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心理学-精神分析引论:梦的象征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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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知道由于梦的化妆导致了梦是难于理解的,而梦的化妆又是对不道德的潜意识欲望冲动施行的检查结果。当然我们不敢说检查作用是化妆作用的唯一原因,我们若对梦做进一步地研究,便能发现化妆作用存在着其他原因。换言之,如果消除检查作用,我们依然不能对梦有所了解,而显梦也不能和梦的隐意保持一致。这是促成化妆的另一个因素,是通过我们觉察到精神分析技术的一个缺陷而引发的。以前我认为有时针对梦中的单独元素,被分析者很难引起联想;但这种情形当然没有像他们所说的那么多。

    若分析者坚持不懈,则仍可由大多数例子引出联想,但是针对一些少数例子来讲,确实完全不能引起联想,即使真的硬要联想,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精神分析的治疗如果遇到这种情形,便有意义可寻,这里暂不提及,但是在为一般人释梦或为自己释梦时,以上情形也有发生的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无论怎么劝说,都不会奏效,直到最后我们才知道当梦里出现特殊元素时,便会产生这种不愉快的障碍。原本我们以为这只是技术失败中的特例,现在才知道这是某一新原则作用的结果。所以,我们便试着用自己的办法来解释和翻译这些不能引起联想的元素。令人惊奇的是,每当我们敢于这样翻译的时候,往往能够获得完满的意义,反之,只要决定不用此法,梦便失去连贯性而变得毫无意义。这种实验开始时,我们本不敢这样认为,但相同的例子越来越多,使得我们不得不信。

    为了演讲,我准备了一个概述,虽然比较简洁,但并不会引起误会。我们来对一组梦的元素,使用一种固定的翻译,就像我们在通俗的释梦书上看到的,对梦里各种事物都采用同样的那种翻译。可是你们要记住我们使用自由联想法的时候,梦的元素却从未有过这种固定的代替物。你们也许会立刻觉得这个释梦的方法比自由联想法更不靠谱。但是我们是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搜集的许多适合用这种方式翻译的例子,于是知道释梦有时不用完全应用梦者的联想,只要应用我们自己的知识就够了。至于这种知识源自哪里,下半段我们会讲到。

    我们可以把梦的元素和对梦的解释的固定关系称为一种象征的关系,而梦的元素本身便是梦的隐意象征,从前,当我们研究梦的元素和其隐意的关系时,我曾列举三种关系:(1)以部分代替全体;(2)暗喻;(3)意象。我又提出了第四种可能的关系,但并没有把这种关系解释清楚,这第四种关系便是刚才提及的象征关系。关于这个问题,在我们未举出特殊的观察以前,请把目光放在那些可供讨论的让人感到有趣的方面。我们梦的理论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也许就是象征作用。

    第一,既然象征和被象征的观念之间的关系固定不变,且后者似乎是前者的解释,所以我们的技术与古人和一般人的释梦截然不同,然而从某个程度上讲,象征主义是暗合古人和一般人释梦的意思的。因为有象征,我们能在某种情形之下解释梦而不必询问梦者,其实不管怎样,梦者都不会以象征相告。如果我们知道梦中常有的象征、梦者的人格、他的生活状况及梦前接受的印象,便能够立即释梦,仿佛一见面就能翻译出来。这个实例既能使释梦者满意,又会使梦者叹服,所以远远胜于麻烦的询问法。然而你们可不要因此而产生误会,耍花样绝不是我们的一贯招数,自由联想法决不能代替基于象征作用的释梦法。象征法是联想法的补充,而它所得的结果只有与联想法合用才有成效。

    关于梦者心理情境的问题,你们要知道我们不仅仅解释熟人的梦。一般来讲,我们对于引起梦的前一天发生的事实基本无从知晓,因而被分析者的联想就是所谓心理情境的知识的来源。

    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即关于梦和潜意识之间的这个象征作用的问题居然引起了最激烈的抗议,尤其是后文即将讨论到的那几点。即使善于判断的人对于精神分析在其他方面已深表同情,可在这一点上也极力反对。

    如果我们记得下面两件事,则这种行为便更令人惊异了:(1)象征作用并不像梦那样独特,也非梦的独特性质;(2)精神分析虽不缺乏独创的见解,但是梦的象征作用并不是精神分析开创出来的。如果要我们列举近代此说的先辈,则当首推施尔纳(1861);精神分析只是证明了他的学说,而且在某些重要问题上还做了修订。

    也许你们希望通过几个例子,讲明梦的象征作用的性质。我愿把我知道的内容都告诉大家,但是我自以为我们的知识没有如我们所期望的那么丰富。

    象征关系的实质是一种比拟,但和任何其他的比拟不同。我们认为有特定的条件制约着这种象征的比拟,但尚未能弄清楚这些条件是什么。一物一事能够比拟的事物并不都在梦中呈现而成象征,相反,梦也能够代表任何事物,它只是人们梦的潜意识中精神元素的象征,因此二者存在界限。我们也必须承认,对于象征的概念目前还无法指出明确的界限,因为象征同代替物、表象等极易混淆,甚至与暗喻十分相近。有些象征的比拟基础较易看出,有些象征则必须追求其比拟中的共同因素或公比。有时只有认真仔细思考才能发现其隐义,有时在思考后,仍无法解释其意义。而且即使象征是一种比拟,这种比拟也不会由于自由联想法而表露;梦者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所以说应用象征也不是有意的。而若是要以此来引起他的注意,他确实也不愿承认。由此可见象征的关系即一种特殊的比拟,至于其性质怎样,我们还不清楚,也许以后的一些发现能增加我们对这个未知量的了解。

    梦中用象征来作为事物代表的数量很少,如父母、儿女、兄弟、姐妹、生死、裸体、人体——此外还有一物,但暂时无须提及。

    房屋代表着整个人体所常用的象征,这件事施尔纳也曾知道,只是他把这个象征的重大意义夸大了。一个人在梦里顺着房屋的前面攀缘而下,时而感到愉快,时而感到恐怖。如果墙面平滑,房屋指的就是男人;如果房屋有壁架和阳台则代指女人。父母在梦中则是皇帝和皇后或国王和王后,抑或其他高贵人物。这么说来,梦的态度是恭敬的。儿女、兄弟、姐妹等所受的待遇并不亲切,往往被象征为害虫或小动物。出生的象征往往与水联系紧密,或梦见落水,或梦见从水中爬出,或梦见把人从水中救出来,或梦见被从水中救出,这都代表母子的关系。梦见乘车旅行则往往是垂死的象征,而种种隐晦的暗喻则表示死亡,如梦见赤裸着身体,用衣服和制服遮盖。我们也由此发现象征和暗喻渐渐没有了严格的分界。

    这些事物的象征是这么贫乏,以至于关于性生活的事物如生殖器、性交等象征的丰富就不能不让人感到吃惊了。梦中的多数象征都是性的象征。虽然和性有关的事物很少,但是其用来象征的数目则非常多,二者在数量上很不相称,每一个事物各自都有许多意义相同的象征。因此,最后的解释是引起一般人的攻击。梦的象征方式五花八门,而其解释却相当单调。

    这固然是大家不想见到的,但这是事实,能有何办法呢?由于这是在这次讲演里首次提到性生活,我有必要把声明我讨论这个问题的态度。精神分析对任何事而言都不能隐蔽,所以我们不用为讨论这种重大问题而感到羞愧。因为无论何事都要先正其名,然后才会减少无谓的争论。无论坐在这里的听众是男还是女,我都一律平等对待。演讲科学不容得隐瞒,也不能只适合女性的要求,既然在座各位女士来听讲,便是在表明要和男子接受相同的待遇。

    在梦中,男性生殖器有各种不同的象征,普遍来讲,其比拟所依据的共同观念比较明了。首先,神圣的数字“3”象征着男性生殖器。其更重要、更受两性关注的部分(阳具)其象征可以是手杖、伞、竹竿树干等长形直竖之物;也可能是有穿刺性和伤害性的物体,如小刀、匕首、枪、矛、军刀等种种利器;也可以是如枪炮、手枪及左轮手枪等种种兵器。后面这些东西因其形似,所以是非常合适的象征。少女在焦虑的梦中,往往被佩刀或佩来复枪者追赶。这种梦比较常见,这种象征,连梦者自己都能解释清楚。有时男性生殖器以水所流出之物为象征,如:水龙头、水壶或泉水;有时以可拉长之物为象征,如有滑轮可拉的灯,及自由伸缩的铅笔等。其他如铅笔、笔杆、指甲锉刀、铁锤及其他器具等,也显然是男性的象征。这些意义都很浅显易懂。

    因为阳具有违反地心吸力直竖向上举的特点,所以也用气球、飞机,近来可用齐柏林飞船为象征。但是梦中出现的高举还有另一种关于勃起的更有力象征,它使生殖器成为人的主要部分,于是梦者自己便飞起来了。梦中高飞是普遍发生的,有时也非常美丽,现在如果把这种梦解释为性兴奋的梦或阳举的梦,你们也不要因此而大惊小怪。精神分析研究家费德恩曾对这个解释的可靠性作了证明,而以精明著称的沃尔德曾用臂和腿的不自然姿势进行实验,他的理论原本和精神分析大小一致(也许他对精神分析一无所知),但他的研究结果也说明了同样的道理。你们不要因为妇女也会梦见高飞,就来驳斥我们的学说,要知道梦的目的在于使欲望得到满足,而妇女往往在不知不觉中有一种想变成男人的欲望。而且你们如果熟悉解剖学,就不至于假设女人和男子不能有相同的感觉而实现这个欲望,因为女子的生殖器有和阳具一样的一小部分叫作阴核,在儿童期和在性交以前它和阳具占有同等地位。

    有些男性的象征就像爬虫和鱼,尤其是蛇作为著名的象征比较难领会,更难理解的是帽子和外套为什么也能做这种象征,但它的象征意义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手脚代表男性生殖器是否也可视作象征会让人产生疑惑。但又由于它和鞋袜、手套的关系,就不得不将其视为象征之一。

    女性生殖器则以一切有空间性和容纳性的事物作为象征,例如罐和瓶、坑和穴、口袋、保险箱、各种大箱小盒及橱柜等,船艇也属于此类。很多象征是指子宫,而不是指其他生殖器官,比如火炉、碗柜,尤其是房间。在这里,房屋的象征和房间的象征相关联,而门户则代表阴户。木和纸等制造的各种材料,如书和桌等也是妇人的象征。

    针对动物界而言,蜗牛和蚌一定是女性的象征;就身体各部分而言,则嘴代表阴户;就建筑物而言,则小礼堂、教堂都是妇女的象征。而你们应该知道,对这一切象征理解的难易程度是各不相同的。

    乳房也是性的器官;女性的乳房和臂部都是以苹果、桃子和一般水果为象征。两性的阴毛在梦里则往往通过森林丛竹的形式表现出来。

    女性器官的复杂部位常可比喻为有树、有水、有岩石的风景;而男性器官因为其特殊构造而往往象征着各种复杂而难于描述的机器。女性生殖器还有一个象征能注意,那就是珠宝盒,而梦里的“宝贝”“珍珠”也能是爱人的代表,糖果往往象征着性交的快感。通过自己生殖器而得到的满足则以各种游戏为喻,比如弹钢琴。手淫则以溜动、滑动和折枝为喻,都非常典型。尤其要注意的是,手淫的象征是拔牙或掉牙,其要义是用宫刑作为手淫的惩戒。至于性交的特殊象征则远比我们期望的少,但在这里也能举出如骑马、登山、跳舞等有节奏的活动,又比如受暴力待遇,如为武器所威胁及为马蹄所践踏等。

    你们不要把这些象征的解释和用途看得太简单,实际上,在各方面所遇到的往往都出人意料。比如,两性所用的象征常可互相交换,这点使人难以置信。有很多象征可兼用来代表女性和男性:比如小男孩、小女孩或小宝宝。有时女性生殖器往往象征着男性,而男性生殖器往往象征着女性。这点不好理解,除非我们对人类性概念的发展已略有所知。就某些例子而言,这种象征好像模棱两可,而实际却不是这样,最显著的如口袋、橱柜、武器等则永远是单性,不是两性可互用的。

    现在脱离被象征的事物,而从象征本身讲起,来表明性象征的起源,对于取义较不明显的象征则可以稍加说明。这种象征可以用帽子为例,帽虽偶尔也代表女性,但也常有男性的意义。同理,外套代表男人,虽然有时是专门针对生殖器的。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你们完全可以随便提问的。领结下垂,是男性的象征;衬衫、内衣则往往是女性的象征。衣服、制服隐喻着裸体,上面已经说过。拖鞋和鞋则意味着女生殖器。桌和木材象征着女性,这点虽然费解,但仍然无须怀疑。登山、登楼或登梯的动作很明显是性交的象征,其兴奋的增加和节奏的性质相同,如登高者上升时呼吸短促,仔细一想便能了解这点。

    我们已知道女性生殖器可被比喻成风景,高山巨石可作为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而庭园则往往象征着女性生殖器,水果代指乳房,而不是指孩子。有情欲且感官兴奋的人往往被喻为花卉,野兽是女性生殖器的代表,尤其是处女的生殖器。关于这层,你们要记得花原本是植物的生殖器官。

    房间的象征意义是我们已经知道的。这个象征还能够扩大,于是门窗(即房间的出入口)用来指阴户;房间开闭的意义可以类推:开房间的钥匙即象征着男性。这些材料是用于研究梦的象征作用的,但是并不完备,一边扩充的同时,一边还可以深入。但是我认为足够了。你们也许深感不快,认为:“我真的生活在性的象征中间吗?我周围的一切事物,我所穿戴的衣服鞋帽和我所接触的一切难道都仅仅是性的象征吗?”这些疑问确实有一定道理,对于梦的象征,梦者既不提起半句,我们究竟怎么揣摩这些象征的意义呢?

    我的答复是:我们的知识来源广阔,有戏语和笑话,有民间故事,有神话和神仙故事,有关于各民族习惯、风俗、歌曲和格言的传闻,还有惯用的俗语和诗歌。这些方面存在很多相同的象征,其中有许多意义都不言而喻,都可自然了解。如果我们把这些来源一一分开考察,便可知它和梦的象征作用有着很多相同点,使我们不会不相信我们解释的正确性。

    我们曾说过,据施尔纳的见解,人往往在梦里用房屋作为象征。如果将这个意义加以扩充,则大门和窗,小户都能成为体腔出入口的象征,而屋的正面可以是平滑的或有壁架和阳台。俗语中也有同样的象征,比如,毡帽和头发。在解剖学里,身体的出入口统统叫作‘户’或‘门’,如幽门或阴户等。

    父母入梦变成帝王和皇后,第一次听见并不觉有些奇怪,但在神仙故事里,确实有和这个相平行的事实。有许多神仙故事开头便说:“古时有一个国王和皇后”,难道我们不知它的意思就是“古时有一个父亲和母亲”吗?针对家庭生活来讲,儿子有时叫作公子,而长子叫作太子。国王叫作“庶民之父”。有时小孩被叫作小动物,例如在英格兰西南部的康瓦尔郡,被叫作“小蛙”,在德国被叫作“小虫”,表示疼爱孩子,便将他们称为“怪可怜的小虫”。

    现在我们回来谈房屋的象征。房屋突出的各个部分在梦里能够作攀登之用,这便和一句著名的德国话暗合,讲到德国胸部特别发达的女人,便说:“她有能供我们攀登之处。”此外还有一句和此相同的俗话:“在她的屋前有许多木材”,我们之前说木材是女性母亲的象征,从此处似乎又能得到证明。对于木材这个题目还有很多话可谈论。为什么木材代表女人或母亲,那是不易理解的,但在这里我们能够利用各国语言加以比较。在我们的国家里,也有把孩子叫作“小猫”“小狗”的——这种化广为狭的过程很常见。现在在大西洋里有一个名叫马德拉(madeira)的岛,岛名是葡萄牙人发现这个岛时所定,因为那时岛上有茂密的森林,而葡文“木材”就是madeira。但是你们都知道这个madeira只是拉丁字materia的变式,而materia又有原料之意。materia源自mater(意为母亲),用来制造任何物品的原料都可看作那物品的生母。所以说木材是女人或母亲的象征,我们也只是续用这个字的古义。

    与水有关的事常表示分娩,比如入水或出水,那表示自己分娩或自己出生。我们不要忘记这个象征指的是双重进化的事实。不仅人类,一切陆生动物都是从水生动物进化而来的(这是关系较远的重要事实),而每一个人,每一种哺乳动物第一期的生活都是在水中经历的(即胚胎在母亲子宫的羊水内生活时),所以分娩时是从水里出来的。我自然不想让梦者知道这件事,而且我认为他没有必要知道此事。也许他还是孩子时听别人说过,但我认为这和象征的构成无关。

    小孩在托儿所里听说婴儿是鹳鸟带来的,但是鹳鸟是怎么得到婴儿的呢?在池中或井中——那就又是从水中出来了。我有一个病人,当他还是孩子时(那时他是一位小伯爵)听到这件事,后来不知他去了哪里,整个下午都见不到他的踪影,找到他时,他就躺在宅内湖边,盯着水面,想要看看水底的婴儿。兰克对神话中英雄的降生曾做过比较研究,在这种神话中——最早为阿卡德的萨贡王(约公元前2800年)——弃孩子于水中和救孩子出水二事占据了重要地位。兰克明白这就是分娩的象征,它象征的方法和梦所用的一样。无论什么人如果梦见救一个人出水,他便认为这个人是他的母亲,或任何人的母亲。而在神话中,救孩子出水的总以为自己是这孩子的生母。一个笑话讲,有人问一个聪明的犹太孩子,谁是摩西的生母,那孩子回答说“公主”。那人说:“不对啊,公主只是把孩子从水里取出来。”孩子说,“那就是她生的呀”,可见他对神话解释得挺好。在梦里出发旅行是垂死的象征;同样,在托儿所里,如果儿童问一个死者去了哪里,保姆们会告诉他那人“远行”去了。诗人也用同样的象征说死境是“旅行家到了就回不来的乌有之乡。”日常谈话中,也常常把死喻为“最后的旅行”,无论什么人如果深知古礼,便知道丧仪都很隆重,比如在古埃及,往往用所谓的《亡灵书》赠给木乃伊,认为是其最后旅行的指南。因为坟地和活人的房屋差别极大,所以死者的最后旅行最终便真成了真实的事了。性的象征也不只属于梦,你们应该知道有时候轻侮女人,戏呼之为“铺盖”,可谁都不知道这就是一种生殖器的象征。

    《新约》中有:“女人是较脆弱的器皿”。犹太人的圣书,文体与诗颇为相近,也有很多性的象征的表示,这些象征很少有人了解,所以在如“所罗门之歌”里,其注释曾引起许多误会。在后来的希伯来文学中,也常常用房屋来比喻女人,用门户作为生殖器的出入口的比喻。比如男子若发现妻子已不是处女,就说,“我发现门已开了。”这种象征在希伯来文学中也很常见,比如有妇人谈到她的丈夫,“我把桌子为他摆开,但是他把它推翻了。”

    跛孩之所以跛,据说是因为男人“将桌子推翻”了。这些我都引自布吕恩的列维的书:《圣经和犹太人法典中性的象征》。船在梦里意为女人,语言学家也主张这个信仰,他们说Schif(德文“船”字)的原义是泥造的器皿,和Schaf(意为木桶或木制器皿)为同一个字。至于火炉是指女人或母亲的子宫,也可从希腊科林斯的珀里安德尔与其妻梅里沙的故事中获得证明。据希罗多德的译文,这个暴君原本很爱他的妻子,但因妒忌却把她杀了。他在杀害妻子之后,看见了她的影子,并命令影子诉说有关他妻子的事,于是那已死的妇人证明了她的身份说,他(珀里安德尔)“把他的包子放在一个冷火炉里了”。这是一句隐语,并非第三者所能明白的。还有克劳斯所编的《不同民族的性生活》是研究各民族性生活的必读之书,书中说某部分德国人讲到给女人接生时说,“她的火炉已粉碎了。”生火和烧火的相关事宜都含有性的象征,火炉或火灶则代表女人的子宫,火焰代表男性生殖器。

    如果你们因梦中常见的山林风景象征女生殖器而感到十分惊奇,那么你们通过读神话便知“地为人母”这句话在古代宗教仪式中的地位,这个象征还支配着整个农业的观念。至于梦里以房间表示女人则可从德国的俗语中追溯它的起源;德语以Frauenzimmer(指妇人的房间)代表Frau(即妇人),即人可以用自己所住的房子为代表。又如说到the Porte(土耳其宫廷),意指苏丹和其政府,而古时埃及的国王法老也只有“大宫廷”的含义,但是这个溯源的推论看起来比较肤浅。在我看来,房间象征女人,是因为它有“人居其中”的特征。而我们也对房屋所含有的这个意义有了了解。从神话和诗歌的角度看,我们可以把镇市、城堡、堡垒、炮台也当做女人的象征。现在如果对那些不说德语和不懂德语的人的梦进行研究,便能证明这点。近年来我治疗过的病人,多数是外国人,虽然说他们的语言中没有与德文Frauenzimer一字相当的字,但是根据我的记忆,他们的梦也一样用房子代表女人。象征超出了语言的范围,这是以前梦的研究家舒伯特在1862年所主张的。不过我所有的外国病人都对德文略知一二,所以这个问题只能让那些只知道本国文而不懂德文的外国病人的分析家做最后的判断。

    对于男性生殖器的象征,没有一个不是出自俗语、笑话或诗歌之内,尤其是古希腊诗人拉丁的作品。但是我们不只看见梦中有这种象征,且能从各种各样的工具中看到,尤以锄犁为最。对于男性生殖器的象征,范围又大,争论又多,我们为节省时间,最好对此存而不论。我只想对这三个数目略说几句。这个数目被看得十分神圣是否源于它的象征意义,暂且不说,但是有许多如苜蓿叶等分三部分组成的自然物,就是源于它们的象征意义,而被用在盾形纹章和徽章之上。又如所谓的“法国的”三瓣百合花、西西里和人岛两岛所通用的怪徽章“trisceles”,外形是一个通过中心点射出的三脚跪着的像,也只为男性生殖器的化妆,因为古人认为生殖器的影像是消灾避祸的有效工具;现在所有护符也可认为是性的象征。这种护符多用小小银质悬饰做成,如四叶苜蓿、猪、香蕈、长梯、扫烟突、蹄铁形物等。四叶苜蓿代替了三叶的,作为象征,三叶当然比较合适;猪在古时是丰盛的象征;香蕈是阳具的象征,有一种香蕈因为和阳具很像,所以其学名为Phallus impudicus;马蹄铁的轮廓和女性的阴户十分相近;而其长梯和扫烟突则是性交的象征,因为一般人往往以扫烟突形容性交。(参看《不同民族的性生活》)我们对长梯入梦是性的象征有所了解,而由成语看来,Steigen“升登”一字实有性的意义,例如:Den Frauen nachsteigen(意即盯梢女人)和einalter steiger(意指年老的登徒子)。法文表示进行的字为la mar-che,而un vieux marcheur之意也指年老的登徒子。这个联想或许可以用下面这个事实作为根据:即有许多大型动物在性交时,雄性一定会趴到雌性背上。

    折枝象征着手淫,不只由于折枝的动作和手淫十分相似,而且在神话中,二者也有很多类似之处。然而对于以掉牙或拔牙作为手淫或手淫的惩戒,即阉割的象征要特别注意;民族故事中也有和这件事相同的,只是梦者极少知道罢了。我想许多民族的割包皮仪式和阉割的形式相似。近来还听说了一些澳洲原始部落在成年时举行割包皮仪式(指对男童成年的祝贺),而其他附近的部落则用拔牙仪式代替。

    在这里举完这些事例,就该收尾了。这些只是一些例子,如果搜集这种事例的真正的语言学、人类学、神话学、民族学的专家,而并非我们这些对此知之不深的人,那么所搜集的材料就将更丰富且更加有趣味,而我们对于这个问题的了解程度真的很有限。

    首先,梦者虽能做出象征的表示,但他对这种象征却并不了解,哪怕清醒的时候,也未必能认识。这个事实有些太奇怪了,就像你忽然惊讶地发现你的女佣人居然懂梵语,虽然你知道她自小就在波希米亚的一个乡村内长大,未曾学过梵语。这个事实显然不易和我们的心理学说相调和。我们只好说梦者关于象征的所有知识是潜意识的,是他潜意识的心理生活的附属。然而,即使有这个假定,也没有带给我们多大帮助。我们以前只是把暂时不知道的或永久不知道的潜意识倾向的存在做了一个假定,现在这个问题膨胀了,实际上我们不得不相信潜意识的思想关系、知识和不同事物之间的比较,并因此常常用一个观念代替另一个观念。这些比拟并不意味着每次都要提供全新的材料,它们本身就是随时可以应用的、现成的。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尽管语言不同,每个民族所用的比较也都是完全一致的。

    那么这个象征的知识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语言的习惯仅仅属于知识源流的一小部分,其他方面和与此相当的事实多不为梦者所知。因此我们必须先把这些材料加以整理。

    第二,这些象征的关系并非梦所特有的,因为我们知道一样的象征在神话和神仙故事,还有俗语、民歌、散文和诗歌之内都存在。象征的范围十分广泛,梦的象征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因此我们便从梦着手研究其象征问题。有许多象征常出现在别的地方,但在梦中看不见,或即使出现在梦中,次数也极少;反之,有许多梦的象征也只是偶然在其他地方出现,这是我们已经知道的。由此我们可判断象征只是一种古用今废的表示方式,其中的某些部分在形式方面稍做了改变。这里,我想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精神病人的幻想,他认为世间一定有一种所谓“原始语言”的东西,而这些象征就是这种原始语言的遗物。

    第三,你们一定认为其他方面的象征都不以性为转移,可梦的象征却为何都代表性的对象和性的关系呢?这实在难于理解。我们能否假设原本属于性的象征以后在其他方面被选用,或这方面的象征方式降低为别的表示方式呢?显然,这些问题都不是只通过梦的象征便可解答的,因此,我们对真正的象征和性有着特殊密切的关系持坚定的支持态度。

    关于这一层,我们最好请教一下语言学家乌普萨拉的斯珀(他的研究与精神分析无关),根据他的意见,在语言的起源和发展上性的需要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他说,在进化上,动物最早发出的声音就是召唤异性伴侣的工具,在之后的发展中,语言作为一种元素就成为原始人工作时所伴随的声音。这种有节奏的声音与工作造成了联想,于是工作也伴有性的趣味了。所以原始人仿佛是以工作来代替性的活动,而让工作变得愉快。那么工作时所发出的字音便有双重意义,一方面和性的动作有关,另一方面则与劳动或性的动作的代替物有关。时间久了,字音逐渐失去了原来的用法和性的意义。几代之后,出现的有性的意义的另一个新字也是一样,于是此字也被用于新的工作方面。由此而产生一些基础字,这些基础字原本属于性,后来失去了性的意义。假如这种说法是正确的,那么我们至少就有了以它来了解梦的一种可能性。正是因为梦把这些原始情形的一部分保留了下来,所以梦里才会有诸多性的象征,而为什么以武器和工具来代替男性,材料和事物又为何用来代表女性,由此也便有了答案。于是象征的关系可以视为古字相同的遗意,比如古时一度和生殖器同名的事物现在在梦中可以作为生殖器的象征。进一步来讲,我们所有与梦的象征相平行的事实都能让你们明白精神分析为何会引起普遍的兴趣,而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则不能这样。精神分析的研究和神话学、语言学、民俗学、民族心理学及宗教学等许多其他学科有着很密切的关系,而研究的结果又给这些学科提供了有价值的结论。因此,当你们听说精神分析学家写了一本以促进这些关系为唯一目的书,你们也大可不必吃惊。这里,我指的是《初恋对象》(lmago),它的编者为萨克斯和兰克,于1912年首次出版。精神分析与其他学科之间存在着一种施多于受的关系。精神分析那些令人惊奇的结果虽受其他学科的证实而收获颇丰,但是总体来说,也正是精神分析给这些学科提供了有实效的研究观点和方法。人类个体的精神生活接受精神分析的研究,它所产生的结果能用来解决人类生活中的诸多谜题,或者至少也能为这些问题带来解决的希望。

    至于对假定的所谓“原始语言”或用这个方法为主要表示的精神病究竟怎样才能有深切的了解,我还未曾提及。你们如果对这一层存有疑惑,就无法领会整个问题的真义。有关神经病的材料可在神经病患者的症候和其他表示方式中找到,而精神分析正是要解释和治疗这些现象。

    第四个观点让我们重回原点。我们曾说过,就算没有梦的检查作用,梦的解释也很困难,因为那时我们一定要将梦的象征译为日常的语言。因此象征作用是和检查作用并存的梦的化妆的第二个独立因素。检查作用也常常利用象征,这个结论十分明显,因为它们的共同目的是使梦变得奇异并难解。

    通过对梦的进一步研究,能否发现化妆作用的又一个因素,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但是在结束梦的象征作用的问题以前,一定要再提一下这个奇怪的事实,那就是艺术、宗教、神话、语言虽然毫无疑问地充满象征,但是只有梦的象征作用引起了受教育者的强烈反对。这不都是因为象征和性的关系而引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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