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的年轻人用手枪指着拉西德的头。“走那条小路!”他尖叫道。
拉西德只得从命。
他们沿着小路前进,这条路比刚才那条更窄。村子就在不到一英里之外。他们抵达后,拉西德跳下车,说:“待在这儿——我去应付他们。”
几个人从小屋里走出来查看出了什么事,他们比上个村子的居民看上去更像土匪。拉西德大声说:“你们村长呢?”
“不在这儿。”有人答道。
“把他找来。我下午才同他谈过——我是他的朋友——他同意我和这些美国人一起穿过边境。”
“你为什么同美国人在一起?”有人问。
“我受伊斯兰革命指挥委员会之命——”
突然,村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迎上拉西德,亲吻了他的双颊。
第二辆路虎揽胜中,盖登说:“嘿,看来没事了!”
“感谢上帝。”科伯恩说,“我可不想为了保命再喝茶了。”
亲吻拉西德的人走了过来。他穿着沉重的阿富汗外套,从车窗探进身子,同所有人握手。
几分钟后,他们开始爬山,朝边境检查站驶去。
驾驶第二辆车的保罗突然想到了达德加。四小时前,在雷扎耶,他还觉得没有必要为了避开大路和检查站而骑马穿越边境,而现在他的想法变了。达德加可能已经将保罗和比尔的照片发到了每个机场、码头和边境检查站。即使这里不由政府控制,他们的照片也有可能贴在墙上。伊朗人总是千方百计地寻找扣留和审问美国人的借口。EDS公司一直都低估了达德加……
边境检查站外,高悬着明晃晃的霓虹灯。两辆车慢慢驶过检查站内的建筑,在一条横在路上的铁链前停下。铁链之外,便不是伊朗领土。
拉西德下了车。
他同检查站的警卫谈话,回来说:“他们没有打开链子的钥匙。”
他们全下了车。
西蒙斯告诉拉西德:“去土耳其那边,看看博尔韦尔在不在。”
拉西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西蒙斯托起铁链,高度根本不够路虎揽胜经过。
有人发现了几块木板,将其搭在铁链上,希望车能压着木板从铁链上驶过去。西蒙斯摇了摇头——这行不通。
他转向科伯恩。“工具箱里有锯子吗?”
科伯恩返回路虎揽胜。
保罗和盖登点燃烟。盖登说:“你必须决定怎么处理那本护照。”
“什么意思?”
“根据美国法律,使用假护照将被罚一万美元,还要在监狱蹲一段时间。我可以给你付罚金,但你必须自己坐牢。”
保罗陷入沉思。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触犯法律。他出示过假护照,但只是给土匪和革命者看,这两类人都无权检查护照。还是继续保持无犯罪记录比较好。
“说得对。”西蒙斯说,“我们离开这个该死的国家后,就不能再犯法了。我可不想再去土耳其监狱救你。”
保罗将护照交给盖登。比尔也一样。盖登将护照交给泰勒,泰勒将其塞进牛仔靴的两侧。
科伯恩拿着一把锯子回来了。西蒙斯接过锯子,开始锯铁链。
伊朗警卫跑过来朝他大喊大叫。
西蒙斯停下来。
拉西德从土耳其一侧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警卫和一个军官。他同伊朗人谈了一会儿,然后告诉西蒙斯:“你不能弄断铁链。他们说我们必须等到明天早上。土耳其人也不想让我们今晚穿越边境。”
西蒙斯对保罗耳语道:“你快装病。”
“什么意思?”
“我让你装病你就装病。”
保罗明白西蒙斯的意图了:土耳其警卫想睡觉,不愿同一群美国人过一晚上,但如果有美国人患重病需救治,他们就很难拒绝。
土耳其人回他们那一侧了。
“我们现在干什么?”科伯恩说。
“等待。”西蒙斯说。
所有伊朗警卫进警卫室了,只有两个留在外面——外面冷得刺骨。
“装作我们要在这儿过夜的样子。”西蒙斯说。
另外两个警卫踱开了。
“盖登,泰勒,”西蒙斯说,“进去给那些警卫钱,请他们帮忙照看我们的车。”
“照看我们的车?”泰勒不可思议地问,“他们会直接偷走的。”
“不错。”西蒙斯说,“如果他们让我们走,那他们就可以偷车。”
泰勒和盖登进入了警卫室。
“好了。”西蒙斯说,“科伯恩,带保罗和比尔走到土耳其那头去。”
“走吧,伙计们。”科伯恩说。
保罗和比尔跨过铁链,迈步走开。科伯恩紧跟在他们身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一直走。”科伯恩说,“如果你们听见叫喊或者枪声就开跑,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来或者返回去。”
西蒙斯紧跟上来,“走快点儿。”他说,“我可不想让你们俩被射杀在这片荒野之中。”
他们听见伊朗那边开始传来争吵声。
科伯恩说:“你们别回头,继续走。”
在伊朗一侧,泰勒正拿着一大把钱给两名警卫,后者先是看了眼正在步行穿过边境的四个人,然后又看了眼两辆单价至少两万美元的路虎揽胜……
拉西德说:“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开这些车,也许会很久——”
一个警卫说:“你们必须都在这儿待到明天早上——”
“车真的十分昂贵,请你们务必代为照看——”
警卫的目光在车和穿越边境去土耳其的人身上扫来扫去,踌躇了很久。
保罗和比尔抵达了土耳其一侧,直接走进了警卫所在的木屋。
比尔看了眼手表。现在是2月15日星期四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昨天是情人节。1960年的2月15日,他给艾米丽的手指戴上了戒指。六年后的同一天,杰姬出生——今天是她十三岁的生日。比尔想:这就是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杰姬——你的父亲还活着。
科伯恩跟着保罗和比尔进入木屋。
保罗拥抱着科伯恩,说:“杰伊,你终于大功告成了。”
伊朗一侧,见一半美国人都到土耳其了,警卫决定见好就收,于是接受了贿赂的钱和车。
拉西德、盖登和泰勒朝铁链走去。
盖登在铁链前停住了。“你们先走。”他说,“我想最后一个离开这里。”
于是他成了走陆路的一组中最后一个离开伊朗的人。
2
在尤瑟科瓦的旅馆里,他们——拉尔夫·博尔韦尔、胖胖的特工伊尔斯曼、翻译查理·布朗、“菲什先生”表兄的两个儿子——坐在被熏黑的腹部圆鼓鼓的火炉旁,他们正在等待边境检查站打来的电话。晚餐送来了,是裹在报纸里的某种肉,也许是羊肉。
伊尔斯曼说,他看见有人在边境给拉西德和博尔韦尔拍照片。查理·布朗翻译了伊尔斯曼的话:“如果你觉得那些照片是个麻烦,那我可以解决。”
博尔韦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查理说:“他觉得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做的是高尚的事。”
博尔韦尔觉得这个提议带着不祥的味道,就像黑手党成员跟你称兄道弟一样。
到半夜了,他们既没听到走陆路的一组的消息,斯卡利和“菲什先生”也没有坐巴士到这儿。博尔韦尔决定上床睡觉。睡觉前他都会喝点水。桌上放着一大罐水。管他的,我还没死呢。他喝了一口,感觉自己吞下了某种硬物。哦,上帝啊,那是什么东西?他迫使自己不去多想。
他刚上床就有一个男孩叫他去听电话。
是拉西德打来的。
“嘿,拉尔夫?”
“是我。”
“我们在边境!”
“我马上就到。”
他把其他人都叫起来,结清了住宿费。“菲什先生”表兄的儿子驾车朝边境驶去。据伊尔斯曼说,一个月前,土匪在他们走的这条路上杀害了九个人。他们在路上又遇到了爆胎。“菲什先生”表兄的儿子只好摸黑换轮胎,因为手电筒的电池也用完了。博尔韦尔站在路上等待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害怕。伊尔斯曼仍然有可能是个骗术高超的骗子,但他的特工身份又一直在保护他们。如果土耳其的特工组织就像土耳其的酒店,那伊尔斯曼就是他们的詹姆士·邦德。
轮胎换好了,车又可以开动了。
他们在夜色中行驶。应该会没事的,博尔韦尔想。保罗和比尔到边境了,斯卡利和“菲什先生”正乘巴士往这里赶,佩罗独自留在伊斯坦布尔。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他抵达了边境。警卫的木屋里亮着灯。他跳下车,跑进屋里。
屋内爆发出欢呼。
他们都在:保罗、比尔、科伯恩、西蒙斯、泰勒、盖登和拉西德。
博尔韦尔热情地同保罗和比尔握手。
他们开始收拾大衣和箱子。“嘿,嘿,等一下。”博尔韦尔说,“‘菲什先生’正乘巴士赶来。”他从兜里取出一瓶芝华士十二年苏格兰威士忌,“我们都来喝口酒吧!”
他们全都喝了酒庆祝,除了因为宗教信仰而不饮酒的拉西德。西蒙斯把博尔韦尔拉到角落里。“怎么回事?”
“我今天下午同罗斯通了电话。”博尔韦尔告诉他,“‘菲什先生’同斯卡利、舒维巴赫和戴维斯正在往这里赶,他们租了一辆巴士。我们现在本可以走——十二个人坐两辆车没问题,但我想我们应该等巴士。首先,我们都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有人走丢;其次,离开这里的路危机四伏,土匪什么的很多。我不清楚这里面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他们反复警告我,我都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了。如果这条路很危险,那我们抱成团会比较安全。最后,如果我们去尤瑟科瓦等‘菲什先生’,那就不得不入住世界上最糟的旅馆,还会遭到那里官员的盘问和骚扰。”
“好,”西蒙斯勉为其难地说,“我们在这里得等一会儿。”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博尔韦尔想,他就是一个需要休息的老人。科伯恩的状态也差不多——精疲力竭,萎靡不振。博尔韦尔不知道他们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来到这里。
博尔韦尔自己却非常兴奋,尽管他过去四十八小时几乎没怎么睡。他回想起他同“菲什先生”一遍又一遍地商量如何来边境,回想起在阿达纳没能等到预订的巴士,想到暴风雪中驾驶出租车行驶在山路上……几经磨难,他终于到了这儿。
警卫的木屋里异常寒冷,燃柴的火炉除了令屋里烟味弥漫外别无用处。所有人都很疲惫,苏格兰威士忌又增添了倦意。他们一个个都开始在木椅和地板上睡着了。
西蒙斯没有睡。拉西德注视着他像笼中的老虎一样踱来踱去,接连不断地抽着塑料烟嘴的雪茄。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望向窗外荒野另一侧的伊朗。
“那边有上百名荷枪实弹的革命者。”他对拉西德和博尔韦尔说,“如果他们发现昨晚越过边境的人的真实身份,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博尔韦尔也开始怀疑自己提出的在这里等“菲什先生”的建议是否合理。
拉西德望向窗外。他看到了对面的路虎揽胜,想起一件事。“汽油罐,”他说,“我把钱放在汽油罐里了,我们或许需要用到钱。”
西蒙斯盯着他。
拉西德走出警卫室,开始穿越边境。
这条路显得异常漫长。
他揣摩着伊朗一侧警卫的心理。他们已经放了我们一马,倘若他们怀疑昨晚做错了,那过去的几个小时一定都在为自己编造借口,替自己辩解。现在他们已经说服了自己,相信自己做对了。他们过一段时间才能改变这一看法。
他回到另一侧,迈过了铁链。
他走向第一辆路虎揽胜,打开了后备箱。
两名警卫从小屋里跑过来。
拉西德将油罐从车上搬下来,关上了后备箱。“我们忘记拿汽油了。”他边朝铁链走回去边说。
“你们需要汽油干什么?”一名守卫狐疑地问,“你们都没车了。”
“给巴士用的。”拉西德边说边跨过铁链,“带我们去凡的巴士。”
他感觉他们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
直到进入了土耳其一侧的警卫室,他才转过身。
几分钟后,他们都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朝窗外望去。一辆巴士正朝他们驶来。
他们又欢呼起来。
帕特·斯卡利、吉姆·舒维巴赫、罗恩·戴维斯和“菲什先生”走下巴士,进入警卫室。
他们一一握手。
斯卡利等人又带来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大家又喝酒庆祝了一番。
“菲什先生”同伊尔斯曼和边境站警卫热情相拥。
盖登也抱住帕特·斯卡利,道:“你看到谁跟我们在一起没有?”他指着角落里的人说。
斯卡利看到了拉西德,后者正在睡觉。他笑了。在德黑兰的时候,他曾是拉西德的经理。后来,在EDS公司会议室第一次同西蒙斯开会的时候——就在六个星期前吧?——他强烈建议拉西德应该参加营救行动。现在看来,西蒙斯似乎最后也接受了这一建议。
“菲什先生”说:“帕特·斯卡利和我必须去尤瑟科瓦,同那里的警察局局长谈谈。剩下的人请留在这里等我们。”
“慢着。”西蒙斯说,“我们等了博尔韦尔,然后又等了你们。现在为什么还要等?”
“菲什先生”说:“我们不提前打好招呼的话会有麻烦,保罗和比尔毕竟没有护照。”
西蒙斯转向博尔韦尔。“你难道没让伊尔斯曼搞定这件事?”他气呼呼地问。
“我以为他搞定了!”博尔韦尔说,“我以为他贿赂了他们。”
“那怎么现在还要去谈?”
“菲什先生”说:“还是交给我吧。”
西蒙斯低吼道:“一定要快。”
斯卡利和“菲什先生”离开了。
其他人开始打扑克。他们每个人的鞋子里都藏着数千美元,所以他们玩得比较大。保罗有一手“满堂红”——三张倒扣着的A——赌注升到了一千美元,基恩·泰勒还在往上加。泰勒已经翻开了一对王,保罗猜他还有一张倒扣着的王。保罗是对的,他赢了一千四百美元。
新的一拨边境警卫来换岗。一名军官大发雷霆,因为他看到警卫室里扔满了烟头和百元美钞,一群美国人正在玩扑克,其中两个还没有护照。
上午的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都感觉难受起来——喝酒太多,睡眠却不足。太阳爬上天空,打牌也没那么有趣了。西蒙斯愈发焦躁。盖登开始抱怨博尔韦尔。博尔韦尔则盘算着斯卡利和“菲什先生”把事办成没。
博尔韦尔现在肯定自己犯了错。他一到这里就应该带着所有人去尤瑟科瓦。他还犯了一个错——他不应该让“菲什先生”掌握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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