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对丑丫的回答，回以很是惋惜的表情：“你好好的姑娘家，虽容貌家世都不很好，但也不能如此自贱余生啊！左右你们也只是口头姻缘，一无婚帖，二未圆房，就拿他当个兄弟奴才的样子做事，也算是对得起他的零星蛮力了。丑丫妹妹，你别光看着兰娃村的小子们不能婚配，就灰心丧气，世间好男人比比皆是，你怎知没有爱慕于你，愿意接纳你的人？”
司徒的眼眸光，柔和得像是冬日的暖阳。
在这样温暖的目光里，听完他这么长长的一段“肺腑之言”，丑丫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什么叫容貌家世都不很好？什么叫自残余生？我怎么就灰心丧气了？我没婚帖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有没有圆房又碍着你什么了？傻子是我的夫君，我为什么要那他当奴才使？什么叫零星蛮力？我家傻子很聪明伶俐的好不好？
似是莫名其妙，又像本该如此，丑丫心窝里的逆鳞瞬间爆起。
“我虽卑微，但也从未自贱。傻子虽神志不全，可他手脚伶俐做事利索。有没有婚帖又如何，我认定他是我夫君，他就是！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定哪天我的肚子里，就会长出小娃娃。到时候他是爹，我就是娘，我怎么能把他当兄弟，当奴才呢？谢谢你替我着想这么许多，家里还有闲事要做，先走一步了！”
丑丫跺着脚招呼傻子推车跟上，对于司徒的挽留全当听不见。
“你别傻了！干嘛在一个傻子身上误了终身呢！”司徒远远的喊话，传到丑丫耳朵里时，如同微风吹过，不再有任何值得丑丫脸红心跳的色彩。
“他干啥呀？”傻子努力保持小车平衡，捯着小碎步跟在丑丫身边问。
“他抽风！要死了！”
“他死……”傻子沉默了一阵，随后又问：“他臭？”
丑丫满心都是司徒那暖阳似得目光，以及戳伤她心扉的话语，乍一听傻子这眉头没脑的问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是不是傻？他欺负你，你就不会欺负回去吗？他踢你的手，你就打断他的腿，干嘛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不言语？他死不死、臭不臭跟你又什么关系？你只管管好自己就得了……”
“那他死埋不埋啊？有肉的，洗洗还臭吗？推家炖吧？”
吃货的本领，惊天动地。
丑丫连环炮似得说了一堆，傻子想着的还是吃。
“你就知道吃！整天都想着吃！是不是哪天没了野物，你把我也炖了填肚皮啊？是不是？”丑丫声嘶力竭的叫嚷，仿佛只有这样，她心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才能随着叫喊离开她的心扉，不会再憋在那里撑得她七窍生烟。
“啊？”傻子在丑丫的话语中眉头紧锁，双眼不停的在她身上来回。
“怎么，嫌我肉少不够吃是吗？还是觉得我是臭的不能吃？那好啊，明儿我就狂吃大吃把自己养的肥肥的，然后洗得干干净净给你炖……”
“不炖媳妇！不炖媳妇啊！不能炖！啊啊啊……”傻子丢了独轮车疯了似得一把将丑丫紧抱在怀里，大叫着，跺着脚，涕泪狂甩。
秋风，带着微寒，吹动树梢枯叶飘落半空。
丑丫在傻子的怀里双唇蠕动，满眼清泪，缓缓模糊视线。
是委屈？还是感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就是想哭，想就这样趴在傻子怀里狠狠流泪。
随着傻子的跺脚摇晃，丑丫垂着双手，将头贴在他的胸口无声哭泣。
“不炖媳妇，不炖……媳妇不哭，夫君抱抱……”
衣襟湿透的傻子，见丑丫泣不成声，轻减了叫喊，柔声哄着丑丫将她的脸塞在衣怀，想用那里的温热，为她暖了满脸冰冷的泪。
“咱们是人，只能吃别的东西的肉，不能吃人肉，知道了吗？以后别再说傻话了啊。”丑丫从傻子满是皂角香的衣怀扬起脸，说完扯了傻子的衣襟擦擦脸，像只小猫似得缩在他怀里蹭蹭额发：“我好冷，咱们回家吧。”
“嗯，回家。”傻子很听话的重重点头。
收拾木柴做饭喂马，痛哭过一场的丑丫，仍憋着满肚子的闷气无法舒散。
夜里，来取药膏的花花听完她的转述，放下手里捧着的小篮子：“是我不好，光想着要替你保住名节，却不曾想这样的话传出去反而不好了。”
“你传了什么话出去？”
花花把小篮子上盖着的花布掀开，先把怕碎的鸡蛋给丑丫放到米缸里，然后才说：“我告诉村里人，你和傻子是分开睡的，从来都没有肌肤之亲。”
“你说这个干嘛？”
小篮子里还装着些大蒜和生姜，花花一边找地方归置它们，一边轻声细语的解释：“我是想保住你的名节啊！万一将来哪一天，你遇到于你要好的男子……”
“什么与我要好的男子，我这辈子就跟一个男人好，就是我家傻子！为什么你们都盼着我再找别的男人呢？那我成了什么人了？那不是成了比潘寡妇还不要脸的贱妇吗？”丑丫没好气的白了花花一眼，让她以后再不许这样说。
“不说就不说吧！”花花知道丑丫还不懂男女的事，而她也真的是嘴笨讲不清楚，所以赶紧换了话题。
“我二婶还是想每天都有药能用，不过她暂时是抠不出钱来了，只能让我偷拿家里的东西给你。这些大蒜生姜什么的，就是还你药钱的。”
“她真是不要脸！赚铜钱的时候都是要别人现钱，到了咱们这里，就成了腔调了。她这是耍着心眼用你家公账上的东西填窟窿，然后把赚来的铜钱攒着做私房啊！”丑丫把装药的小盒子拿在手里把玩，心里闷闷的有许多无名怨气撒不出来。
“她现在是不敢再卖药了，不过整天对着镜子长吁短叹，一会什么岁月催然老了，一会秋风催的人憔悴了，对那张老脸且珍惜呢！恨不得每根眉毛都抹上桂花油，用金银纸包起来！她那爱美之心实在强大，我这辈子是学不来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