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说贴身戴着，我是说挂在脖子上戴着！”芝姑姑将扳指在丑丫衣领上比了比，嫣然轻笑道：“就荡到面巾下头，露在衣服外面，让咱们大后厨进出的奴才都看得见，也好知道主子慷慨。”
“是啊！是啊！这可是咱大后厨，多少年来头一回得了这么贵重的赏赐！”黑妈妈攥着一把红线走来，直接在丑丫脖子上比划长短：“丑丫，日后这扳指就是你的名牌，你的脑袋，走到哪儿都好好戴着！”
“那个……”丑丫有些不知所措，仰着脑袋让黑妈妈为她量了长短，嘴里像是塞满了枣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院墙外，抱了食盒根本没走的卫真和慕容云鹤，凭着极好的耳力，将院中言语，听得一清二楚。
“听口音，那小丫头是刚从乡下出来的。与她在一起的，还有个小丫头，容貌生得很好，倒是没戴面纱。”卫真稳稳的抱着食盒，见他主子爷不再细听，这才敢张嘴说话。
“做了什么？”慕容云鹤问。
卫真下意识低头看食盒，撇撇嘴回答：“回去看了就知道了。”
主子爷又瞪他了，这一天里，他已经被瞪了不知道多少回。
卫真悲催的想：“若是眼神能杀人，可能他已经在主子爷冰冷的目光里，死了千万遍。”
当食盒终于在餐桌上打开，两碗油泼面，一大碗虾米汤，摆在面前。
慕容云鹤想也不想的捏了筷子，挑起宽厚的面条在嘴边时，才看着另一碗面：“怎么又是两碗。”
“可能，那小丫头怕主子一碗吃不饱吧？”
卫真说完悄悄咽了口馋涎，心里嘀咕，另外一碗肯定是给我的。
从热锅中直接丢进冰凉的冷水里浸洗过的宽厚面条，爽口且有嚼劲。
而用热油淋撒灼烫过的蒜片葱花干辣椒，混着细碎盐巴和星星点点的酱油，厚重而又绵长的香气，在口齿中激荡徘徊。
丑丫在端出面碗之前，仔细将那些在热油里滚过的花轿挑拣了出去，因此慕容云鹤吃到的油泼面里只有微微麻香，却看不到一粒花椒。
这倒不是怕被人看到她用了花椒，而是不想那花椒被主子吃到嘴里麻了舌头。
自己吃过的亏，才能记得不再犯。
丑丫最讨厌的，就是在菜里吃到花椒八角之类的浓香调料。……但凡入口，必要狂灌井水，躁动的味蕾才能消停。
“我吃不完，这个，你尝尝？”慕容云鹤问。
卫真没说话。
慕容云鹤以为他没听见，或是又要矫情什么主仆尊卑。
结果就在他的注视下，卫真连谢都没谢，从食盒里拿了筷子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你倒是不客气。”
“这本来就是给我的！”卫真塞了满嘴面条，吐字不清却也懒得再解释。
他们这里主仆二人吃的畅快，而大后厨里，可就没有这么清净和谐了。
丑丫只做了四碗油泼面。
可两位姑姑都站在门外不走，其他仆妇也都伸着脖子，朝厨房门里张望。
原本，花花想问：“姑姑，我们能去吃面了吗？”
一看到这情形，别说是她，就是胆大的丑丫，也不敢吭声。
黑妈妈很快搓好了红线，已经将那扳指仔仔细细的，给她挂在脖子上。
“等那日妈妈得闲，一定给你编个好看的穗子。”黑妈妈说。
丑丫低头摸摸那扳指：“不用了吧，这样就很好了。”
其实，她想把扳指给花花戴。
“该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我可熬不住了，得回去歇着了。乖徒儿，你们俩该吃吃，吃饱了早些回去休息，明儿还有一堆好手艺等你们学习呢。”芝姑姑打着哈欠，慵懒挥手。
大后厨的老大发了话，其他仆妇哪有不明白的，赶紧也都退步离开。
“客院里也没什么事了，端上你做的面，咱们回去吃吧。”
芳姑姑说着亲切的替丑丫正了正衣领，温柔得仿佛花花娘的鬼魂上了她的身。
“怎么，芳姑姑掌管雅苑，就是这般随心所以吗？”芝姑姑步态轻娆，并未走远。
丑丫和花花是想在这里好生养伤学艺的，与众人交好还来不及，哪里愿意夹在针尖儿与麦芒之间，所有为难。
“我们只替两位姑姑各做了一碗面条，只是方才人多，我们实在不好直说。”丑丫侧身轻拜，随后拉拉花花的衣袖：“还不去给姑姑端面。”
“哎，这就去。”花花转身进门，端了两个面碗出来，轻轻放在院中大缸的缸沿上：“姑姑快尝尝这面，里头还有给姑姑们留的汤呢！”
不得不说，在家里被二婶麻秀凤奴役惯了的花花，很会躲刁钻。
两碗面，先给谁后给谁，都难免让另一人不悦。
“我来端汤，你把灶头里的火压了。”丑丫紧跟花花进门，抢了汤勺舀两碗虾米清汤后，便转身出来。
她也没有朝两位姑姑中任何一位走去，而是在黑妈妈面前停下脚步：“妈妈，你知道哪里有小汤勺吗？我方才在里头找遍了，也没看到呢？”
“汤勺是吧？里头有啊！来来来，我告诉你在哪里。”黑妈妈接了汤碗放在窗台，拉了丑丫的衣袖便朝厨房里走。
院里，只剩下两位姑姑，黑妈妈知道，丑丫这是好心解她为难。
巴掌大的小厨房里，黑妈妈带着丑丫翻天覆地的找汤勺。
芳姑姑扫了芝姑姑的裙摆一眼，独自上前，先端了一碗油泼面放在鼻下细闻。
“怎么，怕我徒儿给你下毒？”芝姑姑冷嘲一句，也不去端另一碗面：“徒儿，和你妹妹把这碗面分了吃吧！……黑妈妈，里头有筷子吗？给咱芳姑姑拿一双来，她还等着吃呢。”
论起冷嘲热讽挤兑旁人，芝妈妈总是胜芳姑姑几分。
“还孩儿，这里的事忙完了早些回来歇息，姑姑房里给你们留了点心呢！”芳姑姑放下面碗，见翠雨正好从院外回来，径直迎上去：“那没规矩的丫头交到南总管手上了？有没有替你芝姑姑与南总管打个招呼，这春雨从打进来便无法无天，今日举动，绝不是在你芝姑姑手底下学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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