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吧……”

    耳边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

    丑丫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伸手捂住眼睛。

    “给我吧……我的尸骨……给我吧……”

    宋老狗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是越来越近，又好像是在天际回荡飘散。

    “你的尸骨都在山上埋着呢，你自己到山上去找吧！”

    丑丫的声音，因恐惧而轻颤，捂在脸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发抖，让她眼前的景象也跟着不停的晃动。

    没有月亮的夜晚，一切都模糊不清。

    隐约只见地上有个影子在爬，怎么努力也看不清眉目。

    丑丫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想闭上眼不看，眼皮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撑着，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闭上。

    “别，别过来！再上前来，我就打死你！”

    “我已经死了！哈哈哈哈……我就死在这里……你忘了吗？”

    “你已经死了，就到死人该去的地方呆着，不要总是来找我！我这里不欢迎你！”

    拼尽全身力气来喊叫，说出来的声音，依然如同文字哼哼。

    丑丫知道，这是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宋老狗的影子越来越近，那来自地狱阴森的声音，使得丑丫自困梦魇，瑟瑟难逃。

    宋老狗的影子，马上就要爬到炕沿，丑丫突然尖叫出声。

    “夫君！夫君救我！”

    浑身的劲力，都在这一刻回到身体里，丑丫拼命地躲闪，不停的大叫：“夫君！夫君救我啊！”

    “噗通……”

    睡梦中被惊醒的傻子，起身来护丑丫，黑暗中没有摸清方向，竟一头撞到炕沿上。

    “不怕，不怕啊！夫君救！”傻子没功夫去揉脑袋，双手横着一捞，便把丑丫连人带被子都卷到怀里抱着：“媳妇乖啊，不怕不怕啊，夫君救，夫君救呢！”

    迷糊中起身的傻子，将丑丫团抱在怀里，一边摸索着用被子把她包住，一边偎蹭着靠到炕头的墙上。

    “他又来了，他要尸骨呢！呜呜呜……夫君，他又来了……”丑丫在傻子怀中畏缩着，使劲的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没来，没来！他来就打死！不怕啊！”

    “他已经死了，不怕打了……”

    “死了，埋了，不出来了，不怕！死了就没了，不怕了！”傻子把那天他做噩梦时，丑丫哄他的话，拿来安慰丑丫。

    嘴里一句句的安慰着，身子也学着上回花花那样，轻轻摇晃。

    “死了就没了，什么都没了……呜呜……那我也怕……呜呜呜……”

    傻子所有会说的哄人的话都说完了，见丑丫反而哭得更厉害，只好现学现用，像风儿娘哄风儿时那样，柔声道：“乖啊，媳妇乖，不哭，夫君疼……”

    夜色渐沉，被卷在被子里的丑丫，小猫似得缩着，贴靠在傻子的胸膛酣然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傻子倒在炕头，怀里的丑丫睡梦中伸出手，紧紧抱住傻子的手臂，轻轻呢喃：“抱着……”

    “抱……抱着……”傻子张开手臂，将丑丫揽住。

    月光跳出乌云的笼罩，银色光辉遍洒进来，照得星光暗淡。

    在相拥而眠的懵懂小夫妻脸上，温柔的月光像是仙子轻柔的手，柔柔的抚平他们紧皱的眉头，将带着幸福的笑意，挂在他们的嘴角。

    清晨如约而至，代替皎洁的月色，给丑丫脸上送去光彩。

    “啊！”

    丑丫夜猫炸毛似得，从被窝里尖叫着跳起来，顶着一头被傻子揉成鸡窝的乱发大喊：“谁让你睡到这边来了？你怎么睡到我被窝里了！”

    “啊？”

    迷迷瞪瞪的傻子，从被窝里仰起头，揉着眼朝炸毛大叫的丑丫看过来。

    “哈哈哈……媳妇……哈哈哈……脑袋……炸了吧？哈哈哈……”傻子抱着枕头坐起身来，指着丑丫的脑袋，笑的嘴丫子裂到耳根，露出嘴里一排洁白的后槽牙。

    “你还笑？你把我脑袋咋地啦？你个败家老爷们儿，看我不打死你！”

    “哈哈哈……炸了……哈哈哈媳妇脑袋……炸了……”

    傻子躲着丑丫的拳头巴掌，满炕乱爬，震耳欲聋的笑声，吓得窗外睡着的黄鼠狼四散逃开。

    北山小路旁，花花如入秋前那样，在林间地头转悠着，寻找野菜和蘑菇之类收进她的小背篓。

    丑丫盘腿坐在小车上，悠然得意的指挥傻子前进的方向。

    这是她对傻子的惩罚。

    罚他钻到炕头来睡觉，也罚他揉得她满头发辫成了鸡窝，更罚他大清早狂笑不知，愣是在炕上蹦出个超级大臭屁。

    “你这不是欺负傻子吗？他推着你上山就够费劲了，再推着我，待会车坏了你可别心疼！”

    花花喜滋滋的凑上小车，很是享受的靠在丑丫身上，回头朝傻子道：“姐夫，你推好了啊！可别摔了我们。”

    丑丫像个地主婆子似得扬起下巴，晃着脑袋白傻子两眼：“好啦！你坐好吧！他要是敢摔了咱们，今儿就不给他吃饭！”

    “推好呢！不摔。”傻子乖乖的推着车，万分后悔早上不该在炕上放屁。

    踏着薄薄的秋霜，迎着灿烂的朝阳。

    丑丫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花花轻笑着玩着她的发梢，这样美好的一幕，如神仙笔下的神奇画作，深深印在傻子的心田。

    就算某一天，他把兰娃村的一切都忘了，也还隐约记得山路、小车、歌谣、娇柔女子逆光轻笑……

    顺着山路一直向东，路过那颗歪脖子大树，丑丫便指挥傻子拐弯朝小溪的方向过去。

    虽然在祠堂明说了，日后还会到山上打猎，但丑丫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捉鱼的事。

    所以在靠近小溪之前，丑丫与花花跳下车，准备先在车上装满上柴禾，顺便也把花花的小背篓装满。

    丑丫是时时刻刻想着找干柴木头给花花装上，而花花则是捏着把小刀，到处给丑丫家的名叫枣枣的马儿割草：“你家的枣枣胃口可真好，这下知道我为啥每天都要来山上转一圈了吧？”

    忙忙活活的快一个时辰，花花的背篓终于装满，丑丫家的小车上堆着的草料和柴禾，也初见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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