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摇摇头，拉着花花陪她去茅厕。
“昨天我跟嫂子去几个大药铺打听了，咱们那些虎骨酒，若是卖的好，不比皮子少卖钱呢。”
花花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推丑丫先进茅厕，等她出来后，挽着她往回走，又说：“还有那虎胎，有个老掌柜说，愿意出五百两银子收货，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娘亲说，那东西值钱，自然不会错的。不过，我还是想把那个留着给娘亲。”
丑丫没有跟着花花回屋，而是拉着她一道去喂马。
马厩中，二人一左一右的喂着大白吃草。
细语商量后，仍是决定把藏着的虎骨酒分几次去镇上换钱，虎胎藏着将来泡好了给娘亲享用。
到镇上走了一圈再回来，花花的眼界开阔不少，短短的一天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足够她当新鲜事与丑丫说很久。
除了开阔了眼界，花花还很是咂舌的发现，在镇上，只有赚不到钱的乞丐，没有花不出去的银子。
“丑丫姐，你真的要重建房屋吗？”
“怎么了？娘亲又反悔，不愿留在这里居住了？”
“不是。”花花舔舔嘴，很小声的说：“本来，只知道用皮子能换钱回来建房子，你说的热闹，娘亲也同意留下，我也就跟着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丑丫问。
“算着后屋里藏着的虎骨酒，盘算着皮子的价钱，林林总总的叠加起来……钱越多，越舍不得花了。你算过吗？要是把所有的皮子虎骨酒都卖了，最起码能换这个数回来。”
花花伸着白皙玉指，三根手指指着天，另一只手整只手都张开着。
丑丫大着胆子猜猜，差点咬着舌头：“三千五百两？真的吗？”
“五千三百两。”
五千多两银子？
丑丫不敢信：“你没算错吗？就两头老虎的骨头，能卖那么多钱？”
“这还是保守的数字呢！在大药铺子里，虎骨酒可不是论斤卖的，人家是稀罕巴巴的按两卖！而且娘亲让咱们泡酒的虎心，虎鞭之类的，也都是稀奇货。丑丫姐，有了这么多钱，咱们还窝在这穷山村里吗？其实，可以把地租出去，搬家到镇上，随便做点小生意……”
丑丫已经懵了。
在她心里，两头老虎加一张紫貂皮子，撑死了也就换一千两银子。
山村里长大的丫头，莫说一千两银子，就是随便能有一千个大铜钱，都能说是巨款了。
而她，竟不知不觉得，坐拥三处房宅，十几人的田地，另外还有几千两银子的存货……
“离开兰娃村？”丑丫醉梦似得呢喃。
院外，白雪覆盖着青山。
伸长了脖子，也看不见那颗歪脖子大树。
丑丫不想离开兰娃村，因为这里埋着娘亲。
新搭建了没多久的马厩里，枣枣不在家，只有大白孤零零低头吃草，丑丫一脸落寞，挽着花花的胳膊去井台边洗脸。
路过马车的时候，丑丫感叹道：“花花，你觉不觉得这日子真是跟做梦似得？中秋时，娘亲去世了，紧接着家里多了个傻子。后来，宋老狗死了。如今，你们分家跟我住在一起。咱这村邻避之不及的家门，有刘文哥一家和铁娃哥他们常来常往，眼看开春，咱们又有那么多的田地能耕种粮食……花花，这是在做梦的吗？这都是真的吗？”
丑丫的语气，一如方才那句呢喃，仍是醉梦迷离。
无声静听的花花，一点都不想再留在兰娃村，这里有太多她不愿想起的往事。
那些被陈二婶奴役的岁月，以及爷爷奶奶的无情刻薄，就像是摔碎在腔子里的琉璃碗，想起来就是疼，躲都躲不开。
“我也不敢信啊！去年这时候，天光还没亮，我就得起来烧火了。几个月前，我还过着吃饱上顿，吃不饱下顿的日子。而现在呢？我竟也能过上衣食无忧，顿顿有肉……”
说着说着，花花猛然发觉，真正在做梦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目光飘向天边晨曦，花花的心里，回响着悲伤与自愧。
那保守估算的银子，是丑丫的夫君差点废了双手才换来的，我凭什么以此幻想着卖房、搬家、租田、开店？
丑丫拿我和娘亲当亲人，所以才会掏银子预备重建房屋。
那不是因为她闲着没地方花钱，而是因为我们娘俩住在这里，让她和傻子这对小夫妻不方便。
难道我陈花花也遗传了陈家那些恶性？我竟也会见钱眼开，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花丑丫的钱！
想到这些，花花的眼眸悄悄湿润：陈花花，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去成为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呢？
“花花，你在想什么？”丑丫问。
花花失神抬头，差点打翻面前的水盆：“我错了。”
“什么？”丑丫没听清。
咚咚咚。
“丑丫妹子，起来了吗？咱们来给你送车马啦！”
院门外传来女子叫门的声音。
“是铁家嫂子！”丑丫丢下擦脸的面巾便去开门。
独自站在原地，还在愣神的花花，木讷的捡起面巾：“我怎么能这样见钱眼开？我怎么能盘算着花你和姐夫的钱？你随时随地都在为我着想，而我却……”
“想什么呢？还不来看小娃娃！”丑丫在院门口欢呼雀跃，在她身后，是抱着襁褓的铁娃媳妇。
风儿娘轻笑着追上铁娃媳妇，见花花站在井台边发呆，也欢声召唤：“花花，你不是总惦记着要看吉恩吗？还不过来抱抱他？”
才满月的小婴儿，粉嫩一团的小脸，肉嘟嘟，格外惹人怜爱。
丑丫小心翼翼的从铁娃媳妇手里接了襁褓抱在怀里，得意的朝花花道：“不许跟我抢啊！今儿家里的活都归你，我只负责抱吉恩玩儿。”
时光竟过得这么快，仿佛才转眼之间，铁娃家的小吉恩竟然就满月了。
有了这个小家伙的到来，原本满心杂陈的丑丫和花花，以及心思沉闷的花花娘，便都暂时放下心事，围着襁褓中的吉恩欢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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