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用小火煨着的红枣小米粥里，三个红皮鸡蛋先被舀出来放在冷水里浸泡，飘在小米粥上面的一层浓稠的粥油，被丑丫先盛给了花花：“这个最养人了，你快尝尝。”
“丑丫，这个还是你留着吃吧，我……”
“什么你啊，我啊？让你吃你就吃。”丑丫说着给傻子盛了一大碗粥，让他自己端着到院里去吃。
支在井台边上的小方桌上，一盘子蒸热的菜团子，一小碗盐渍紫苏叶，花花咬着筷子，怎么也张不开嘴。
丑丫将三个剥好的鸡蛋放下，擦着手坐在花花身边：“怎么不吃啊？等我呐？”
“后院那个……日后，要留你自己在这死了人的院子里住，你会害怕吧？都是我不小心，要是我当时能压着点脾气，就不会被我二叔听到那么多了。”
“吃饭吃饭，上回的小米粥都被黄鼠狼给搅合了，这回可不能再浪费啦！对了，你回家要好好哄着你二婶，省得她没人的时候又把闲气往你身上撒。说来也是，最近咱俩总混在一起，你都没好好照顾奶奶，这回天天都在家了，可要好好照顾她呀！你放心，等那些咸鱼能卖钱了，我一定把你那份给你送去。”
“丑丫……”花花咬着筷子泪如雨下。
“怎么又哭了？哎呀，快擦擦，这么好看的小脸，哭了可就不美了！”
丑丫嬉皮笑脸的用袖子给花花蹭蹭脸，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拨到花花碗里，强装欢快道：“快吃，以后再有鸡蛋，我煮了揣着，咱们到山上吃……”
“吃，不哭啊！不哭！都给花花吃，不哭啊！”傻子说着只有花花和丑丫才听得懂的暖心话，将自己碗里的鸡蛋也拨给花花。
“我……丑丫姐姐，我的亲姐姐啊！”
花花再忍不住，一头扑在丑丫身上，嚎啕起来。
她是多怕丑丫会误会她，会因为这时的离开，而淡了与她的情分。
然而，丑丫不仅没有责怪误会，甚至还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生怕她在家里会受委屈。
“乖，不哭，不就是不让来咱家吗？又不是关着不让你出门。放心，等过段时间家里人气消了，也就没事了！咱们连黑熊都能打败，连宋老狗都能打赢，咱们还怕什么啊？咱什么都不怕，过了一个坎就能再过一座山，咱……”
硬气的话，经不住哽咽的阻挡，丑丫说着说着也涕泪难停。
傻子在花花与丑丫之间不停的哄着，无奈碗里已经没有鸡蛋能再给丑丫，脏兮兮的袖子也不能给她们擦泪，最后抿嘴一憋屈，也坐在边上哭了起来。
碗里的小米粥渐渐凉了下来，丑丫抽噎着，小口小口的把那微甜的红枣咬在嘴里，心说：这辈子，我再也不吃小米粥了，再也不吃了。
在忧伤中吃了午餐，当花花握着最后一盒生眉药离开，丑丫再按捺不住心底的酸楚，依着院门再次泣不成声。
几只带伤的黄鼠狼像猫狗似得蹭到边上，呜呜的低沉哀嚎，傻子见状，在丑丫身边蹲下：“不哭吧？不哭啊。”
窗台边，帘屉上扇形晾晒的咸鱼，散发阵阵腥气。
顺着窗户看向失去茅草遮掩的屋顶，灰黑斑驳像山中古墓的坟顶。
灰色的烟雾，在屋后徐徐升腾。
丑丫呆望着那些烟雾，仿佛看到宋老狗的魂魄正无奈飘升。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活的不怕，死的更不用怕！我是谁啊？我是丑丫，是妖妇的女儿，是落世灾星！想除掉我是吗？我偏要活出个样来！想给我找不痛快，那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不痛快！”
丑丫拉着傻子起身，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似得，一边只会傻子干活，一边动手收拾院子。
趁着后院的木柴还在燃烧，丑丫将窗台下的晾晒架子收拾到边上，摸一把窗台下墙根的温度，默默道：“娘亲说的没错里边烧炕，这里就暖和。乖大黄，都好好等着，今年咱们一起过个暖冬！”
说着，丑丫让傻子把屋顶掉下来的茅草收拾些干净的出来，一边在墙边比对，一边用麻绳将它们编制成厚厚的草盖子。
“干啥？”傻子问。
丑丫朝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黄鼠狼努努嘴：“给它们弄个小房子，省的它们住在外面被村民欺负。”
傻子抿嘴想想，又问：“那还烧呢？不看啊？”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沉，空气中草木燃烧的气味也渐渐淡去，丑丫拍着裤腿站起身：“走吧，媳妇领你去看人渣。”
烧尽的木柴，熏得后院一片焦黑，余温尚存的木柴偶尔还蹦着火星。
丑丫用烧火棍在灰烬里捅捅，想看看是否还有没烧完的木头。
“咕噜……”
焦黑的骷髅头，被翻出灰堆，翻滚两下之后，停在一块暗红色不带明火的木头上。
“娘啊！”丑丫差点丢了手里的棍子，扭头扯着傻子的衣襟捂住自己的眼睛：“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没烧完啊？”
“乖啊，不怕啊，夫君打！”傻子学着丑丫安抚花花的语气，拍着丑丫的肩膀。
被傻子这样一哄，丑丫反而淡定下来：“还好花花不在这里，不然难保她不会被吓得晕过去！”
又用烧火棍翻了翻，似乎宋老狗的大部分骨架都没烧完。
丑丫用烧火棍在那些黝黑的骨头上用力的敲打，费了好大得劲，也不过敲碎几块小腿上的骨头，至于那脑袋与胯骨，怎么敲，都纹丝不动。
握着快要敲断的烧火棍，丑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村民不来救火，不代表日后不来作妖，家里绝不能留下这人渣的一丝痕迹。
“乖夫君，去把斧子和药捻子搬来，咱们得抓紧处理这人渣才行！”
所有骨头用斧子敲碎成块，再用药捻子碾磨，丑丫双脚用力蹬着药捻，嘴里咬牙切齿：“该死的老狗，奶奶亲自把你做成人渣！”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