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集满泪水的视线里，飘荡起虚无缥缈的画面，耳边，微风与鸟虫的叫声，渐渐被娘亲的呼唤替代……
“……咳咳，别哭啦，要替娘高兴，娘终于要解脱了……咳咳……记得要把坟头上的土要盖结实了啊！”不过三十余岁的丑丫娘，虚弱的半趴在炕上，干裂发白的嘴唇毫无血色，浑黄的眼眸中，看不见半点神采。
丑丫蹲在地上收拾担架和铁锹，点头间，清秀的小脸上满眼满脸都是泪：“娘，丑丫舍不得娘……”
“傻孩子，我的傻闺女啊！”
丑丫娘无神的眼眸中，满是无奈与悲凉，看着丑丫麻利的捆绑填坟要用的东西，耳边依稀响起当年捡她在怀时，她那微弱的哭声。
“丑丫，娘养了你十二年，也在这山野边陪你等了十二年……咳咳，可惜娘身子不行了，不能再陪你等了。唉！日后……咳咳，要是，要是宋老狗再来踹门爬窗户……”
丑丫娘说着话忽然眼前发黑，虚喘着朝丑丫伸手，想招呼她上前让自己再抱一抱。
咣当！
立在边上的锄头倒下来。
丑丫身子一震，下意识回头去，等她再回过头的时候，娘亲已倒在炕上没了动静。
“娘！娘你醒醒啊！”
推着，晃着，哭喊着，好不容易，丑丫娘又睁眼：“娘死以后……你，都要干啥，再说一遍给娘听……”
丑丫扯着袖子抹一把脸：“天黑之后，用担架拖着娘到山上趁夜埋葬……随时都带着小刀在身上，要是宋老狗再来爬窗……”
丑丫娘强撑着听着丑丫的话，望向丑丫的目光，又开始涣散无神。
看着娘亲的眼又要闭上，丑丫吓得哇哇大哭着摇晃娘亲的肩膀：“娘啊娘，你别死，你要是死了，丑丫可咋活啊！娘啊……”
哭喊没能留住娘亲的气息，丑丫不死心，又推喊许久，可惜这回，从清晨到日暮，娘亲也没有再醒来。
“娘，丑丫给您梳头换衣裳，天黑了丑丫就送娘上山啊！”丑丫抹着泪，到锅灶烧水然后仔细的给娘亲擦身。
轻手轻脚的将一套大红寿衣给娘亲穿上，望着那双素面红布鞋，丑丫忍不住又哭：“娘啊……娘，你真的会变成厉鬼守着我吗？要是宋老狗再来咱家，你真能把他吓走吧？娘啊，你再看我一眼吧……”
凄凉的哭声孤独的回荡，只有渐渐西沉的落日在回应，像是在提醒她，有些失去，就算哭断了肠子，也无法再挽留……
思绪在悲伤中沉浮游离，独自埋葬娘亲的每一秒，都像是千万根钢针刺在心头，疼的让人无法呼吸。
一片秋叶，随风舞蹈似得飘落，丑丫收起酸楚回忆，扯着袖子擦擦脸问花花：“昨晚非要把纸灯笼给我，你二婶打你了吧？那灯笼被雨水打烂了，等下回上镇里卖山货，我给你买个新的……”
丑丫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花花便侥幸似得一笑：“不用买！昨天她很早就睡了，根本不知道灯笼的事。”
丑丫不信，噘着嘴凑到到花花身边，一把撸起她的袖子。……几条青紫色的伤痕，在花花瘦弱白皙的手臂上狰狞入目。
知道丑丫不信，花花干脆把另一只袖子也撸起来：“你看，这些都是大前天打的，没有新伤。”
“她是不是罚你不许吃饭了？”丑丫的脸色阴沉沉的，她忍不住幻想，花花是不是受到比挨打更厉害的惩罚。
见丑丫为自己担心，花花好看的一笑，弯弯的眼睫，樱桃般粉红的小嘴，比年画上的仙子还美：“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纸灯笼不在家，这都一小天过去了，就是她来找我，我也不认账！再说，我今儿才帮爷爷用旧衣裳跟你换了钱，爷爷会护着我的！”
看惯了花花这娇美的笑容，丑丫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你爷爷会护着你？那几个钱换了酒，喝完哪里还记得你的好？他要是有那好心，你奶奶也不会被关在仓房里……”
花花柔美可爱的笑容，消失不见：“那纸灯笼的尸体你扔哪里了？可别让人找见了。”
丑丫不喜欢有人说她娘是妖妇，花花也不喜欢有人说她奶奶被关在仓房。
花花是由那善良慈爱的奶奶一手带大的，若不是为了让瘫痪在炕上的奶奶，每天都有口热乎饭吃，她早就告诉爹娘，婶母对她克扣吃穿、打骂、虐待……
还记得上一回，花花顶着暴雨披了丑丫娘的蓑衣回家，差点被她婶母打死在院门外。
她婶母一边打，还跳着脚尖声戾气的叫骂：“那妖妇的东西你也敢带进家门，你是想让她的诅咒在我们老陈家应吗？你个没心肺的赔钱货……”
那天，花花被打的浑身都是伤，就连村长过去劝，也没能阻止那泼妇在花花身上泼了半盆童子尿。
其实，要不是娘亲说她去了只会让花花更惨，否则丑丫真的就会去跟花花婶母理论。
她要问一问那个泼妇：“我娘怎么你了？凭什么说我娘是妖妇？这么大的雨，花花要是淋出病来，你花钱给医治吗？”
似乎花花十次挨打，总有七八次是与自己有关，丑丫使劲吸吸鼻子，替花花把袖管放下：“老天怎么就不开眼，真该让你奶奶好起来，让那泼妇瘫一瘫！”
花花叹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的问：“丑丫，你会点那个灯吗？今天那么多村民围着你，要是你娘亲在，她一定……”
提到那个灯，丑丫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兰娃村村民的想象力。
那些愚昧的村民，竟然将孔明灯，幻想成是丑丫娘的怨气上了天。还说，只要那白亮亮的灯笼飞上山，搞不好就有山妖或者大仙，来替她们娘俩报仇解怨。
丑丫歪着脖子想了想孔明灯的做法，然后很笃定的回答：“不管我娘在不在，只要有人敢欺负我，那灯保准都亮！你就等着看吧！”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