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紧，别上门，盖着被，谁能看我？明儿一早找干了的先穿，其他的洗洗就好了。”
丑丫想不出别的办法，也只好先依着花花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了。
陌生的屋子，陌生的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都没来得及到娘亲坟前道别。”
“我替你说了。跟两位娘亲都说了。”
“村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哥哥们……咱们不该自己走掉的！卫然哥会骑马，还能带着二姑。风儿娘和风儿怎么办？”丑丫忽的坐起身，惊得木床咯吱直响。
“你说，吉恩才那么小，不可能会碰到银子的，若是咱们带上他，铁娃哥好歹还有个后人呢！可咱们去自己走了，谁都没管……”
花花从床上下来，抹黑走到丑丫床边坐下：“事情已经这样了，别再想了吧！……哥哥们会理解的！”
“吵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嚎什么嚎？”
隔壁住着的女孩咚咚捶墙。
花花摸索着将抽噎着的丑丫揽在怀里，低声劝着：“都过去了，再懊悔也不能重新来过的，咱们就是哭死砸这里，又能怎么样呢？”
“若不是我疏忽忘了，娘亲和哥哥们，怎么会碰那些夺命的东西？要不是我非要盖新屋，那些东西又怎么会被挖出来？花花，一切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在作孽。都是我的错。”
咚咚咚。
隔壁继续捶墙。
树影摇曳，星月暗淡，丑丫和花花相依浅眠，梦里仍止不住的落泪诉说。
或许真是疲乏太盛，或许是终于有了栖身床铺可以安睡，丑丫和花花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门外地上，摆着个食盒，食盒左边是一桶沉甸已久的淘米水。
花花本想抱着木盆出去找水清洗，一开门，差点将食盒踢翻。
“留心脚下！”斜对门恰好在伸懒腰的女孩叫了一声，随后一溜小跑到花花面前：“你就是昨晚住进来的？怎么脏成这样？”
女孩眨着一双丹凤细眼，上下打量花花，又伸着脖子朝屋里看看：“哎呦，你是从烂泥堆里爬出来的吗？赶紧打水洗洗吧！”
说着，女孩扭头回屋去了。
花花愣愣的站在门口，抬手看看衣袖，又从衣袖看到身上。
干了了烂泥，将粗布衣裳糊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裙摆皱皱巴巴，难看得像是捡了垃圾围在腰间。
“呐！床底下有澡盆，搬出来就行，这桶水是新打的，你们的木桶呢，我再去给你提一桶来！”女孩健步如飞的又回门前，扑通一声放下装满清水的木桶，抬腿便朝屋里走。
“娇枝！”隔壁传来一声怒吼，接着，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与娇枝同样妆扮的女孩，跺脚瞪眼。
“干嘛？”娇枝停步看她，表情同样不是很友好。
夜里几次被吵醒的兰霜斜眼朝花花扫着：“知道人家是什么人，你就朝屋里钻？别忘了陈家的规矩！”
“……”娇枝很不情愿的退了两步，在花花的裙摆上看了看：“你刚来，不知道哪里打水，去拿桶来，我帮你提水吧！”
兰霜见娇枝竟不知悔改，还要与这烦人的女孩说话，顿时瞪眼：“她自己没有手脚啊？她是你家姑奶奶？”
娇枝懒得打理这个平日便满身是刺的兰霜，索性将家规搬出来：“家规里定的，互相帮助，齐心友爱，她不方便去打水，我就帮她，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了？”
“陈家给你月银是让你在这里做工的，不是让你在这乱充好人的！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劈你的柴！”
娇枝就知道她会说这个，于是冷脸道：“我今儿休工。”
“……”兰霜被噎得没了话。
自始至终，花花都默默站着，刚从山村出来的小丫头，完全不知道是该去跟隔壁的女孩道歉，还是先谢过面前女孩的好心。
“是我们初来乍到不懂事，多谢姐姐友爱帮助！”丑丫从床上下来，尽量躬着身子底下头，省得外面的人看见自己脸上的伤。
“你们是两个人啊？瞧着一身脏的，木桶呢，还不拿来给我。”
“哼，装的还真像呢？”兰霜白了娇枝一眼，扭头轻蔑笑着说：“小丫头，出门在外多留心眼，别怪姐姐不教你：画皮难画骨，知面不知心！等你身上没了油水，仍旧待在你身边的，那才是真朋友呢！”
娇枝直直的瞪着兰霜的侧面：“兰霜，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家规不是说要团结友爱吗？我这个进来早的，指点她们新来的两句，碍着你了？”兰霜说完转身回房，啪得一声拍上房门。
丑丫在屋里听着门外的对话，见花花和娇枝都默默站着，赶紧出来圆场：“姐姐名叫娇枝？不知井台在哪里？能带咱们过去提水吗？”
娇枝看了看丑丫身上稍微干净些的衣裳，不明白她为什么总弯腰低头：“你是病着吗？把木桶给我，等你们梳洗好了，我再带你们去认路吧！”
不得不说，这女孩真的很体贴。
丑丫左手提了床边的木桶递出来，连着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才放手。
三四桶水倒进木桶，娇枝在门外搓着手问：“够了吗？”
“够了够了，这回真的够了！娇枝姐姐，谢谢你帮忙……”
“光嘴上说感激有什么用，身上有没有能拿出来的东西给人家做谢礼啊？”兰霜摔门出来，阴阳怪气的，说完就走。
“她就这刺猬脾气，别打理就好了！你们梳洗吧，我先回房了啊！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娇枝说着回了自己的屋子，进门便将门窗都打开，然后才回到床上歪着缝补衣裳。
木桶里，丑丫第一次看到胸口那铜镜大小的伤痕。
“想哭就哭出来吧。”花花说。
丑丫擦擦泪，仰起头让花花帮她从身后洗头：“哭累了，再也不想哭了。”
两人将就着用同一桶水梳洗，随后丑丫穿着稍干净些的里衣躺回被窝，而花花则套上丑丫刚穿着的那套唯一还能见人的衣裳，出门去找水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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