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被他这一脚蹬得直掉渣，丑丫惨着脸拍开傻子的脚，强迫自己冷静，并在心里说：不要怕，没事的，房子不会塌的。
“你疯了吗？你个大傻子！这墙能跟城墙能比吗？你要是再踹几脚，咱们就得住土堆了知道吗？我真是瞎了眼，怎么花三两银子买回来你这么个败家爷们儿！房子塌了你赔得起吗？”
瞪大着眼睛，忽闪着双臂，丑丫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野鸡，一字一推手，一句一跺脚，恨不能一巴掌把傻子拍成肉饼。
傻在原地的傻子，就像草丛里的臭虫，缩着，退着，躲着，撇着嘴，憋屈巴巴的不敢吭气。
“站着，不许动！”丑丫凶巴巴的再次跺脚，让傻子直溜溜的站在院子里，然后学着村里的刁婆子皱眉瞪眼：“说，下回还敢不敢踹墙了？”
傻子被震的身子一颤，咧着嘴想了想：“敢。”
“啪！”稀拉拉快散架的扫帚，打在傻子的小腿上，丑丫决心要给他立规矩：“想好了再说，还敢不敢踹墙啦？”
高出丑丫一个头的傻子，直挺挺的站着，疼的直咧嘴。
“说话，还敢不敢踹墙了？”
傻子完全不知道丑丫在干嘛，也不明白为啥自己要站着挨打，仔细想了想，然后带着哭腔回答：“敢……不踹了。”
刚听到他又说敢，丑丫抬手就要打，扫把还没落下，就听到后面的那半声不踹了，这才没好气的放下扫把：“以后不许再踹墙！记住了吗？”
“哎呦，这是干嘛呢？”
院门口传来一个老迈的妇人声音。
傻子扔耗子回来的时候，没有关好院门，外头站着的一个老妇，正好奇的伸着脖子往里看。
丑丫歪头看了看那老妇，觉得有些眼熟，于是过去问：“老人家，你有事吗？”
老妇笑吟吟的打量丑丫：“丑丫，你娘在家吗？”
“我娘上山去了，你有什么事啊？”
老妇听到丑丫娘不在家，有些失望，回头拎了地上的背篓给丑丫说：“这里头是些鸡蛋和红薯，拿回去吃吧！”
“您这是做什么？这个我可不能收……”丑丫想也不想的就往外推。
在她记忆中，上次莫名其妙收了别人东西之后，她娘足足上山找了半个月的草药，才还上人情。
吃一堑怎么也要长一智，所以她问都不问原因，直接就拒绝了这老妇的东西。
“别嫌弃，这些东西确实不值得什么，可我家实在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来了，就收下吧！”
听到老妇话语中，竟有些求她收下的意思，丑丫更是警惕起来：“谢谢您的美意了，我不能随便乱收别人的东西，您请回吧！我娘不在家，日后也不再给人找药，更不给人做法写符咒了，您要是家里有病人，就去南大夫家，他医术高明着呢……”
“不是，不是的！”老妇人连连摆手，两行浊泪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
“我不是来求药，也不是来求符咒，我……这些，是感谢你娘的救命之恩的！你就收下吧！这东西虽不值钱，也是我老婆子的心意啊！”老妇人边说边哭，弄得丑丫尴尬的手足无措，听明白她的前言后语，才知道是自己没弄清楚状况伤了老人的心。
“老妈妈，您别掉眼泪，是我不对，您快进来坐吧！”
丑丫一手拎着背篓，一手搀着老妇人进门，见傻子还直挺挺的站着，于是招呼他进屋去拿椅子出来给妇人坐。
这是丑丫家的规矩，不管什么人来了，都只在院子里落座，从不带人进屋。
井台边，丑丫给老妇人打了新水解渴，将背篓里的东西都收好之后才问：“老妈妈，您说的救命之恩，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咋没听我娘说起呢？”
老妇人含笑看着丑丫，放下喝水的海碗，然后身子斜了斜，一只手举在胸口抽抽着，另一手抱在腰上：“这样看看，能不能想起我是谁啊？”
说着，老妇人歪下头，闭上一只眼，又歪斜了嘴角。
丑丫不等那老妇人再问，就已经笑的直不起腰：“哎呀，你是上个月来我家的老妈妈，我记得您了！哈哈哈……您快别这样，快别这样啦……”
老妇人放下手，恢复正常的表情，笑吟吟的拍着大腿说：“都是你娘有道行，要不然，我现在还是那个口眼歪斜的老怪物呢！”
“是啊，我娘很厉害的！”
丑丫带着笑的眼睛，有些发红。
勉强与那婆子聊了一会，丑丫就推说娘亲最近都不在家，且每每都要夜里才回，让那老妇人不用再等着当面道谢。
二十个鸡蛋，二十个巴掌大的红薯，这些东西确实不值多少钱，却也是丑丫娘用自己的善心换回来的好意。
丑丫至今记得这位老妇被人抬到家里的场景……那时候天已经全黑，坐在炕上玩针线的丑丫，被娘亲指派到后屋去碾巴豆。
院子里，简易的方桌上摆着一些瓜果供品，两只手肘长的蜡烛点在边上，中间的木雕香炉里，插着三柱清香。
这老妇人就坐在面对香炉的椅子，丑丫娘一边哼着听不懂的调调，一边拿着一把木剑乱舞。
等丑丫捧着去皮捣碎的巴豆到了她跟前，就见她一手把那些捣碎的东西抹在老妇抽抽着的手心，然后从边上的小炉子上，倒了一杯滚开的热水，放在那老妇抹着巴豆的手里让她握着。
又是一阵听不懂的曲调之后，丑丫娘放下木剑，对送老妇人来的几个人说：“光是一日的法事恐怕不行，今日先这般，三日后，你们再来……”
送走了这些人，丑丫娘就趴在看上点灯翻本子，用碳灰写在墙上的一个个草药的名字，看的丑丫两眼打晃。
第二天，丑丫娘带着丑丫去了镇上的药铺，大包小包都卖了很多药材回来。
那时候，丑丫还问她娘亲：“娘，既然能买到药让她康复，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她们呢？这样来回的折腾，又跑路又花钱，回家还要碾药做活的，也太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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