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姑姑拉着花花不肯放手还想再说，翠雨清了清嗓子，上前帮丑丫掸去裙摆浮灰：“这就走吧，不能让里头主子久等。”
丑丫与花花终于从芝姑姑身边走开，跟在翠雨身边，走在芳姑姑身后。
甬道上时不时有各色奴才经过，路过芳姑姑身边，都侧身施礼让路。
“姐姐，见了主子我们说什么呀？”花花悄声问翠雨。
“待会你就知道了。”翠雨说完，竖起兰花玉指，在纯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兜转了没两圈，红墙金瓦映入眼帘。
“我的妈呀，这是神仙居所吧？这就是书里说的黄金屋吗？这要是风吹雨淋打坏了金瓦，得亏损多少金钱？”
丑丫呆呆嘀咕，忘了捂嘴。
芳姑姑领着她们在客院门外拐了个弯，没走几步便进了与客院一墙之隔小院：“这不是黄金屋，这里的红墙金瓦，是宫里皇后特赏。整个陈家庄，也只有这里一处能如此越矩，仿照宫中宫殿……”
“宫中宫殿！”丑丫扭头朝墙边墙头张望，不由得心中感叹：“皇后特赏的呢！这陈家果然非同一般。”
“听说你们俩进了刀工房，姑姑不放心，所以做戏带你们出来。回去千万别声张。”翠雨在丑丫和花花都进门后，轻轻关门。
丑丫与花花握在一起的手，悄悄紧了紧。
“不用紧张，回去就说在客院外头等了一会，后来主子免了你们谢恩。那里有人教导你们如何工作吗？刚入刀工房，都是在萝卜春笋之类上练手……”芳姑姑敲敲桌案，叫丑丫她们上前说话。
这是要给我们开小灶另外教导？丑丫疑惑上前。
青红萝卜摆在案板，结实的菜墩，粗重的菜刀，与大厨房里分给丑丫她们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等丑丫和花花全靠到跟前，芳姑姑已提起菜刀，在菜墩上动作起来。
“握刀的手，手腕要用力。左手，拇指在侧，其余四指扣稳，要虚顶着刀背……”
芳姑姑说着，手起刀落，一举一动比景妈妈还要娴熟。
花花两眼紧盯着芳姑姑的动作，不由自主的也提了菜刀，见样学样，招呼了画瓢。
从芳姑姑的双手，看向花花，丑丫有些恍惚，方若又见花花娘亲教导花花做事的场景。
“莹儿当初我们的刀工与绣活，还都是莹儿教的。一起做事的姐妹里，也唯有她，事事仔细，处处稳妥，仿佛这世上就没有她不会的……”
在大后厨里的冰冷态度，不知何时消散褪去，取而代之的，又是初次相见时的温柔婉约。
莹儿，芝姑姑和芳姑姑都这么称呼花花娘。
从两位姑姑的话语中，不难知道，她们俩和花花娘，从前是在一起做事的姐妹。
那么，花花娘临终的时候，为何只提到芳姑姑，却对芝姑姑只字不提？
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纠葛？
一切，不得而知。
眼前唯一能做的，只有依从六个字：既来之则安之。
丑丫也默默上前提了菜刀跟着花花一起学习。
她暗想着：不管你们谁清谁浊，你们教，我们便学。俗话说，艺多不压身，应是没错的。
然而，有心学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天分，是另外一回事。
丑丫能将芳姑姑的手势动作，学的惟妙惟肖，但刀锋下切出来的东西，却还是原来那样，薄厚不一短短长长。
“耐心点，慢慢来。”翠雨温声道。
慢慢的？那得什么时候能切完？什么时候能学好？
丑丫静不下心，也没有耐心。
“要是夫君在就好了。他最适合做这个……”
“夫君？”翠雨听到丑丫的嘀咕，吓了一跳。
“姐姐别当真，她那是说着玩的！”花花抬眼笑笑，说故事似得告诉翠雨：“她总说梦里有个夫君，体贴温柔无所不能，我从小就听她嘀咕。”
“这样啊？呵呵，你这丫头，真是有趣！”翠雨以为花花说的是真的，不禁轻笑着戳了丑丫一指头，笑她幼稚爱幻想。
“姑姑，里头传话，说是饿了。”
“饿了？”芳姑姑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擦手。
门外的婆子没有进门，低头又道：“传话的奴才说，主子只说了这么两个字，没别的话。”
“知道了。”芳姑姑看了看丑丫切出来的萝卜，又看看花花的，淡淡一笑：“看来你们俩在家是分工很明确的，一个配菜，一个掌勺，是吗？”
“也不是。”花花知道芳姑姑要去忙了，便也放下菜刀：“自从我和娘亲搬到姐姐家居住，我就疏懒了，很多事都是姐姐一个人做的。姐姐疼我，也孝敬娘亲，娘亲眼疾未愈的时候，都只让我陪着娘亲说话。”
“眼疾？你娘亲的眼疾很久才好吗？我那些药没有效用？”芳姑姑问。
“药？”
花花娘从镇上回家，除了简单包裹之外，哪有带回去什么药？
丑丫刚要问芳姑姑，花花娘曾说，在雇主家找名医看了，说那眼疾已经无药可医……那所谓的名医，是不是芳姑姑？
“姑姑，这不早不晚的，午饭刚扯回来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婆子冒冒失失从门外进来，见丑丫和花花在这里，惊得瞪大了眼珠子忘了后话。
“你先出去。”翠雨说。
“丑丫，中午吃饭了吗？”芳姑姑问。
丑丫一愣，回答说：“在房里吃了才去大后厨的。”
“那现在饿吗？”
“不饿。”
“若是随你现在做吃食，你会做什么？”
“我？”丑丫啧啧嘴，略想想说：“要是随便做点什么吃着玩的话，拔丝芋头，霜糖核桃仁，都行。”
“有什么你很想吃，在这里却从来没见过的吃食吗？”
丑丫终于看出来，芳姑姑这不是在跟她闲聊关心，而是想从她这里找菜谱。
难道，叫我们来这里教刀工，说一堆念旧的话，全是为了这个？
“若说在这里没见过的，很想吃的，那就是小溪边的石板烤鱼了。刚从小溪里抓上来的活鱼，料理干净后，直接放在石板上用火烤，那叫一个鲜香可口，大门牙都能被哈喇子泡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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