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看看天色，又看看不知如何是好的卫然等人，轻叹了声道：“卫然哥，你带正林哥和东青哥先回家。那院儿里的饭桌水缸的，看着没人的时候就给他们搬回去。其余的，你们谁家需要什么，只管去拿，也省的空扔在那里都被鼠虫糟蹋。”
卫然抿了半天嘴，很是无力的挥挥手：“也只能先这样了！事关爹娘妻儿的家事，咱们留在这里也没法子多劝。”
目送众人都走开，丑丫才扭头朝院子看看，也是想不出要如何去劝风儿娘，或者怎么去给后院收拾蝙蝠的刘文宽心。
“什么是毒死啊？比打死还疼吗？”傻子问。
身体的疼，与心里的疼，要怎么分开解释？丑丫沉默了一会，没想到怎样才能回答傻子。
“媳妇，她毒死风儿干啥？风儿多好啊！”傻子又问。
丑丫苦涩无言，想了想，朝后院指指道：“去喂枣枣和大白吧！给它们刷刷身子，然后再把马棚里扫干净。”
“有黄杜鹃、白杜鹃、醉心花、虞美人、夹竹桃……孩子，我能分辨得出的，只有这些了。”
丑丫还没进屋，便听见娘亲在说一些花卉的名字：“怎么，要种花草吗？”
“唉！”花花娘叹了一声，没有接话。
倒是风儿娘晃晃手里的东西，回答说：“还真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干了的花儿朵儿，竟都是有毒的！我是真想把这些都塞到她的枕头里去！”
“干花有毒？不会吧？从没听说过呢？”
“光是摆着看，自然没事。有些花草的花粉或者汁水有毒，不入口，一般不怎么有害。像这样细心凑齐了装进枕头……若是送到官府去，就是谋害子嗣的大罪了。”
花花娘说着，摸索着推开桌上的东西，一面让花花去弄些热盐水来给她和风儿娘洗手，一面劝道：“若真的送她去大狱，别的都好说，只怕来日风儿的名声会不好。为了孩子，且忍一忍吧！再者，如今风儿已经好了，而她也受了惩罚，看在你夫君与风儿，别再气了啊。”
“婶子。我就是……我，我就是恨啊！若不是我硬是逼着刘文同意分家出来单过，谁知道现在风儿会是什么样子？那婆子是有心要害人的，没了这藏毒的枕头，指不定还有别的什么呢！”
“别哭啦！留着你掉眼泪的力气，好好照顾儿子和夫君。你恨或者不恨，事情也都走到这一步了。放了过去的恩怨，只看眼前和以后吧。过日子，总是要朝着前头看，想着好处过，别为了别人做下的孽事，反而丢了岁月里该有的好啊！”
“婶子，你这话我懂。若是别人遇上这般的事，我也会如此劝她……可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这腔子里，真快要憋死了！”
风儿娘与花花娘彼此说着话，丑丫坐了一会也插不上嘴，便悄悄出来，到后院去看刘文。
靠墙角的木柴垛前，刘文背对着丑丫蹲在地上，傻子侧身撅着屁股，正在劝他别哭。
害人的是亲娘，被害的是亲儿子，这样的事，无论谁摊上了，都不好受。
而作为旁观者的丑丫，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无法找到像样的话能劝慰刘文。
静静的站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丑丫犹豫一会，转身回屋。
天色彻底全黑的时候，铁娃带着卫然等人来敲门，说是来拿给他媳妇做的下奶的肉汤，其实不过是借口。
大家都不放心刘文一家。
一屋子人，都无声的坐着，就连平日总是淘气的风儿，都很乖巧的依在娘亲身边，一动不动。
许久，油灯的棉芯噼啪两声，打破沉寂。
风儿娘将风儿肉嘟嘟的小脸轻抚着，叹声道：“别烦了。她终究是你的生身母亲，日后，我每日会去给她梳洗一遭，就当报答她生养你的恩情吧。不过，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若她执意拒绝，或者再打骂我，那也别怪我无情不管她。”
“嫂子，有你你这句话，刘文哥还能再说什么？咱们兄弟，都替他谢您的大度了。”许正林说着朝刘文脚上踹了一脚，眨眼示意他说句话。
“孩儿他娘，嫁我刘文为妻，真真是委屈你了……委屈了！”刘文哽咽得说不下去。
风儿娘扭脸看着墙角呜呜了两声，再也没说别的。
又坐一会，风儿困倦得抬不起头，花花娘也没了精神，众人便都起身告辞。
花花和丑丫并肩出来送来众人出去，关好了门又对着月亮叹了好一会。
不等进屋，丑丫呼的想起给花花娘寻药方的事，便急急的问：“翻了书了吗？可有什么法子？南大夫来过没有？”
“唉，有我二婶在村里耍横，南大夫哪里肯来啊？你那本书册我也翻了，找来找去，就一个……”
“一个什么？要用什么？”
花花摇头跺脚，好半天才在丑丫急的快要捏断她胳膊时说：“鼠胆点眼。且不说谁敢去捉那恶心东西，就是真的抓来了，我娘也不会肯的。”
“……”丑丫无语了。
那书册的方子，没有最奇葩，只有更离奇，总能让人无语相对。
“夫君，明天你去抓几只耗子回来……”
“不要！”傻子不等丑丫说完，就大声拒绝，随手朝后院指指：“那个，恶心！不抓！”
“听话……”
“算了。”花花不让丑丫再劝傻子，拉着她的手又叹好久，才说：“娘亲说，她在镇上的时候，确实找过大夫来看的，若不是真的医药无效，她早就让咱们去请大夫了。回屋吧。”
姐妹俩伤感回屋，随便聊了几句，便又点一盏油灯在房里，一起整理从潘寡妇家搬回来的东西。
金银细软自不必多说，虽花花娘眼睛看不见，但丑丫还是坚持把这些都交给她保管着。
几个装了嫁妆的箱子，打开看看，无非都是些过时的料子和略值些价的摆设。
丑丫比花花还要没耐心摆弄，随便翻翻也就让傻子搬抬了堆去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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