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锦衣卫-有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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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的,已是过去了一年,槛窗外杏树上的花开了败,败了复开,一团团灼灼艳艳,仿佛要压弯枝桠。

    泊熹离开京师都是去年春的事情了,和龄把脑袋从窗户里探出去,露出一张较之去年更加显得褪去青涩的柔美面庞。杏花灼眼,她摊开手掌接了几瓣偶然飘落的,对着吹了吹,倏的,叹了口气。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不知足,和泊熹能走到订亲这一步已经是难得的结果,等上一年又怎么样呢,哪有人是能够日日见到自己未婚夫的,没有嘛对不对,所以她也不能跟自己的心情过不去,横竖啊,也快了,从去年春天再到现在,他很快就会再次进京了。

    只是这一回,泊熹身为平广王是迎亲来的。在这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回想起初时的羞涩,和龄目下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期待!婚事才定下来那会儿她还在寻思呢,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也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她是该表现得热烈奔放一点儿,或是柔情似水……?

    结果她还没打算好呢,泊熹要离京的消息便晴天霹雳般砸了下来。

    他离京那一日虽说他们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她却连送别他的机会都没有,拜托了哥哥去送,还叫带了话,只是有些话终究不如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好。

    倒是备嫁的这一年里不时会有从文州来的小礼物通过各式的渠道送进和龄手中,有当季的水果,文州的特色糕点,还有些信件。

    吃食方面都是八百里加急一路送进京城的,每到这时和龄就会想到杜牧诗中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此句,嗐!她也有机会获此待遇啊。

    尤其关于泊熹手写的那些信件和龄更是有所感慨。

    要不都说念书识字儿有前途呐,她在看信的时候深有体悟,心想说要是自己大字不识一个难道还要连泊熹的信都得从别人口里念出来再传进她耳里?

    那多变扭啊,过了别人的嘴就沾上外人的味道了,还好她发奋认字,是以泊熹的每一封信她一字一字看还是能够瞧明白的,每当看完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感,更是想到倘若自己大字不识,没准儿连看信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年里她都要抱着回忆过日子备嫁了,想想那画面,还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和龄身为帝姬,嫁妆自然是丰厚到令整个大周的贵女们艳羡不已,一年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往平广王的封地文州送了好几趟,这才算是弄齐备了。

    不得不说,纯乾帝在这方面绝对是大方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即便没在身边太久时候,终究身体里淌着自己的血——皇帝给远嫁的淳则帝姬的待遇比就嫁在京城英国公府的仪嘉帝姬还要好上许多。

    仪嘉起先还有微辞,但转念一想自此后淳则再也不会出现在萧泽和自己面前了,她又觉得多给她些嫁妆好处也是应当的。只要淳则离开了,今后这一辈儿的帝姬里头再没人能抢去自己风头了,所以还算是划算。

    仪嘉的婚礼是在秋日里黄道吉日的某一日举办的,自是凤冠霞披,新娘子都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她离宫的时候和龄还给送了添妆之物,满面羡慕,看到仪嘉和萧泽成亲和龄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自己和泊熹,从那时候起她想出嫁的心思就更强烈了,奈何天各一方,她只能默默地数日子,期盼着那一日早些到来。

    盼呀盼,等着等着,该来的那一日终于就来了。

    帝姬出嫁不比民间姑娘家,她这里排场更大,穿上了繁琐到她自己一个人决计穿不上身的新娘裙衫,脸上也开了面,疼得哇哇叫也没人心疼,可是一想到做这些都是为了嫁给泊熹,又觉得一切很值得。

    此去文州,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长途的话还是水路好,只要不是个晕船的,上了船就跟在岸上一样,和龄这身体,水路是不成问题的,因此上,她坐着马车出了皇宫后便被往码头上送。

    一路上是盼朝护送,宝船就停靠在码头边,泊熹和盼朝现在关系今非昔比了,隔了一年两个人见了面不说多么热络,至少台面上过得去,互相问好,作揖,看着颇为和气。

    泊熹因为是新郎官,自然不好在成亲前同和龄有所接触,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最近的距离就是和龄戴着红盖头跟着哥哥上船的时候。

    不到半个月,终于顺利抵达文州。

    和龄已经被所有的规矩礼仪折腾的没了脾气,当然还有一点,一年未见,她想在泊熹心里留下不一样的印象,她希望他见到她时她是温婉的、端庄的、讨人喜欢的,而不是毛毛躁躁惹人厌烦的模样。

    一路由喜娘搀扶着上台阶,透过红盖头她看到一只白皙的手伸向自己,和龄脑子一热就把手递了过去,紧接着她就听见泊熹低低的笑声,尽管声音低,却分明十分愉悦。

    “笨……给我红绫。”

    虽是如此说,泊熹却仍是握住了和龄的手,紧紧攥了攥,掌心的温度灼得她脸上腾起一股红潮。

    和龄蓦地把手抽出来,心口扑通扑通,喜娘轻咳一声,将红绫放进帝姬手里,而红绫的彼端,则牵在泊熹手中。

    就这么一路走,跨过火盆,拜堂的时候和龄什么也看不见,满世界只有茫茫的红色。

    她表面上平静,随着礼官的唱喝按部就班地拜天地,拜高堂,等到行“夫妻对拜”之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响得简直足以叫周遭的人全听见了!

    突然就羞得不行,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和龄就以神游天外的状态被喜娘搀扶着进了喜房等待夫君。

    王爷和帝姬的新房,闲杂人等是不得进入的,便是王府中的各色女眷想进去闹洞房热闹热闹瞧新鲜,等看到外头守着的宫人也就望而却步了。

    此刻的和龄才不管外面是什么状况,她一进门就叫小福子带着喜娘出去了,别的宫女也都叫在外间候命,看差不多了,她一下子就把红盖头揭了开来,像只停不下来的老鼠似的不停在屋子里打转转。

    打早起和龄就什么都没吃,可现下这都傍晚了,安侬看不过去,上前道:“殿下转得奴婢眼睛都晕了,本身就不曾进食,这么一来不是更消耗体力么……”

    “我要这么多体力做什么?”和龄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话说完忽就觉得哪里不妥当,拍了拍脸颊在床边坐下了。

    她早把身体的感觉置之度外,这会子还真不饿,想了想便道:“安侬,你帮我瞧瞧,我气色怎么样?我今日好看么?比之去年这时候如何?王爷会不会不喜欢现在的我了——”

    和龄一紧张就成了话篓子,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约莫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问什么,所以总是不等安侬回答就径自说起了别的,安侬也没法子,只能陪着她,她想宽慰宽慰帝姬的,可是她也没有成亲的经验不是,也就说不出什么来。

    月上柳枝头。

    新郎官在外边席上吃酒吃得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回来了,和龄早就听到通报戴好了红盖头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床畔。

    泊熹身子往门上靠了靠,须臾又站直,他挥挥手,把屋里唯一的安侬赶了出去。和龄就听见一阵关门的声响,紧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类似于脱衣服的声音……

    可是脱衣服?

    和龄吞了口口水,心说泊熹不该这么急迫吧,忙偷偷摸摸撩起喜帕往外看,这一看,就看到泊熹的背影,他果然是在脱衣裳,不过似乎和她想的不同,他脱得剩下贴身的中衣中裤,却是按了按太阳穴,转过身向着屏风隔出来的所在走去。

    走着走着,泊熹忽然转头看向和龄,把她偷拿喜帕的模样逮了个正着。

    她一双眼睛骨碌骨碌的,黑白分明,桃花眼成就了天生的且娇且媚之态,泊熹一愣,醉意顷刻间消散开去。他在外面被人灌酒灌得厉害,推却不过,说是少喝结果还是喝了不少,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成心的。

    泊熹清了清嗓子,转了方向径直走向和龄。

    终究又有一年未见了——

    和龄呆致致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男人,也不知为何,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就这么平复下来。

    不等他欺近,她就将撩起的喜帕一抛,直接上去把泊熹拦腰抱住了,同时清甜的声音不甚清晰地从他胸口传出来,“你有没有……每天都想我,很想很想我……”

    他不善于表达自己,嘴唇动了动,两只手原还是垂在身侧的,经她这样一扑很快就更紧地拥住她。

    泊熹低头亲了亲和龄的头发,一字一顿地道:“想,想的快要疯了。”

    和龄抿唇无声地笑,满足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总觉得哪怕是他身上的酒气都与旁人的不同。

    温存了一会儿,泊熹却放开手,“我身上酒味太重,自己都熏得慌,”顿了顿,指指屏风道:“等我冲洗一番。”

    说着就走了过去。

    和龄这才想起来,等他洗完了也许会发生些什么,她啃了啃手指头,不多时面上神情为之一肃,心想横竖到了这一步,还紧张什么怕什么呀?

    这是准备豁出去了。

    和龄撸了撸两边袖子,原地跳了跳舒缓压力,忽的,屏风后传出“哗哗哗”的水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点点下巴,和龄把脑袋凑到六扇屏风边缘,大剌剌地探了过去。

    “泊熹……”

    水汽缭绕间他缓缓把脸转向她。“嗯?”嗓音极轻,尾音的余韵却那么那么长。

    和龄眼睛也没有乱瞟,只是好像很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问:“我可以吃圆桌上的红苹果吗……”

    她摸着肚子,一天没吃,他一回来她就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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