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我们倒是想啊。”风儿娘无奈苦笑，眼角两滴清泪，滴落在脸颊。
丑丫心思单纯，还以为刘婆子去砸门，是因刘老汉与风儿得了一样的病，所以上门来无赖，想要让他们负责给请大夫治疗。
结果听了刘文与风儿娘的解释，她才狠狠地咬着牙，差点将指甲抠断在掌心里。
“唉！这就是我的娘亲！爹爹还病着，她就来追要后事钱。还说爹爹是因风儿留了病气才病倒的，日后家里没了劳动力，没人给她赚银钱度日，以后她的吃用开销都要我们负责……”
“算啦，她就那个性子，都已经大半辈子过去了，咱们再埋怨，她也改不了了。”风儿娘忍着憋屈安慰刘文，看的丑丫等人更是心疼她几分。
晚餐，又没了饭碗可用，几人随便端了盘子之类的凑合一顿。
各有心事烦着肠胃，再好的饼子与肉汤，也是如同嚼腊。
小灶上，给铁娃媳妇隔水炖着的通乳肉汤，是重新按着花花娘的指点选的汤料。
小汤盅稍温时，被丑丫仔细盖好贴了符纸：“刘文哥，这个还得你或者嫂子去送，我进村总是惹事，万一打砸了这汤，可怎么好。”
“我去吧！他一个老爷们儿，也不能进里屋，我也正想去看看吉恩那孩子呢。”风儿娘说着用衣袖裹着汤盅，便出门去，并告诉刘文记得帮丑丫把后屋的火炕铺上炕席。
纵使自己心里犯难得要发疯，也还想着替对方考虑几分。丑丫无声自问：真心相待的友情，便都是这般吧？
后屋的火炕，已经烧得干透，炕上做铺垫的草帘子，也已在反复喷水敲打之下变得松软。
刘文抱了不知谁送来的新炕席进后屋，只听见他上炕，却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丑丫从门外伸了脑袋进去看，见到的是正蹲在炕上抹泪的一幕。
“哥，你也别太为难了，要不，我这里拿些银钱给你，咱们先找了南大夫给你爹爹治病吧？”
“妹子，有银钱也没用啊，我娘她……她根本就不让南大夫进门。”刘文说话的声音带着无奈哽咽，扭开脸用袖子抹去眼泪。
“你爹爹跟风儿是一样的毛病？那要不要找卫然哥他们一起上山去……”丑丫想说，要不要找人一起上山，再去抓蝙蝠做药。可转念一想，现在已经入冬了，那些蝙蝠还会在山洞里吗？
她想到的这些，刘文也早就想到了。而丑丫想不到的，刘文也想到了。那就是，刘婆子根本不会让刘老汉吃药。
自从刘文搬出家宅，刘老汉就与刘婆子分了居所，自己抱了被褥去风儿的小炕上就寝。
平日起居生活，刘婆子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刘婆子不做饭，他就自己随便弄些吃食。
这个伤透心的老人，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刘婆子赌气不做家务，他便忍气吞声的去做。
所以当他病得不能起身时，刘婆子这个本就刻薄无情的人，便也根本不去管他，只一心想着自己以后的生活。
“刘文哥，或许我这么说不妥，不过，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把爹爹接出来医治？不管谁是谁非的，先给老人治病要紧啊。”丑丫这一句话，像是桌上剪了棉芯重新点燃的油灯，瞬间照亮刘文的眼眸。
“可是……你嫂子她……”
“嫂子一定会同意的！嫂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不同意呢？她一定会同意的。”丑丫说着，扭头到小柜子里翻找，扯了藏钱的小袋子出来，先是拿了坏人大叔给的银锭，想了想又换成银票：“刘文哥，这个你先拿去用吧。”
“不不不，这太多了，你嫂子那里还有钱，这个你赶紧藏好吧！好妹子，哥谢你了！”刘文感动得言语哽咽，慌着手脚便从炕上下来朝门口走去：“我这就回去看看，若是能将我爹爹接出来医治，再到山上去寻燕瘪谷去！”
“燕瘪谷是啥？”丑丫问。
刘文挠挠头，让风儿爬到肩上：“蝙蝠啊，那东西就叫燕瘪谷。先走了啊。先走了……”
“媳妇，燕瘪谷，能吃吗？咱也去抓吧？”吃饱喝足便不知忧烦的傻子，哈巴狗儿似得凑到丑丫身边，一闪一闪的大眼睛，满是兴奋。
“还记得耗子吗？”丑丫没好气的问，等傻子认真点头，随后才藏着坏问他：“燕瘪谷就是比跟耗子一样的东西，不过比耗子小……”
长相令人厌恶的蝙蝠，被丑丫形容的更是听了便觉恶心，傻子缩缩脖子：“媳妇，铺炕睡觉吧，明天打兔兔吃。”
“看你像个好人了似得，怎么还这么傻？”丑丫半笑不笑的白了他一眼，随后便推他去铺炕。
后屋的小炕单独走烟，这样一来省柴禾，而来也不会为了烧热这头，而把丑丫睡的火炕烧得滚烫。
新炕席铺好擦净，边缘用小木锤砸软，全都弄完之后，丑丫才拍拍依靠在娘亲身边睡着的花花：“你带来的被褥呢，找出来铺上吧。”
油灯里的棉芯，偶尔噼啪两声。
昏暗的灯光下，花花将叠放了堆在衣物中的被褥找了出来。
压在被褥底下的箱笼里，全是历年花花爹爹回来时穿了留下的衣裳，半新半旧的足足装满一整箱。
眼泪，顺着脸颊滴撒在衣襟，无声而泣的花花，又成了泪人。
丑丫忍着心酸，轻轻为花花擦去脸颊泪水：“别伤心了，若是难受，明儿咱们把爹爹的衣裳推去坟前，都烧给他吧！”
“丫头，若你与大乖不嫌弃，明日娘亲把这些衣服改了给大乖穿吧。你爹爹生前最爱干净，这些衣裳都是好的。”
“什么？这如何使得？这是爹爹的……”
“丑丫，我的亲姐姐，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有什么使不得的。这些，就都留给姐夫穿，就当……就当是爹爹赠与姐夫……”花花本是好意来劝丑丫收下衣裳，说着说着，竟泣不成声。
自幼长在一处玩耍做事，丑丫怎会不懂花花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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