兰人攥着五英镑钞票那样。”诺拉用她的伦敦腔说,随后换上了上流社会那懒洋洋的腔调,说,“别怕,我跑不了的!”
客人们在十点半钟陆续到达。梅茜通常都不邀请奥古斯塔·皮拉斯特,但今年不同,她想让奥古斯塔看到诺拉的胜利,如果最后能胜利的话。她本来觉得奥古斯塔可能拒绝,但她是最先到达的客人之一。梅茜也邀请了休在纽约的导师西德尼·梅德勒,他六十岁左右,长着白胡子,风度迷人。他穿着一身典型的美国式晚礼服,短上衣里面打了一条黑色的领带。
梅茜和索利站在那儿跟客人们握手,一小时后亲王驾到。他们陪着他走进舞厅,引见索利的父亲。本·格林伯恩僵硬地弯腰鞠躬,就像一个直背的普鲁士卫兵一样。随后,梅茜就跟亲王跳起舞来。
“阁下,有几句闲话挺有趣的,我想跟你说说,”她一边跳着华尔兹,一边说,“只是希望你不要生气。”
他把她拉近一些,凑在她的耳边说:“这倒让我很好奇啊,格林伯恩太太。你说吧。”
“跟坦比公爵夫人舞会上发生的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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